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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清淡,不过味道不错。
霜允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在每张桌子间来回移动,一会儿蹭一口别人的红烧蹄髈,一会儿为陈见慈添上热汤,琼野根本来不及说她,就找不到人影了。
“明早我们便去城主府见柳城主,大家早点歇息。”
周若凝扶着陈见慈起来,送她回房间,霜允也跟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要不我抱你?我比起琼野来说,更软更香喔。”
白狼族不论男女,天生大力,除了移山填海,什么都能做。
但陈见慈不需要,她摇摇头,自己搭着扶手走上楼梯,“不必处处如此小心,我又不是纸做的人,不要学琼野。”
霜允目送陈见慈到楼上,身影消失在拐角,唇角还微微翘起,眼底却结出一片冰霜,在她背后,飞阳无声无息的出现,噗嗤一笑道:“人都走了,还在装什么?”
“人前装乖……”他小声嘀咕着。
此时的霜允和陈见慈面前的甜美少女完全不同,一身气息冷如冰雪,黑眸渐渐变浅,转为翠绿的颜色,她一个眼刀甩在飞阳身上,傲然道:“我装乖?那也比你装傻强。”
显然两头狼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琼野从他们之间走过,神色如常,只是低声警告了一句:“少在背后偷偷释放本性,若是被族长看到……”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已从他恶狠狠的眼神里透露出来。
霜允与飞阳默契地扭头,“哼”一声,不再搭理对方。
楼上,陈见慈房内。
杜慧君端着热水盆进来,湿了手巾递给床上的女孩,看她认认真真擦着脸,谈起楼下那群白狼化作的人:“他们是真心认你做族长吗?”
“阿桐不是人族。”陈见慈放下手巾,呼出一口郁气,“我亦不是人族,别担心。”
杜慧君一贯这样,心善温柔,陈见慈也愿意和她耐心交流,听到这个回复,坐在桌边的温婉女子微微一怔,心绪复杂。
“也对……”她点点头,收走手巾,和陈见慈道别后,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正巧看到周若凝举着剑术秘籍,钻研得入神。
“师姐?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周若凝将视线从书册上移开,“你不是说要和阿慈多说说话吗?”
杜慧君呆呆地坐下,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一脸纠结,半晌后她才问道:“我们对于阿慈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也难到了周若凝,她身体一顿,眼睫忽的颤动起来。
两人相顾无言,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出现在众人面前,面色憔悴,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陈见慈眼神关切地看向她们,“是住的不习惯吗?”
“没,没什么。”杜慧君揉揉眼,换了个话题,“你快上车,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耽误。”
她等陈见慈坐进车厢,自己轻盈跳到前室板上,同周若凝并肩,一抖缰绳,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行进。
这次拜访,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礼品,虽然柳敬松并非修仙之人,但自小练武,使得一手好剑,陈见慈想了想,把李听寒所赠的储物戒里的一本剑术秘籍加进了礼品单。
不过进门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今日是城主巡视的日子,他们的马车也守在府邸大门前,和陈家的马车正好面对面遇到。
双方占据了大街的一大半面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敬松扶着腰带从红漆大门里出来,一眼瞧见这个画面,不由得蹙着眉心,提高声音道:“怎么回事?为何堵在大门口?”
“回城主大人!是这几辆马车把出去的路占了,小的们根本动不了。”
柳敬松虽然从不仗势欺人,但他生来便高人一等,天生有着碾压旁人的优越感,下意识的以自己为主。
他沉下声音,表情渐冷,“去把他们请走。”
一旁的侍卫领命,数十人围过去,气势全开,分明是赶人的意思,但没等领头的侍卫讲话,车厢里传出一道细弱但坚定的声音:“且慢。”
厚重的锦帘被一双手撩开,缓缓露出里面人的脸庞,苍白秀气,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眼尾微微下垂,她尚未做出表情,唇角上翘,好似在对人轻笑。
但这个女孩一副病容,似乎身有沉疴,身板清癯如同一杆瘦竹,随便来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不过……
她的眼神却让柳敬松沉思。
论地位高、家世好的人,他见得多了,大多是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但这位年轻小姑娘,通身淡然,既不谦卑,又不傲慢,透着股漫不经心。
仿佛无人能入她眼底。
“你是何人,敢在城主府前拦路?”就冲这个气度,柳敬松倒是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
陈见慈走到城主府的大门前,站在台阶之下,和高处的柳敬松对视,“我们是从西南来的客商,此次造访城主府,是想和您做一桩买卖,不知柳城主意下如何?”
“西南?”柳敬松心里打了个转儿,他记得西南之地,一片荒蛮,并没有出过什么大型商队和世家,有些可疑。
“我们是西南陈家,”琼野按照计划,从陈见慈背后站出来,补充道:“当然,不管这次生意能否做成,我们都准备了一份心意,希望柳城主笑纳。”
他向后招招手,七八个大木箱子被抬上来,木料仿佛掺杂了金闪闪的碎片,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引来众人视线。
柳敬松突然笑了,抚摸着胡子,下了几节台阶。
“各位远道而来,想必一路上奔波劳累,可否先到府中休息片刻,待我巡视完城中,再与你们详谈。”
他想起章家的丑陋嘴脸,便恨不得多来几个商队,与章家抗衡,如今这雪中送炭的人已经出现了,自然该给些甜头才好。
城主府的管家立刻上前,热络的招待陈家人进门,又派人将马车牵引到后院。
陈见慈与柳敬松擦肩而过时,敏锐察觉到他打量自己的目光,隐蔽又微妙。
一直到坐在城主府会客厅的太师椅上,琼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主人,那柳城主分明不信你。”
“无妨,若他真觉得我不可靠,你便代替我和他详谈。”
这种事情,陈见慈根本不在意,喝着茶碗里的热茶,注意力被正当间的一幅画勾走。
画上没有落款和印章,但画工精湛,画中的人仿佛活过来了,一双眼睛多情妩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和她对视。
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一丝一缕的飘到陈见慈鼻尖,她凝眉细想,刚刚从神识里捕捉到一丁点儿线索,就被门外进来的人打断了。
“王管家!”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五官虽然精致俊俏,但仍留存着稚气,他个子很高,扬起声音道:“阿父去哪里了?”
“诶呦我的小少爷,大人一早去巡视了,这里有客人,您先到餐厅用些点心吧。”
不过他显然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子弟,别人越不让做什么,越要捅这个篓子,他眼珠一转,盯着神色漠然的陈见慈,嘻嘻一笑指向她,“那我要她陪我玩。”
会客厅里一片寂静。
琼野一下子抓紧了椅子扶手,额角青筋暴起,霜允也敛起笑容,眼底漫上不快。
气氛变得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