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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的许秋是腿脚一软,掩在衣袍下的双腿都在打颤。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的,终于将淮阳候府的娇小姐抱回了府中养着,谁知还没捂热乎了,老丈人便出了事。
谁不知道淮阳候府全靠宋顾生一人撑着,如今他走了,这个侯府无疑是成了一座荒宅。
许秋从原先的畏惧瑟缩,目光渐渐有了几分变化。
宋以歌瞧在眼中,只觉得齿冷。
她想着,纵然许秋和宋锦绣在没有任何的感情,可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归是不会这般绝情的,谁知……果然还是她经历的太少了些。
傅宴山便坐在宋以歌的身边,将她的变化仔细的瞧在眼中,就在许秋抬头的时候,傅宴山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短剑来,出了鞘,正放在手中摩擦着。
剑刃如雪,清亮逼人。
许秋想起刚才傅宴山那般凶狠又咄咄逼人的眼神,他不安地站起来,理了理还有些褶皱的衣袍,打算玩一出先礼后兵:“不知这位公子是?”
傅宴山有时候不太喜欢读书人便是这么个原因,虚伪的要命,虽然他也不算个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了。
他漠然的抬头:“傅宴山。”
“小生似乎未曾在金陵城中听过公子的大名,不知公子可有字?”许秋又彬彬有礼的再次问道。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不足挂齿。”傅宴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许秋脸上还来不及挂上三分轻蔑的笑意,就被宋以歌接下来的一番击的粉碎:“表哥是姑苏傅家的公子,也是我爹爹的嫡传弟子,二姐夫同我二姐姐成婚的时候,表哥正同父亲在外征战,你不识得,也是正常的。”
这话里话外可都将傅宴山的身份给交代了一个遍。
许秋又不是傻子,再言他能在金陵的文人圈子中混出些明堂来,自然是有自己过人的本领,如今听见宋以歌的话,他脑子中便立马有了一个大概。
他变脸就像是唱戏法一样,立马就带上了和善的微笑:“原来是傅将军,原先多有得罪,失礼失礼。”
傅宴山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挽,气势甚足:“许公子可真是太客气了。”
这话中有说不出的讥讽,可那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宋以歌不太爱听,随口敷衍了几句后,绿珠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伏在宋以歌耳旁说了几句。
宋以歌朝着她颔首,又侧脸小声同傅宴山说了句后,便起身:“二姐夫,我还有些事,恐怕不能招待你了,你就先和表哥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许秋哪敢驳了她的话,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樽大佛坐着,他笑着点头应允。
宋以歌也不同他客气,带着绿珠极快的便走出了屋子,如今虽已入了深秋,可从云层中倾洒下来的日光却明媚的如同春日般,就连枝头树冠也是一片青绿,不见半分枯黄。
她跨过门槛,就见前头不远处枝叶繁茂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若非梳了妇人发髻,那身段窈窕倒也当得一个二八少女。
她走近,宋锦绣听见脚步声后这才慢慢转身:“七妹。”
她眉眼生得秀美,若单论其颜色许秋倒也与之相配,只是那品性……却是不敢恭维半分。不过如今瞧着她,宋以歌心中倒是升起几分别扭和愧疚来。
毕竟说起来,她所嫁非人,自己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二姐姐。”宋以歌过去,同她面对面的站着,少女眉眼温软恍若一池春水,那潋滟的水光就连她瞧着都有几分心旌摇荡。
宋锦绣不是宋横波那个傻子,宋以歌给了她三分颜色她便开染坊,她懂得收敛,也拿捏得了进退:“许久不见七妹,感觉七妹好像清减了许多。”
“府中诸事繁忙,无人帮衬,难免清减了些。”宋以歌似真似假的抱怨,“不过好在如今兄长终于成婚,府中的大小事务,也可让嫂子接过去。”
“如今嫂子便是咱们侯府的夫人了,自然是得接过这些府中这些庶务的,只是姐姐担心七妹,将所有的实权都交了好,会闲着不太习惯。”宋锦绣主动挨近宋以歌,挽住了她的臂弯,两人好像已经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净,亲昵的如同宋以歌初初道来的时候,她们两姐妹还曾在月下谈心。
说来,她对宋锦绣并没多少姐妹感情,之所以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也不过是瞧着她姓宋罢了。
宋以歌低头瞧着两人挽着的手,笑着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可要去那坐坐?”
宋锦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当即看也没看上一眼,便笑容满面的应了声。
等着两人过去坐下,绿珠将瓜果端上来后,宋锦绣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咱们何不进去?”
宋以歌道:“还不到时候,二姐姐该进去,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不会拦着的。”
这话说的宋锦绣心中是七上八下的,她不是傻子,能被宋以歌给糊弄住,这下不让她进,必定是有古怪的地方。
她心中一下子就戒备起来,与此同时目光一直也没从后面的屋子移开。
宋以歌低头剥着水果:“二姐似乎很好奇那里面有什么?或者坐着什么人?为什么我又不让二姐姐进去?”
她将问题一连串的说出来,也没惹得宋锦绣的脸色稍微好上一些。
她依旧警惕的睁着眼,手中的绣帕被她缠在手指上绞了又绞,她就知道宋以歌突然派人请她过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二姐这般好奇,不妨猜猜?”宋以歌见着宋锦绣不说话,干脆也将手中的水果摞下,从绿珠的手中接过了汗巾净手后,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
宋锦绣眉头微皱:“七妹知交这般多,二姐如何能知道。”
“这人若非是二姐姐认识,我也不会让二姐来猜呀。”宋以歌提醒道。
这般话,不但没有让宋锦绣的那颗悬着的心落地,反而被提得高高的,只差没有直接从嗓子眼中蹦跶出来。
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绣帕,感觉自己的蹙起的眉间都可以夹死一只小虫之类的,反正不管如何,她如今心中十分没底。
宋以歌叫她过来,也并非是为了为难她,见着她这般忧心忡忡的,便道:“是许秋。”
话音刚落,宋锦绣陡然起身,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宋以歌,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的话,她想要快步上前去一探究竟,就被身后的宋以歌给拉住了手:“二姐。”
宋锦绣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脸色,先前伪装出来的姐妹和睦也在瞬间被她撕破,她整个人气势一下就变得十分压抑且有几分癫狂,更不用说语气到底如何:“七妹,你想做什么?”
宋以歌稍用了些巧力,便将宋锦绣拉了回来,她伸手按在宋锦绣的肩膀上,迫使她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想同二姐姐说说二姐夫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宋锦绣还是那般尖锐的样子,似乎只要宋以歌再说上一句,她就能立马跳起来,狠狠地咬住她的咽喉,让她在顷刻间毙命。
宋锦绣的眼神,太过凶狠了些。
宋以歌虽然瞧见,却并不太在意:“二姐,似乎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宋锦绣依旧是那般尖锐得不行的模样。
宋以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我来不是为了和二姐姐吵架的,只是想同二姐姐说,不管你同我那位名义上的二姐夫如何,如今是爹爹的办白事的日子,许秋生为我侯府的女婿,焉有不出面的道理。”
“所以?”
“所以,我就让表哥帮我去找了找,我这位二姐夫是在哪温习书卷,就连自己岳父的白事都不能参加了,你猜最后表哥是在哪将人找着的?”宋以歌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可听见宋锦绣的耳中,却不亚于嘲讽。
很快她的一双美眸中就蓄满了泪,不用宋以歌说,她都能知道傅宴山到底是在哪将人给找着的。
除了那倚红偎翠的勾栏院,还有什么地方能引的他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
只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事,终究还是被人知道了,一时之间宋锦绣只觉得自己在宋以歌面前十分狼狈。
她们之间虽然说不上相争多年,却也是有一段时日了。见着她这般模样,宋以歌倒是也能将她的心思给揣测一个八九不离十的。
惹她哭,并非她这次的本意。
宋以歌从绿珠手中接过绣帕,递了过去,语气无奈:“二姐姐,你别哭了成不?”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锦绣那眼泪水更像是断线了的珠子似的,拼命地往下掉,纵然脸颊上尚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却在此刻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
宋以歌没法,也只能听着宋锦绣在她面前哭着,好不容易等着她哭完,宋以歌才有气无力的扶着她的肩说道:“二姐,我来不是为了嘲讽你什么,而是想要同你说——”
宋锦绣没搭理她,继续低着头摸着眼角的泪水。
“你是我宋家的姑娘,纵然如今爹爹已经去了,可侯府却还在,你不必在许秋面前低声下气,伏低做小的,若是你觉得你和他真的过不下去,你们和离便是,我们宋家养一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语毕,宋锦绣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仰面,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宋以歌,触及到她眼中的一派温软时,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
“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