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八回 前因后果

瑾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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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家老爷的官,竟是简沫在背后操作被贬了的,可见她早压根儿不在乎自家老爷这个父亲了,不对,她竟然一口一个‘简君平’的直呼自家老爷,连‘父亲’都不肯叫一声,也就不怪她会让他贬官了,她如今只怕生吞了他的心都有……偏自己方才竟没发觉,还在想着那些有的没的,难道,她这次真再没有翻身之日了吗?

    念头闪过,陆氏浑身抖得越发厉害,浑身由内自外,也越发的冷了,终于在又一波剧痛来袭之时,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简沫方放下茶盅,冷嗤了一声,道:“这就晕过去了,可真是没用,可惜本宫还为她准备了那么多招数呢!”

    古氏闻言,忙满脸狂热的道:“那就用水泼醒了,把沫儿你准备的那些招数全部在贱人身上演示一遍,才能稍解我心头之恨!”她已多少年没这般痛快过了?若不是碍于还有宫女嬷嬷们在场,怕给女儿丢脸,她都想上前亲自动手了。

    简沫却摇了摇头:“罢了,今儿时间有限,且先到此为止,娘你回去后,只管想打她就打,想骂她就骂,弄伤弄残了都没事儿,她生的三个贱种也是一样,都由得你打骂折磨,甚至简君平,你也可以随意打骂侮辱,只是一点,你不许再对他心软了,否则,我以后通不管你的事,至死也不会再见你了!”

    古氏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再心软,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哪怕如今知道你还活着了,也是一样,你放心,我回去后就让他们所有人好看,绝不会再有一丝一毫心软了……”

    话没说完,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女儿竟是直呼的简君平,而不是父亲,忙压低了声音:“到底也是你的父亲,你暗地里陷害他可以,却不好当面不敬他,甚至直呼其名,让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还有皇上,如今是皇上宠你,当然觉得你哪哪儿都好,等明儿……呸呸呸,没有明儿,反正就是,你在人前还是改了罢。”

    简沫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改,早在我决定进宫那一日,不,早在他回府第一日,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还让我给简菡道歉后,我就没有父亲了,娘也不必担心,皇上跟前儿我自然知道该怎么说的。”

    说着示意那两个嬷嬷:“把这贱人拖出去,给她收拾一下,回头别让人瞧出了破绽来,再去把本宫的大伯母请过来,本宫有话与她说。”

    那两个嬷嬷便忙应声将陆氏拖了出去,稍后平氏也由宫女引了进来,又要给简沫行礼,简沫却道:“都是自家人,大伯母不必客气。你们都退下,让本宫与客人自在说话儿,没叫谁也不许进来!”

    殿内所有人便都应声退了出去,不过说是‘所有人’,也不过就四五个罢了,连上方才那两个行刑的嬷嬷,想来都是简沫的心腹了,不然她也不会在她们面前毫不遮掩了。

    待她们都退下,简沫又请平氏坐了,才动情的道:“我一直都记得这些年大伯母待我的好,还有大伯父大姐姐和两位弟弟,祖父更是那样疼我,听得我殉葬了的消息,只怕大家心里都十分难过罢?万幸我侥幸蒙皇上所救,又侥幸有了今日,想着若大家知道了,还不定怎生高兴,这才会求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出面将大伯母和娘召进宫来一见,大伯母与娘之前一定都很纳罕罢?”

    平氏忙笑道:“可不是满心的纳罕与慌张吗,因为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是猜也不敢往这上猜,好在娘娘总算还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了,等我回去告诉了公爹后,指不定公爹高兴之下,病就好多了呢?”

    满心想问简沫到底是如何蒙今上所救,又是如何有了今日的,想着如今上下有别,今非昔比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没想到简沫却道:“大伯母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蒙皇上所救的吗?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刚进宫那会儿……”

    简沫刚进宫那会儿,因为年纪小位份却是新晋妃嫔里数一数二高的,难免会惹得宫里原有的妃嫔和其他新晋妃嫔侧目,如今就打压排挤她,可比等她得了圣宠真成了气候后,要容易得多了。

    只碍于一开始彼此都还不了解,若贸然出手,不能一击即中,反而暴露了自己,可就麻烦了,所以她刚入宫那段时间,其实还算平静,她宫里的一应吃穿用度,也都不差。

    但等到先帝挑了新晋妃嫔里好些人来临幸过,因简沫年纪小还没长开,便一直没挑中她后,她的日子便渐渐有些不好过起来,连她宫里服侍的好些太监宫女都另攀了高枝,只剩下她带进宫的那两个丫头和寥寥四五个低等的宫女太监。

    某日简沫闲着无事,觉得在屋子里闷得狠了,便带了个丫头去逛御花园,特意没往人来人往的地方去,而是挑了个偏僻的角落,但就是这样,还是一时不察,被人自后面,给推进了荷花池里。

    等醒来时,才发现竟是当时还是庄王的今上救了她,确切的说,并不是庄王救的他,而是庄王跟前儿服侍的人,他不过就动动嘴皮子而已,救人的原因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而是因为生来便怜香惜玉惯了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活活淹死在自己面前,若是换了男人,就未必了。

    可惜的是,跟着简沫的陪嫁丫头之一,却被捞上岸时就没气了。

    但于简沫来说,庄王的一时善举却是恩同再造,一醒来便挣扎着要给庄王磕头,口称:“多谢庄王殿下活命大恩,纵今生无以为报,来生也必要结草衔环相报。”

    倒弄得庄王纳罕起来:“你认识本王?”这才发现简沫是一身妃嫔服制,那就更不该认识自己了才对。

    还是简沫说了头年大年初三在什刹海上见过一面,再说了自己姓简,庄王才终于想起了崇安侯府是有个女孩儿进了宫,显然就是眼前这个了。

    因简浔的缘故,倒是多看了简沫几眼,见小姑娘还生得挺不赖的,就是人还小了一点,等再大上一两岁的,怕才能慢慢显出风情来,得到圣宠,就是不知道他那个短命的皇兄,还能不能撑到她长大那一日了?

    庄王遂吩咐了自己跟前儿服侍的人:“以后暗地里多照顾着点这位……你什么品秩?嫔位?封号呢?记住了罢,以后多照顾着点这位瑞嫔小主。”

    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岂能瞒得过庄王这个打小儿生在宫里,长在宫里,如今自问经历又比别人多了几分复杂的人?只不过事不关己,他懒得过问而已。

    之后,有了庄王跟前儿的人暗地里的照应,简沫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庄王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岂能没有一点自己才知道的底牌,等他存了心防着太后和先帝,他在宫里的底牌就慢慢又多了几张,要照应一下简沫,自是不难的。

    而简沫受了庄王的恩惠,总想力所能及的报答他一下,可庄王什么都不缺,以彼此的身份,又实在不宜过多接触,她能报答他什么才能既聊表自己的心意,又不为彼此埋下隐患招来祸事呢?

    简沫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合适的法子,最后只能决定亲手给庄王做一双靴子,至于他穿不穿,就是他的事了,她只要尽到自己的心意即可。

    所以庄王很快便收到了一双简沫亲手做的靴子,只看针脚,便知道还真是简沫亲手做的,因为任何一个宫女丫头,针线活儿都应该比这好才是,尤其是做些这样的劳力活。

    庄王不由有一二分小小的触动,他这些年前前后后有过那么多女人,从来都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去,百般接近讨好他,都是带着目的的,哪怕他的王妃,也不是全然以一颗做妻子的心在待他,倒是没想到,随手救了个自身都难保的小妃嫔,还能心心念念的想着报答他……遂又吩咐了底下的人,以后加倍照应简沫。

    但也仅此而已,连简沫送他的靴子,他也没真的上脚,只让人收了起来。

    两人有进一步的接触,却是在去年中秋节的宫宴上。

    庄王喝醉了,跌跌撞撞的独自进了御花园去,满心都是凄楚与怨恨,因为据他打探到的消息,他的生母,生辰恰好就是在八月十五,而他别说为母亲庆生了,连她被葬在哪里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敬她一杯薄酒,聊表心意了。

    偏这样的日子里,他还要笑着奉承仇人,叫仇人‘母后’,与之母慈子孝,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喝多?

    而阖宫宫宴这样的日子,简沫再是无宠,好歹也是个正五品嫔位,还是有份儿出席的,只是她的席位,隔太后先帝与先皇后都远得连他们长什么样儿,她都看不清楚罢了。

    对这样的宫宴,简沫自然是不感兴趣,也不擅长与人应酬的,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轮后,她便借口酒意上头,与同桌的妃嫔说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宫女自退到殿外去了。

    刚巧就看到庄王跌跌撞撞的往御花园跑,脸色惨白至极,瞧着倒像是病了一般。

    简沫也不知道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好奇有之,担心有之,还有其他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总之就是冒险跟了上去,并在庄王吐得一塌糊涂之时,犹犹豫豫的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或许是酒意上头,也或许是闷得久了,实在太需要一个人能倾诉了,所以庄王擦掉嘴角的残渍后,竟席地坐下,与简沫说起话儿来,只到底不敢说得太多,便把自己的身世假借旁人,说了一番,末了感叹自己那个朋友实在可怜,连他都替他难过,所以今日情绪才会这般不稳当的。

    弄得简沫也触动了心肠,与他说起自己家那些事来,庄王这才知道,简沫不止是看着可怜,不可怜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进宫了,其实也是真的可怜……倒对其生出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之感来。

    他的贴身太监事后知道了这事儿,太监嘛,个个儿都是最会钻营的,想着若他今日帮了简沫,来日她若真得了势,岂能不回报他的?

    且也是真心疼庄王,想他能有个真正贴心的人儿相伴,便撺掇庄王:“得不到姐姐,得到妹妹也是好的,瑞嫔小主可真是朵解语花儿可人儿,关键满眼满心都是殿下,奴才都看出来了。”

    说了一回两回庄王不心动,说的次数多了,庄王便免不得有几分意动了。

    只是他还未及行动,先帝便驾崩了,然后就出了朝天女的事,他的贴身太监再次撺掇他:“且不说瑞嫔小主实在可怜可爱,只说她是先帝的妃嫔,要奴才说,皇上也很该救他一救的,还有什么,比给先帝戴了那么一顶有色的帽子,更能一消皇上心头之恨的?”

    说得其时已该改口了的明贞帝大是兴奋,如此这般吩咐了贴身太监一通,他们本就在宫里,又是宫里最大的人,要救下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朝天女,虽不至于易如反掌,却也真不算多难就是了。

    于是简沫便这样逃过了一劫,摇身一变成了明贞帝的妃嫔,虽然个中因由,她有些知道,譬如是明贞帝的贴身太监替她说项的,明贞帝也的确对她有几分怜惜之情,所以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她;有些却不清楚,譬如明贞帝还对简浔念念不忘,只苦于暂时看来再没机会了,与太后先帝之间则早已是水火不容,但结果已是注定了。

    然后,明贞帝在大行皇帝出殡的当晚,临幸了简沫,虽然他其时该为先帝守孝,但就是要这样特殊的日子,才能有特别的快感不是吗?只是要顾忌太后和百官,明贞帝不敢让敬事房记档而已。

    但却对简沫异常宠爱,把自己以前潜阺时一个无父无母的孺人的身份给了她,然后晋了她为贵嫔,赐号“云”,日日赏赐不断,还隔三差五就要到她宫里来,弄得阖宫上下都知道了承乾宫的云贵嫔得宠。

    亦连太后都有所耳闻,只太后忙于前朝与明贞帝过招,只当他这是又老毛病犯了,一时顾不上,也懒得理会这些破事儿而已。

    简沫并不知道明贞帝对她这般宠爱的真正原因,但明贞帝对她的确好,她岂能不感动,感动之下再生出情愫来?

    所以这会儿她与平氏古氏说话时,脸上便不自觉带出了羞喜与满足之意来,道:“只可惜我如今明面儿上的身份,不再是简家的二小姐,不能明着帮衬家里了,但大伯母放心,皇上已与我说好,以后会尽量照拂府里,两位弟弟的前程,他也会放在心上的,所以大伯母只管放心。”

    又叫了人进来,“去取了前儿皇上赏本宫那枝前年人参来。大伯母,祖父一直病着,偏我竟不能回去侍疾尽孝于膝下,只能劳大伯母将这支人参带回去给祖父补身子,聊表我的心意了。”

    “多谢娘娘。”平氏忙起身向简沫道了谢,有些话心知不该说,至少不该现下说的,想着下次进宫见简沫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只能欲言又止道:“臣妾多嘴问娘娘一句,娘娘可曾在皇上跟前儿提及过浔姐儿?虽说如今浔姐儿已与修哥儿定了亲,但到底还没成亲,臣妾实在担心……”

    实在担心明贞帝是因为简浔的原因才对简沫另眼相看,如今还打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主意。

    简沫也是个聪明人,便原来不聪明的,在宫里待了快一年,也变聪明了,闻言心里虽多少有几分不舒坦,觉得平氏是不看好她与明贞帝之间的感情,但仍正色道:“大伯母放心罢,我一个字也没在皇上面前提过大姐姐,皇上也没问过我有关大姐姐一个字,若有朝一日,皇上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阻止,不会让大姐姐与大师兄被拆散的,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我也与大伯母一样,打心眼儿里盼他们好。”

    平氏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想着后宫佳丽三千,也许真是她多心了呢,皇上再肆意妄为,总不能既抢哥哥的女人,还抢弟弟的女人罢,前者还能遮掩过去,后者可就不好遮掩了,他总不能真一点名声都不顾忌。

    古氏在一旁听了平氏的话,也有些不舒坦,大嫂什么意思呢,就跟沫儿是靠着她女儿才有了今日似的!

    只是她还未及开口说话,简沫已先岔开了话题:“大伯母,今日请您进宫,除了带一带我娘以外,其实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劳您待会儿出宫后,亲自送我娘回去,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简君平,尤其要告诉他,他的官职是我求了皇上,皇上才贬黜他的,让他看着办,未知大伯母方便不方便?”

    若不是为了她娘能得个诰命,她连从五品的官都不会留给简君平,只会让他先丢了官,再慢慢的失去一切,生不如死,不过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平氏知道简沫的顾虑,若只是古氏与陆氏回去一说,简君平必定将信将疑,但事情若是经她之口说出来的,简君平便不信也得信了。

    想着反正是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遂点头应道:“我很方便,娘娘只管放心,我会把该转达的,都向二叔转达的。”对简沫直呼简君平名字的行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出格儿或是不孝的,父慈子孝,父慈可是放在子孝之前的,父既不慈了,又凭什么要求子女要孝顺?

    简沫笑道:“那就有劳大伯母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从族里过继个弟弟到我娘名下,最好是年纪小些的,不知道大伯母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暂时想不到,回去后就有劳大伯母替我娘物色一下了,事成之日,我必有重谢,也一定至死都不忘记大伯母的大恩大德。”

    既不能直接弄死了简君平和陆氏生的那几个贱种,以免天打雷劈,那就用其他的法子来让他们刻骨铭心罢,简君平不是疼那两个贱种如命吗,就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都只能让一个名义上的儿子继承,他的亲生儿子却只能仰仗名义上的儿子过活,也让那两个贱种,真真正正意识到,“庶子”那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罢!

    平氏闻言,眼皮跳了一下,心道简沫好厉害的手段,果然能在宫里有一席之地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吗?只她才进宫不到一年呢,这也未免“成长”得忒快了些。

    虽不想揽这桩事,也不好断然就拒绝了,只能笑道:“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族里哪个孩子合适的,且待我回去与公爹商量后,再回复娘娘罢,就是到底有关二叔一脉的香火传承,只怕二叔未必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简沫笑得一脸的笃定,“只要他知道了他的前程如今全部掌握在我手里,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平氏还能说什么,只能应道:“那我尽力而为罢。”

    至此正事总算说完了,眼见时辰已不早,简沫便让人传了膳,自己坐了上首,请平氏与古氏一左一右坐了,便举箸用起午膳来。

    自然御膳极尽色香味俱全之能事,也自然陆氏是没有份儿坐席的。

    一时膳毕,简沫又送了古氏与平氏一大堆东西,惟恐古氏又一次心软,还逼着她再起了一次誓,也得了古氏与平氏的再四叮嘱:“娘娘在宫里千万要小心,到底树大招风,皇上宠爱你虽是好事,却也会与你带来危机,何况你还身份特殊……”

    方让人将陆氏叫过来,——彼时陆氏除了脸有些红以外,已看不出任何受过刑的痕迹了,然后着人好生送了她们去宫门外上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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