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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以后,外面飘起了雪花，从房车上下来的时候地上都凝了一层白白的霜糖，一脚踩上去就会印出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林铭琦订了一家火锅店的餐位,离这边不远，再加上下着雪小曙很兴奋，于是大家决定走着过去。
顾千菁帮小曙把风雪帽戴上，再用小围巾裹好口鼻,让他自己在雪地里奔跑。
走到餐厅门口，三个人的头发眉毛睫毛上都挂上了雪花,小曙抬起冻得红红的小脸，像个小傻蛋一样指着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成白头发老人了。”
林铭琦把外套脱下来递给火锅店的服务员，心想，能这样一起白头今生无憾了。
顾千菁闻着店里沸腾的麻辣鲜味,心想,今晚一定要涮两盘草原毛肚。
上一次一起吃火锅还是在安康古镇的时候,那时候顾千菁还在为了一块南瓜饼和郦云华拉扯,短短半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郦云华进了精神病院,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了小曙的亲妈，一切跟做梦似的。
“妈妈。”小烟嗓在旁边响起，提醒顾千菁,“把大衣和围巾给姐姐,他们会帮忙保管。”
“嗯。”顾千菁回过神来,脱下大衣递给服务员。
餐厅是半自助的形式,餐具蘸料和饮品自助。小曙让妈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雪,自己要亲自服务妈妈。
顾千菁听话坐下后,小曙忙叨叨地开始帮妈妈拿热饮拿餐具，来来回回好几趟一点都不嫌累，连服务员都夸，
“小宝贝好乖。”
顾千菁表面上笑着谢谢服务员，心里跟明镜似的，小兔崽子是想着晚上要睡大床的事，所以现在格外殷勤。
小曙端了餐具过来，又问妈妈，“我看到有糖水枇杷和糖水杨梅，妈妈要吃什么？我去拿过来呀。”
“枇杷。”
“好。”小曙乖乖地点点头，立刻转身去端糖水去了。
林铭琦看小曙走远了，从包里拿出一个红丝绒首饰盒递给顾千菁。
“什么啊？”顾千菁接过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翡翠平安环的项链，蓝水飘花的翡翠看起来很澄净。
“今天去项目上无意间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林铭琦贴近顾千菁，拿起那枚小翡翠平安环，戴到了她修长的脖颈上，顺势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千千，骗你胳膊伤了是我错了，今晚就让我睡大床吧，我那么远赶过来又不是为了和小王八蛋睡的。”
虽然是覆在耳边说的话，顾千菁还是羞得脸颊都红了，她咬着下唇瞪了林铭琦一眼，默认了他的提议。
夫妻间只需要一个眼神，林铭琦就知道自己得逞了，高兴得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不明所以的小王八蛋还在努力搬砖，企图通过劳动感化妈妈，让自己晚上睡大床。
在吃完火锅走回酒店的时候，小曙果然开始疯狂试探顾千菁，
“妈妈，你刚才吃得好吗？”
顾千菁点点头，“嗯，吃得很好。”
“是因为我帮了很多忙，你能一直坐在窗边看雪景，所以才觉得格外的开心呢。”
“对呀！”顾千菁故意顺着他的话说，心想，小傻子还学会KTV我了？
小崽子还以为自己真的感化妈妈了，赶紧趁热打铁，“妈妈，那晚上让我睡大床吧，天都下雪了，晚上会很冷的。”
顾千菁戳破他的谎言，“小曙，我们房间用的是恒温空调，所有房间的温度都是一样的。”
“房间的温度当然是一样的啊。”小曙抬起小包子脸，“但是睡在妈妈身边会更温暖呀。”
一家人走进酒店大堂，林铭琦按下电梯。
进了房间后，顾千菁把小曙叫到沙发上坐下，把他抱进怀里，对小曙说，
“曙仔，对于你总是想睡大床这件事，妈妈想和你聊一聊了。”
小曙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妈妈说，
“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和爸爸妈妈分开睡了，在自己独自睡觉的过程中小朋友会学会独立和勇敢。”
小曙瞪着大眼睛，“那“一定的年纪”是多大？”
顾千菁想了想，“差不多5岁吧。”
“那爸爸都快30岁的人了，他凭什么还和妈妈一起睡？”小曙指着在旁边看热闹的林铭琦控诉道。
林铭琦一脑门的黑线，
“小曙，我和你妈妈是夫妻，夫妻不管多大都要睡在一起，老了也睡一起，死了还会埋在一起。”
小曙张了张嘴巴，嘴角一瘪，带着哭腔道，
“我寄几睡就寄几睡，但是你不可以再说死了。”
“好，不许说死。”顾千菁抚着小曙的后背，“爸爸妈妈暂时不会死的，还要陪你好多好多年呢。”
“嗯。”小曙乖乖地吸吸鼻子，默认了自己只能睡小床的事。
*
虽然小孩子本来就应该睡自己单独的房间，但林铭琦还是莫名其妙的对儿子有点内疚。
在小房间里耐着性子给小曙读了好久的绘本，等小曙睡着了，林铭琦才拂开他柔软的头发，在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随后悄悄出了房间。
林铭琦回到房间的时候，顾千菁正敷着面膜靠在床头看剧本。
他走到床边抱了顾千菁一下，“等我。”然后猴急地进了卫生间。
快速淋浴完，林铭琦用大毛巾大力搓揉着头发。
顾千菁已经揭了面膜，怕他把头搓掉下来，起身把他拉过来按在梳妆桌前。
她拿起吹风机给林铭琦吹头发，细白柔软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黑发，小曙的发质和爸爸一模一样，黑亮浓密又柔软。
顾千菁以前听人说长这种头发的人心地很善良，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林铭琦反手搂住她的腰，带着气音问，“走神了？”
“嗯？”
林铭琦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一处，“你一直对着这里吹，现在这里头皮好烫，我秃了你就负责我一辈子。”
“你说什么呢？”顾千菁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你如果秃了我肯定立马包养一个小鲜肉，身上八块腹肌的那种。”
林铭琦拿过吹风机扔到梳妆台上，反手一个公主抱抱起了顾千菁，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八块腹肌长什么样。”
......
一小时后，
林铭琦的手在被窝里游走。
顾千菁推开他，“不要，困了，明天还要工作。”
“刚没表现好。”林铭琦从身后拥住顾千菁，咬着她的耳垂央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顾千菁还没从刚才那种上天入地的漂浮感中抽离出来，脸红红地埋进被窝里，林铭琦吻上她光洁的后颈。
“哐哐哐。”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砸门声，把正在干坏事的俩人吓了一大跳，特别是林铭琦，差点就终身损伤了。
顾千菁拥着被子坐起来，问，“小曙，是你吗？怎么了？”
小烟嗓听起来怪怪的，“妈妈，我肯定是生病了。”
顾千菁和林铭琦忙手忙脚乱地套上睡衣，开了卧室的门。
顾千菁伸手摸了摸小曙的额头，
“发热了吗？”
小曙张着嘴，指了指自己的门牙，含糊不清地说，“不是了，是我的牙它在动。”
林铭琦伸手去摸小曙的门牙。
顾千菁“啪”地拍在他的手背上，“你洗手了吗？”
林铭琦赶紧跑回卫生间里打香皂洗过手，擦干手出来后，弯下腰用食指推了推小曙的门牙，转头对顾千菁说，
“真的在动，是不是换牙？”
顾千菁也不太确定，她也是第一次经历小朋友换牙，确定不下的时候，她拨通了前台的服务电话，让他们派一个儿童医生过来。
经过儿童医生检查后确定小曙同学是真的要换牙了，需要去牙科做一个专门的检查，看看有没有蛀牙之类的，要保证以后长出来一口健康整齐的大白牙。
折腾完牙齿的事已经是半夜了，小曙磨磨唧唧地赖在客厅里不愿意回房间。
顾千菁一看他那个癞皮小狗的样子就好笑，假装关心地问，
“小曙是吓到了吗？”
小曙鼓着脸颊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那吓到了怎么办呀？”
小烟嗓弱弱地举起食指，“我想和妈妈睡，就一晚上，明天就不了。”
“嗯......那你也得征求爸爸的意见，毕竟大床是属于我和爸爸两个人的。”
小曙从沙发上跳下去，抡着小短腿冲向爸爸身边，抱着爸爸的腿蹭蹭，然后扬起小包子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爸爸。
林铭琦的一颗硬汉心就软成了冰激凌，赶紧把小曙抱回大床上拉被子盖好，生怕冻到他家要换牙的大宝贝。
刻在基因里的父爱让林总忘却了自己“要好好表现”的豪言壮语。
*
第二天早上有一场外景戏。
顾千菁饰演的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年轻妈妈走丢了，被女儿在公园找到的场景。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原本定好的取景地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因为拍摄背景是夏天，工作人员紧急清扫出一片场地。
顾千菁穿着单薄的旗袍出现在镜头里，一阵寒风吹过，差点将她原地送走。但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寒冷，好在因为寒冷，角色生病的那种状态一下子就有了感觉。
“妈妈！”
小童饰演的女儿在发现了妈妈以后，哭着大喊一声，朝顾千菁冲了过来。
“卡！”
詹姆斯导演紧急喊停，对小童大声喊道，“小朋友情绪不对，太外放了，收一点。”
接下来同样的场景又拍了好几条，詹姆斯都非常不满意，一直在说小童的情绪不对。
最后干脆暂停拍摄，
顾千菁回房车上休息，导演单独给小童讲戏。
一回到暖洋洋的房车里，小曙立刻拿了披肩把妈妈包裹起来，又端出放在保温杯里的生姜红糖水给妈妈暖胃。
顾千菁围着披肩，小口啄着还很烫的红糖水，一脸八卦地问小曙，
“雨泽又去找小也去了？”
小曙耸耸肩，“没想到雨泽叔叔也是个恋爱脑。”
顾千菁笑着敲了他的脑门一下，“不许这么说雨泽哥哥，恋爱本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到了年纪要恋爱也是正常的。”
小曙凑到妈妈身边，抬起小包子脸问，“那妈妈，我以后也要恋爱吗？”
顾千菁的双手抱着保温杯想了想，回道，
“这是你自己的事，要不要恋爱，要不要结婚你自己决定，妈妈只希望你是自由快乐的。”
小曙皱起小八字眉，“我当然要恋爱了，我要找一个和妈妈一样好的爱人。”
还爱人呢？
顾千菁抱着保温杯笑得前仰后合，这孩子最近看外国文学比较多，说话有时候就跟翻译腔似的。
“千姐，吃饭了。”雨泽推开房车的门，问道，“是给您拿过来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吧。”
顾千菁从衣架上薅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套上，给小曙也穿上羽绒服，牵着他一起去餐厅吃饭。
餐厅是剧组临时包的一家小饭店，詹姆斯不讲排场，剧组所有人都在这边吃一样的饭菜，主演也不特殊。但顾千菁到的时候场务的两个小年轻，还是主动给她换了挨着暖气片的位置。
詹姆斯和小童也坐在这张桌上，等餐的时候詹姆斯还一直在给小童讲戏。
但6岁的小童好像就是搞不懂詹姆斯说的“收”是什么意思，詹姆斯越说小童越着急，眼泪已经包在眼皮里，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小曙舔了舔会动的门牙，看着快要哭起来的小童，下定决心问詹姆斯，
“导演叔叔，我可以试一试吗？”
詹姆斯的视线越过饭桌看向奶黄包一样可爱的小曙，笑眯眯地问，“你想要试试演戏吗？”
“嗯。”
小曙跳下餐椅，对妈妈说，“妈妈你站起来，配合我。”
在全剧组人都在的情况下，小曙是一点没怯场，他退后两步，好像才发现妈妈的样子。
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嗓子里哽咽了一声，“妈妈。”
随着这一声让人心碎的“妈妈”喊出声，小曙的眼眶迅速变红，眼泪也把浓密的睫毛打湿了。
他跑上前抱住顾千菁的腿，把头埋在妈妈的羽绒服里，单薄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脆弱得让人心疼。
“好！”詹姆斯突然拍着餐桌叫了一声好，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也自发地为小曙鼓起掌来。
詹姆斯低头对小童说，“这就叫收着演，用这种方式呈现会更加打动人，等下吃完饭你好好学习。”
小曙放开顾千菁的腿，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他走回餐桌旁第一件事就是给小童说，
“小童，因为我是妈妈的亲儿子才知道怎么演的，如果换一个妈妈我肯定也不行，接下来你要加油哟！”
顾千菁也是真佩服自家大宝贝的情商，既帮助了小童，又不邀功。这情商再加上那张和他爹一样的帅脸，以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有了小曙的演示后，下午的拍摄顺利很多，到五点多的时候就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林铭琦今天有工作，顾千菁收工以后就带着小曙往酒店走。
酒店门口摆着一台展架，好像是宴会厅那边在搞活动，顾千菁走过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展架上的内容，
【天才画家：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的画却是会说话的诗卷......】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千菁愣了一下，这句话不是原著里形容小曙的话吗？
在原著里小曙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在郦云华的“培养”下成了画家，媒体记者就是这样评价他的，
“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的画却是会说话的诗卷。”
顾千菁问前台的服务生，“海报上宣传的是什么活动？”
服务生站起身回道，
“林太太，是聋哑画家杜忆凡的画展，在三楼展厅，您要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是免费开放的公益画展。”
杜忆凡？
顾千菁皱起眉想了想，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