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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初时的一阵慌乱,他们很快镇定下来。
反正就是在这里跟丢的,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摸进院子,他们四处查探,也是瞎猫碰死耗子,终于在一处假山甬道后,找到了掩藏在其后的房间。
林见淫`笑的声音响起来:“我的小心肝儿,快来让我亲一口,可想死我了!”
女子轻笑躲闪,烛火摇曳,人影叠叠,很快,此起彼伏的浅浅低吟在暗夜里传来。
正是热血沸腾,春心萌动,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纪。
穆长亭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心思一向不在风月之事,平日里就连神乐宫弟子们私下传阅的“*秘戏图”,也是草草一翻就作罢。他脸皮再厚也不是用在这上面,骤然听到遐思旖旎的墙角,脸还是猛地涨红了。
此刻他们躲在假山后面,穆长亭左右各瞟了一眼,见邢玉笙与付息烽脸色如常,只有自己满面通红,暗叹一声,难道还是我太嫩了?
付息烽压低声音道:“我去禀告悬月尊,你们在这里好好盯着,切不可冒然行动。”
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让林见当众出丑,又可以找来帮手,降低风险。
付息烽正待起身,顿了顿,目光在穆长亭的脸上转了一圈,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穆长亭瞪着他,比了比拳头,用口型说:“快!滚!”
两人听墙角,谁都不说话,其实更尴尬。
在付息烽面前,他还能以“武力”威胁对方不准笑话自己,可面对冷面冰山邢玉笙,穆长亭这招就使不出了。
脸颊的热度被夜风一吹散了不少,穆长亭有心打破寂静,小声道:“你觉得这作祟之人会是王姨娘吗?”
邢玉笙想了想,轻声说:“以目前情况来分析,她的可能性最大。”
穆长亭点点头,还待补充两句,房内的呻`吟之声忽然戛然而止,林见惨叫的声音划破夜空,听得人心头一紧。
再不进去,林见估计性命不保,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两人一脚踹开房门,拔出长剑谨慎地往里面走,可房内空空荡荡的,别说人影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穆长亭几步走到床边,拂开锦被,在床上仔细敲打摸索。
忽然,手敲过墙壁的时候,有一块板砖声音发出的“笃笃”声略显空洞。穆长亭眼睛一亮,尝试着伸手推了这块板砖一把。与此同时,床板猛地一翻,跪趴在床上的穆长亭猝不及防,身体一歪,整个人朝下坠去!
破天荒地听到邢玉笙一向冰冷疏离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惊慌:“穆长亭——!!!”
坠落的速度相当之快,穆长亭摔到洞底的时候,疼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紧接着,头顶又是一响,身旁很快跳下来一人,只见邢玉笙衣角翻飞,落地之时单膝跪地,借此缓解了下跳下来的冲劲。
穆长亭痛吟:“快扶我一把,屁股都快摔成五瓣了……”
邢玉笙扶他起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穆长亭揉着屁股缓了缓,重新拾起佩剑往里面走。
暗室里黑布隆冬,伸手不见五指,呼吸声、脚步声皆清晰可闻,黑夜里最易滋长的是想象带来的无尽恐惧。
穆长亭有些兴奋,也有点紧张,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直面妖魔鬼怪。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一个绵软的物体,空气里泛着血腥的恶臭,穆长亭吓得跳了一下,手下意识抓住身旁少年的手臂。
邢玉笙看了他一眼,掌心一翻,撑起一小簇靠灵力燃烧起来的火苗。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这一小片角落,随着邢玉笙蹲下的动作,两人脚跟前的尸体渐渐显现在面前。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一滴血泪从他睁大的眼睛处缓缓流出来,紧跟着,他的鼻子、耳朵、嘴巴也开始不断渗出鲜血。
此外,他的胸口空荡荡的,心脏已被全数挖去。
穆长亭仔细辨认男尸的面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白天还好端端的管家大叔吗……说起来今天晚上人多且杂,确实没有见到他。
也难怪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尸体双颊凹陷,一副精气被吸食殆尽的惨相。
穆长亭摇了摇头,伸手在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上轻轻拂过:“安息吧……”
能在这里发现尸体,证明离作祟之物越来越近了。
邢玉笙没有再省着灵力,撑着火苗继续往前走。穆长亭看了一眼他的掌心,自己尝试着学他翻转手腕,可是灵力始终汇聚不到手上。
正待作罢,邢玉笙低声道:“心无旁骛,引气向上,汇灵于臂。”
穆长亭连忙按着他说的做,第一次掌心燃起一小簇火苗,晃了晃,很快就熄灭了。掌握了要领,第二次就很顺利的将火苗撑起。
穆长亭一喜,高兴地看了一会儿,就将灵力收了。
穆长亭随口问道:“这小把戏倒是好玩,是林见教你的吗?”
邢玉笙脚步一顿,随即低声道:“我父母教的。”饶是他的语气再清冷淡然,却依稀能从中辨别出些许怅然骤痛之感。
穆长亭一愣,自觉失言,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
路走到尽头,有亮光从石室里微微透出来。
两人都尽可能的放轻呼吸,刚走到门口,一道人影撞了出来!
穆长亭被撞得倒退两步,堪堪扶住来人,定睛一看,面前鬓发凌乱,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竟是范家少夫人!穆长亭立马看向室内,只见王姨娘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块心脏,正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
她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阴鬼,脸上、手上,乃至衣服上都沾染着殷红的血液,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穆长亭听了半晌,才恍然发现她在说——好吃!好吃!
冷汗刷地渗了出来,范少夫人紧紧扣住他的手臂,就像在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穆长亭稍稍回神,只见她浑身发抖,面色惨白,无语伦次地喊道:“救我!快救我!她、她要挖我的心!妖怪!是妖怪!”
许是她说话的声音大声了些,一直蜷缩在石室角落里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他捂住胸口五道深深的指甲伤痕,恐惧呜咽着往后退,直到身体抵到墙壁,退无可退之时才喃喃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你了!我什么都给你!”
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看不清真容,可这个嗓音分明就是林见!
穆长亭的大脑飞速转动,心脏砰砰跳动着,一下快过一下,一声大过一声。
范家少夫人的手抓得他生疼,两人视线甫一对上,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
范家少夫人眸光微闪,忍不住微微松开手,几乎在同一时刻,穆长亭与邢玉笙同时按紧佩剑,左手拇指一滑,灵力带动剑气,长剑应声出鞘!
范家少夫人猛地朝后掠去,衣裙翻飞,她一直伪装出来的惧怕与柔弱一褪而尽。
只见她眉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一道血色妖纹,十指指甲骤然变长,锐利得仿佛瞬间就能刺穿肌肤!
及腰的黑色长发全部披散下来,嘴唇艳红如血,双眸微眯,擒住一抹轻鄙的冷笑:“黄口小儿,不知进退,若当做毫不知情,我尚可饶你们一命,可惜了。”
她如今的模样与初见时那个温婉清丽的女子判若两人,只怕连她丈夫见了都未必认得。召回佩剑,穆长亭笑了笑,此刻倒是慢慢镇定下来:“反正我们灵力低薄,注定是死路一条。妖女姐姐,在我死之前,尚有一事不明,能请姐姐赐教吗?”
开口姐姐闭口姐姐,穆长亭此时的脸皮堪比城墙,邢玉笙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妖魅许是从没见过像穆长亭与邢玉笙这样有趣的人,见了她真身非但不害怕,居然还能兴致勃勃地跟自己攀谈起来。
妖魅勾唇一笑:“臭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们的人如今被我的*阵绊住了,若你想拖延时间,奢求有人来救你们,还是省省吧。”
穆长亭心头一跳,脸上却面不改色:“妖女姐姐说的什么话,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可是诚心跟你讨教的。”
妖魅不置可否,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懒洋洋地说道:“说吧,有何事不明?”
穆长亭笑道:“妖女姐姐,你取人性命不过是想吸□□气,为何又让她食人心脏?”
妖魅厌弃地看了眼还在生吃心脏的王姨娘一眼,恨道:“因为她爱吃!你看她不爱吃吗?瞧瞧,她吃得多开心啊……”
穆长亭猜测道:“你跟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将好端端一个人弄成这样非人非鬼,却又不杀她,让她尝尽生不如死的痛楚,若说她们之间没有仇恨,怎么也说不过去。
妖魅笑道:“要听我的故事也不是不可以,你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在没有闯入石室之前,他们确实首先将怀疑的焦点放在了王姨娘身上。可是,如果这个作祟之人是王姨娘,也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比如王姨娘找范家少爷一直讨要的东西是什么?为何她见了老夫人会害怕成那样?那个经常在深夜出入天香酒楼的女子真的是王姨娘吗?
其实细细想来,很简单。
他们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怀疑错了人,因为偶然碰见管家与人通奸,又是在王姨娘的院子里,自然以为那个人是王姨娘。
第二天一早,范家少爷与王姨娘争吵,想来是来找范家少爷讨要那些被你杀死,而被范家少爷藏起来的心脏吧。范家少爷说她“做出这样的事”不是指她红杏出墙,而是指她靠生吃凡人心脏来维持生命,所以骂她“与其苟且活着,不如去死”。
范家少爷也许是知道真相的,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揭穿你。
至于王姨娘,她真正惧怕的不是老夫人,而是你!只是当时你们站在一块,大家自然而然就会觉得她畏惧的是一脸刻薄之相的老夫人。
再者,那个经常出入天香楼的女子,其实就连小二也未必知道那个女子是谁,深夜出入,又带着帷帽遮住面容,掩人耳目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更方便行事,也许是存心想要嫁祸到王姨娘身上,毕竟在世人眼里,你是范家少夫人,贤淑温柔,上孝婆母,下悌夫君,这样一个女子,就算出了事,谁又会怀疑到她身上呢?
刚开始我以为当时你诓骗我们进府,是因为受人胁迫,比如王姨娘?
可如今想来,定是你特意为之。看到这么多道士必然心动了,能一下吸食掉他们所有人的纯元真气,可比杀凡人要划算得多。况且,林见见你第一面时的反应,让你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今夜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处已是疑点重重,以前丧命的皆为男子,纵然作祟之人是王姨娘,她为何突然要挖食你一个女子的心脏?
林见原本意识昏沉,听到你的声音后却忽然害怕得连声叫道“不要杀我”。
穆长亭说到最后,看着几近疯癫的王姨娘,忍不住摇头叹息:“范家究竟与你有何仇何怨,你竟要这样控制住他们?妄动凡人命轨,杀伐深重,他日身死,定会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末了,他说得动情,妖魅听了,竟也潸然泪下:“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