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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了谢长宁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照看家里,但是沈姝一点不觉得真会发生什么。在封建社会里,阶级如此的分明,如今正值太平盛世,谢长宁又是全州的父母官,哪里会有不长眼的人敢来闹事。而除开外来因素,就只剩下内部因素,周姨娘是有些野心,但是就目前来说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短时间内也不会起什么幺蛾子。
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沈姝觉得,这次谢长宁许下的条件算是她白赚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太甜了,谢长宁才走了两天,这院子里就出事了。
当时是午后,她正躺在院子里树下的那棵树午下的摇椅上午睡,才睡下没多久就被琥珀叫醒了,一问才知道是祯哥儿跟屹哥儿打架了。
沈姝当时愣了愣,“怎么就打架了?”这不科学啊,两个孩子住的院子隔得挺远的,祯哥儿单独住了一个院子,靠近东院这边,屹哥儿跟着周姨娘住西院,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
自从沈姝免了周姨娘每日请安后,那边母子三人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偶尔外出,几乎不曾踏足东院的范围内。而祯哥儿由蕙姐儿带着,几乎每日都会过来东院陪沈姝,完了之后就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了。按理说,这两个孩子几乎就没什么交集啊,这架是怎么打上的?隔空对战么……
沈姝一边胡思乱想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琥珀去了现场。
两个孩子打架的地方是府上那个小花园中,建在人洪湖旁边的亭子里。沈姝过去的时候,周姨娘人已经在那里了,怀里抱着屹哥儿,孩子的哭声远远便能听见,听起来那叫一个委屈,周姨娘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声音温柔似水。
祯哥儿也站在亭子里,临近水的那一面,身体靠着围栏,抿着嘴与周姨娘对视,眼神倔强。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循着声音看了过来,看到沈姝眼神一亮,又很快暗沉下去,垂着眼看向自己的鞋尖。
沈姝走近了,恰好听见周姨娘在训斥祯哥儿,“屹儿如今还小不懂事,若是哪里惹了祯哥儿你不高兴,你直接告诉我便是,我自会教训他,何必动手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呢。”
尽管还不清楚事情起因经过,沈姝听到这话便忍不住微微皱眉,周姨娘这分明就是把错误全归咎到祯哥儿身上了,她说屹哥儿小不懂事,实际上祯哥儿又何尝不是。当初沈瑜怀上祯哥儿后没多久,周姨娘就有了身子,前后相差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沈瑜生下了祯哥儿,周姨娘生下了双胞胎,祯哥儿就只比屹哥儿大了不到两个月。如今两人也都是虚岁三岁,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周姨娘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暗指祯哥儿不顾兄弟情分的话来,未免有些过分。
“姨娘,夫人来了。”沈姝已经走到了凉亭边上,周姨娘身边的丫鬟才发现她,忙低声唤了周姨娘一声。后者闻言声音一顿,而后忙转过身来给沈姝请安,规矩挑不出半分错处来,面上仍是往常温柔惹人怜的表情,只是神色带了些委屈。
沈姝让她起来,一边走进凉亭,走到祯哥儿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话音才落下,还不等祯哥儿回答,就听背后传来周姨娘的声音,“祯哥儿不知怎么的就动手打了屹儿……”
沈姝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周姨娘,我是在跟祯哥儿说话,没有问你。你想说什么,也请等他说完,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周姨娘闻言,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似嘲讽与不甘,最终还是恢复平静,点头应下,“是我错了,请夫人责罚。”
沈姝并未理会她,又转回过头去看着祯哥儿,见他眼眶微红眼角有些湿润,便伸手轻轻替他擦了,才又问道,“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祯哥儿抿着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撇过头去,声音有些委屈道,“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还过来做什么?”
沈姝下意识回道,“我哪里有……”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祯哥儿扭了头回来与她对视,“最近你都不理我了,与你说话也不愿意搭理,你都不对我笑了!”他说着说着,嘴就扁了起来,眼眶更红了,看起来委屈极了。
沈姝当即便愣住了。自从回忆起原主的记忆后,她心里对沈瑜留下的两个孩子感觉就有些微妙,下意识的有些疏远,她自以为做得很隐晦,却忽略了小孩子在这方面是最敏感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喜欢与厌恶,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沈姝不知道的是,在她疏远两个孩子的这段时间里,祯哥儿曾私下问过蕙姐儿,母亲为什么不理他了。对于这个问题,蕙姐儿也答不上来,虽说上辈子沈姝对他们姐弟两人的态度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这辈子在她的努力下有了改变,她看得出来沈姝是真心喜欢祯哥儿。但是在沈家二老来过以后,沈姝的态度一夕之间就发生了变化,变成上辈子的样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蕙姐儿完全猜不到。
“母亲她只是有些不舒服,之前她又昏倒了一次,你也是知道的。等她好了以后,就会像从前一样喜欢祯哥儿了。”最后蕙姐儿是这么与祯哥儿说的。在那以后,祯哥儿几乎每天都要问上几遍沈姝身体好了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会问什么时候能好。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即便蕙姐儿不说,他也感觉得到,沈姝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不喜欢他了而已。他不再每天都跟蕙姐儿去沈姝那边,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又恢复成从前安静的样子,不笑也很少说话。
沈姝看着祯哥儿含着泪控诉的眼神,心里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环抱在怀中,一手轻拍着他的背,一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是我错了。”
祯哥儿被她这么一抱,之前压抑的委屈瞬间决堤,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双小胖手环抱住沈姝的脖子,抱得紧紧的,一边哭一边道,“母亲……我会乖乖的……你不要……不要不理我……”
沈姝犹豫了片刻,终究应了,“好……”
祯哥儿哭了一小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头埋在沈姝肩窝里,抽抽噎噎的,蹭了蹭后才抬起头来,抿着嘴红着眼鼻头也有些微红,这次不是委屈的表情了,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姝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把他抱到旁边的围栏凳上坐下,又问起了打架的事。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事情不仅不像周姨娘说的那样,他是因为布满才动手打人的,先动手的人反而是被周姨娘抱在怀里温声哄着的屹哥儿。
祯哥儿才说了这么两句,说到是屹哥儿先动的手,周姨娘便又忍不住插嘴了,“祯哥儿,屹儿虽说是庶出,到底也是大爷的孩子,断不能因此就污蔑了他,他一向最是听话乖巧了,又这么小,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沈姝听到这话,真的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冷了脸看向周姨娘,“我记得我刚才才说过,在没跟你说话的时候,等别人把话说完再插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周姨娘你是没听到还是听不懂人话?你一而再的说屹哥儿还小,我承认他的确还处于不懂事的年纪,但是你是不是忘了,祯哥儿也还小还不懂事?他不过是比屹哥儿大了两个月的时间而已,就因为这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将他划进懂事的范围里,不管不顾的把错误全归咎到他身上吗?”
“还有,你为什么要拿嫡庶来说事?有谁说过屹哥儿不是谢长宁的孩子吗?没有吧?你觉得因为屹哥儿是庶出,他就处于弱势的地位,你弱你有理,所以错误都是祯哥儿的?我记得从我入府以来,从未拿身份压过你一次,也没给你们母子气受过吧?你拿这个说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姨娘听完沈姝这一番话,整个呆住了许久,反应过来后顿时以手掩面红了眼眶,“我从未有过这等心思,夫人这番话是陷我于不义,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怕是以为我不安分,分明是要断了我的活头啊!”她一边抽泣着,怀里的屹哥儿不知怎么的又跟着哭了起来,周姨娘又安慰他道,“屹儿不哭,是娘没本事护不住你!”
“你想太多了,你的命送我我都不稀罕。”沈姝冷声道。不过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陌生人,没什么深仇大恨,除非她疯了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
周姨娘闻言一顿,片刻后又对沈姝哭诉道,“是,我这条贱命只会脏了夫人的手,但是我的屹儿平日里那么乖,大爷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他,如今这手上都伤了见了血,夫人即便偏袒祯哥儿,也该讲讲理……”说完就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沈姝她说起逸哥儿受了伤愣了一下,问道,“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若是严重的话,该先去大夫来看看才是。”
周姨娘一边抽泣着,撩起了屹哥儿的袖子给沈姝看,带着婴儿肥的手臂上有两道半指来长抓痕,其中一道破了皮,渗出几颗小小的血珠来。
沈姝看到这伤口,简直要给气笑了。周姨娘这是把她当傻子吗,就这么点伤口说得跟有多严重似的,要是像她小时候跟院子里的孩子打架那样打得头破血流的,周姨娘是不是要哭天喊地的叫死人了?
沈姝冷笑道,“是,我跟你讲理,你现在把屹哥儿放下来,让他跟祯哥儿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他们说什么,从现在开始你都给我把嘴闭上。”
周姨娘闻言,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很快垂了眼,对怀里的屹哥儿道,“屹儿别怕,有什么话就说,夫人是讲理的人。”说完之后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沈姝分别问了两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没有了周姨娘插嘴,两个孩子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但也把事情给说清了。
这事的确是屹哥儿先动的手。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丫鬟带着他过来花园里玩的时候,正巧碰到祯哥儿也在,就在凉亭这边,让伺候的丫鬟陪着他玩沈姝做他做的传音筒,还有青蛙外表的发条玩具。屹哥儿见了,不由分说的就要上去抢,祯哥儿自然藏起来不给,屹哥儿没抢到便将祯哥儿推倒在地,两人便打了起来,而两边的丫鬟本来是要上前来帮忙的,结果各自掐在了一起。最后屹哥儿抢到了祯哥儿的玩具,手一扬丢到人工湖里去了,祯哥儿在抓着他的手抢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他的手臂。
沈姝听完以后,面无表情的问周姨娘,“你也听到了,这可都是屹哥儿自己说的。现在,你来告诉我,这是谁的错?”
周姨娘闻言,脸色一时有些难看,却还是回道,“屹儿只是一时贪玩,若是祯哥儿大度些让着他一点,又岂会变成这样。再说了,这家中的东西都是大爷给的,屹哥儿也是大爷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玩了。”
沈姝这次是真的被她气笑了,“你知道吗,那两个玩具不是谢长宁给的,是我亲手给祯哥儿做的,那是他的东西,屹哥儿不经他同意就直接抢,这种行为跟强盗没什么区别!别跟我说什么他还小不懂事,那是你没教好!你只想着让祯哥儿礼让,怎么不想想屹哥儿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双重标准,你以为地球围着你转吗?”
“我……”
“你什么你,现在给我闭嘴!你自己把屹哥儿带回去,该包扎的包扎,该怎么样怎么样。我先把祯哥儿带回去,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好说,若是有什么事,到时候再慢慢说!”
沈姝说完,不再去管周姨娘什么反应,她转过身去弯下腰抱起祯哥儿,出了凉亭一路穿过花园小径,回了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