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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客栈大门侧边种着几棵绿意葱葱的树木,树枝在月光的照耀下,斜斜拉出一道漆黑的影子,再向上看,二楼的窗户刚刚吹熄烛火,归于寂静的深夜。
街上打更的人从此路过,又消失。
等月轮升入天空正当中,梦洛城已进入黑甜的梦乡。
月黑风高夜,最适宜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章云榭派来的人穿着夜行衣,小心埋伏在客栈四周,时机一到,便齐聚客栈后院,迷烟迷晕了值班的店小二,无声无息地爬上二楼,站在陈见慈所居住的的客房门前。
领头的黑衣人招招手,让几个人到他身边,露在面罩外的双眼精光一闪,拿出一根十倍浓度的迷烟,点燃后插进窗户缝隙,等烟雾弥漫整间客房。
约莫两刻钟后,他确定客房里的人已经昏睡过去,这才谨慎推门而入,蹑手蹑脚地翻找着那份契约书。
最终,黑衣人在床底的一个匣子里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丝绸卷轴,满意的快速撤离。
月华移照进窗户,在地板上晕出大片白霜,宛如冬雪降临,黑衣人们以为已昏死过去的陈见慈却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半点儿朦胧萎靡的状态,要是真挑刺,也就脸色不大好。
不过,这也是熬夜带来的。
她摇了摇纱幔上的铃铛,几息后,门外一下子进来七八个人,分别是周若凝、杜慧君和白狼族的几位。
“族长!你没事吧!”飞阳咋咋呼呼的开口询问,被霜允捶了一拳,才讪讪一笑道:“我这不是担忧族长的身体吗……”
“我没事。”
陈见慈从床上起身,借着周若凝伸来的胳膊,走到窗前,望了一眼外面深沉的夜色。
“线放得够长,等浮标一动,便是收杆的时候。”
那张被偷走的契约书是假的,对于修仙界的修士来说,伪造一份不具备任何术法阵法的契约书,再简单不过了。
只不过,这次的鱼儿太冒进了,见钩就咬,让他们没有任何成就感。
霜允感叹了一句,“阿父还总说人族心机深沉呢,这看着也不怎么聪明。”
现场的三个“人族”,都同一时间看向她,礼貌的微微一笑。
“都回去休息吧,明日便有好戏登场了。”
……
次日,陈见慈只带了琼野和霜允二人,周若凝与杜慧君则是去往城主府,帮她捎一句话。
根据契约书上的寻踪术,三人一路追至梦洛城的东市,这里有着城中最大的交易市场,商铺鳞次栉比,种类数不胜数,能叫人看花了眼。
陈见慈环视四周叫卖的摊贩,还有一座连着一座的铺子,不由得佩服章云榭的心理素质,刚偷完东西就敢到这么大的市场来忽悠商铺掌柜。
“阿慈,章家的人就在东升药铺,咱们过去吧。”
一旦外出,白狼族都可以直呼陈见慈的名字,琼野便选了“阿慈”这个较为亲昵的叫法。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陈见慈,没发现她有什么抵触或不喜的神色,才暗地松了口气,这般举动被霜允看到,得到了一个无声嘲笑。
有贼心没贼胆,霜允在心底揶揄了一句。
陈见慈并不知晓这个小风波,她找到了不远处的东升药铺,已经迈开步子出发了。
说起药铺和医馆,在梦洛城里的规模数量并不算多,与大洮所有府郡相比,只能排在中间,而首位的是神医谷东侧的太阴县。
东升药铺是城内最大,药材最齐全的铺子,月入数百两银子,也不怪章云榭第一时间找到这里来。
此时,他坐在大堂,正吊儿郎当地玩着手指,不拿正眼看面前的药铺掌柜。
那份偷来的契约书便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白纸黑字,叫徐掌柜一阵心塞。
他向来敬重柳城主,却没料到聪慧英明的城主大人,也要栽到棠州臭名远扬的章家手里。徐明歆越想越生气,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握拳,爆出青筋。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份契约书是章云榭找人伪造的,但上面所盖的大红印章做不得假,如此铁证,徐明歆根本反驳不了。
他好恨!
反观章云榭,得意太多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徐掌柜,契约书在此,难道你要违约?”
“我——”徐明歆火冒三丈,站起身,“我要找城主当面详谈!”
“你随意,”章云榭成竹在胸,把握十足,等在门外偷听的陈见慈也好奇起来。
偷盗契约书是一回事,但章云榭为何对这份契约书过于自信,难道不怕柳敬松揭穿他吗?
很快,谜底就被琼野发现了。
“那份契约书被动手脚了……”琼野离得近了,才感受到契约书上若隐若现的灵力,很微弱,但不容忽视。
“像是障眼法和迷魂术一类的低等术法。”
“有意思了,原来章家还藏着一手。”线索足够多了,陈见慈瞬间理清了思路。
恐怕章云榭这次来梦洛城,还带上了修士。
不过等级低微,只能施放一些末等术法,骗一骗大洮的凡人。
琼野身为妖族,能探测到低等灵力的存在已经非常优秀,但若让他循着术法找到那个修士,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算算时间,周若凝她们应该请到柳敬松了。
陈见慈不再等待下去,直接现身,走到药铺大堂内,扬声道:“徐掌柜,我们来交接药材买卖权了。”
徐明歆闻言,头更大了。
天要亡他!怎么又来一个!
章云榭猛地回头,和陈见慈眼神交汇,先是心虚了一下,但转念想到背后高人,便理直气壮起来,双眼微眯,盯着那个年轻小姑娘,不怀好意道:“真是笑话!柳城主可是只交给了我们章家,你又是哪里来的小门小户,难不成你也有契约书。”
陈见慈也不恼怒,走到徐明歆跟前,泰然道:“契约书嘛?我们陈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要劳心徐掌柜仔细过目了。”
她向后招招手,琼野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份丝绸卷轴放在她掌心。
卷轴的外部花纹,绣着梦洛两个大字,边边角角是桂树桂花,细细一闻,还有淡淡的桂香,这……
徐明歆迷茫了。
他再打开卷轴,字体、内容和印章,全部都在,每一处都符合城主府的契约书标准。
陈见慈安静等待着,也不催促。
“……这份也是真的。”徐明歆艰难的说出了判定结果。
章云榭坐不住了,像是屁股着火了一般,飞速夺过那份契约书,翻来覆去地辨认,心里越来越慌。
不会出错的!
蓝吉阁下不是说他的术法无人能解吗!
他隐晦地看了几眼陈见慈,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陈家顶多是富贵非凡,绝对不会认识修仙界尊贵的修士们。
想到这里,章云榭慢慢放松下来,笑道:“但依我看,这份契约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