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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更天一到,宇文修便起来了,半点也没有因如今正值休沐便松懈,照例打了一套拳,又练了一回剑,才回屋梳洗过换了衣裳,草草用完早膳,就想出门直奔崇安侯府而去。
然想到昨夜宇文倩再三再四的叮嘱他,今日一定要等着她一块儿去侯府,到底还是只能暂时按捺住内心的急切与期待,等了宇文倩大半个时辰,才总算等到她收拾完毕,姐弟两个一块儿去了二门上车。
宇文倩才上了马车坐定,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语焉不详的道:“这才刚卯时呢,得亏如今是夏日,天亮得早,若是冬日,还要好一会儿天才能大亮,哪有你这样打早儿就登门的客人,你懂不懂为客之道啊。”
害她寅时三刻就起了,眼睛都差点儿睁不开,这会儿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宇文修倒是精神焕发,道:“我又不是去做客的,而是回自己家里,要为客之道做什么?”
宇文倩就撇了嘴,“是哦,我都差点儿忘了,那是你自己家了,宇文千户!”‘宇文’两个字被她有意咬得极重,摆明了奚落弟弟他姓宇文不姓简,还自己家呢,他倒是想得美!
宇文修才懒得跟姐姐打嘴仗,难得好脾气的问车辕上的秦三英:“怎么还不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若实在不舒服,就换了个人来驾车,你留下歇息便是。”
秦三英忙道:“我没有不舒服,没有不舒服,这便出发了,多谢爷关心。”挪了挪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暗暗庆幸这是回了盛京,爷日日都可以见到简大小姐,所以人都比素日宽和几分,只打了他们二十军棍,若是在蓟州,他们昨夜铁定少不了五十军棍,真是万幸。
他于是扬起马鞭,“驾——”了一声,便要出发。
“县主,大爷,请等一下!”冷不防却传来一个声音,宇文倩听得那声音颇为耳熟,不由撩起了车帘,就见来者果是熟人,不是别个,正是睿郡王妃跟前儿的高嬷嬷。
宇文倩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大清早的,那个女人想干嘛呢?
高嬷嬷已带着人快速走到马车前了,行礼后笑道:“回县主,大爷,王妃娘娘请您二位过去一趟,说是有十分要紧之事问大爷,还请大爷给个合理的解释,也请县主做个见证。”
宇文倩的脸就更冷了,淡声道:“我们这会儿急着出门,着实没时间先去见母妃,还请嬷嬷回去回了母妃,就说我们回头得了闲,自会去给她请安的。秦三英,还等什么,出发罢。”
哼,大清早就没头没尾的想对他们姐弟兴师问罪,一刻也不消停的作妖,真以为她脸大呢,他们会买她的账!
早年宇文修没回京,宇文倩不知道他的遭遇时,还能与睿郡王妃维持表面上的母慈女孝,等到知道了睿郡王妃对弟弟做的那些事后,宇文倩哪还能继续与睿郡王妃母慈女孝下去,人前也就只维持一层面子情儿的,到了如今,她更是连面子情儿都不想与之维持了。
秦三英是宇文修的亲卫,素日连宇文修上峰的账都不买的,自然也不会买睿郡王妃的账,闻言“驾——”的一声,便驾着马车直冲了出去,若不是高嬷嬷躲得快,指不定就要被撞飞,再不然就是被踩成肉泥了。
高嬷嬷吓得差点儿就尿裤子了,靠在丫头身上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好半晌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立刻冲着宇文倩和宇文修马车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在心里破口大骂,小贱人和鬼之子是去奔丧吗,这么着急,如今是王爷还在,王妃娘娘也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们已敢这般嚣张,这般不将王妃娘娘放在眼里了,等明儿万一那个鬼之子真做了世子,他们岂非得狂上天,让王妃娘娘和二爷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不行,她一定要帮着娘娘,将他们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让他们以后在这个家没有立锥之地,王妃娘娘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凭什么让他们坐享其成!
宇文倩待马车出了睿郡王府后,才皱眉问起宇文修来:“那个女人虽从来不是好人,却也不是个蠢货,不会平白无故来找我们的事,是不是你先做了什么?”
宇文修冷哼一声,言简意赅道:“昨夜她送了个女人去我屋里,让我先踹了一脚,然后送出去给我的亲卫们玩儿了。”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竟还玩起了贼喊捉贼?
宇文倩气得脸都黄了,怒声道:“你还没娶亲呢,她就急着往你屋里塞人了,谁不知道简伯父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一心一意只守着简伯母过日子?让简伯父知道你还没定亲,就先有了通房,怎么可能再答应将浔妹妹许给你?若是你再色令智昏一些,弄出个庶长子来,别说浔妹妹了,其他比浔妹妹差十倍的女孩儿,你也休息娶到了,那个女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再者说了,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往你屋里送人,回头我见了父王,不狠狠告她一状,我就跟她姓!”
宇文修仍是一脸的寡淡:“她要送是她的事,我怎么处理却是我的事,横竖我那些亲卫跟着我出生入死,也实在辛苦了,能赏几个上等货给他们玩玩儿……”
本想说怎么着也比八大胡同那些个莺莺燕燕强出许多,忽想起对面的人是自家姐姐,不是军营里那些个荤素不忌,什么都能说的同僚下属们,忙堪堪打住了,道:“总之姐姐就别为此生气,也别为此烦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宇文倩闻言,忿忿的还待再说,转念一想,浔妹妹生得那般漂亮,那些个庸脂俗粉给她提鞋且不配,自家弟弟除非是瞎了,才会放着珍珠不要,反去俯就死鱼眼珠呢,何况弟弟对浔妹妹的心,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就更不可能色令智昏了,方吐了一口气,道:“反正我一定会尽快回了父王知道的,也省得她恶人先告状。”
彼时睿郡王妃的确打着‘恶人先告状’的主意,恨声与高嬷嬷道:“本宫一片好心,想着他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跟前儿却连个铺床叠被的人都没有,所以特特挑了好的与他送去,谁知道他却是这个态度,自己看不上,给本宫送回来,或是安排去做个其他差使都使得,偏要送去给一群大老粗糟践,不是白白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吗?他就算从不将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从来没有半分尊敬,更遑论爱屋及乌,给本宫跟前儿的人三分体面,也不该狠绝至厮才是,本宫一定要回了王爷,请王爷还本宫一个公道!”
高嬷嬷惊魂甫定,附和道:“可不是吗,长者赐不敢辞,他这岂止比违逆长辈更恶劣十倍,娘娘一定要借此机会,好生振一振自己的威风才是,不然何值他们姐弟,府里其他人只怕也会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睿郡王妃越发的恼怒,想到了唐孺人的肚子,那个贱人,竟敢与她玩儿暗度陈仓的招数,等确定有了身孕后,才当着王爷和阖府上下人等的面儿张扬开来,害她短时间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实在可恨至极!
昨夜太医连夜被请来给唐孺人请过脉后,确定她的确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睿郡王当即大喜,赏了唐孺人不少东西不说,还亲自免了她日后的晨昏定省,留在了唐孺人屋里歇息。
把睿郡王妃气了个半死,满以为自己精心准备了晚间的接风宴,王爷晚间顺势也就歇到她屋里,把二人这些日子的冷战给结束了,谁知道却让唐氏这个贱人给生生破坏了。
以致睿郡王妃回到自己屋里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乱砸了一气的东西,折腾到三更天,才胡乱睡下了。
谁知道一早醒来,又得到消息,宇文修竟把她精心准备的美人儿给送去了外院给自己的亲卫们玩儿,别说她如今才得到消息,便是昨夜当时便得到了消息,怕也挽救不了她的一番心血了,立时把来回此事的管事媳妇骂了个臭死:“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当时便来回本宫的,你知道那丫头是本宫花多少银子买来,之后又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吗?把你们全家卖十遍百遍都不够赔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宫养你到底有何用!”
骂得那管事媳妇忙忙跪了下去,磕头告饶不绝,心里却是委屈至极,昨夜她不想来回禀娘娘吗,是娘娘跟前儿的姑娘们说,娘娘正大发雷霆,谁挨上谁倒霉,都不肯去替她通传,她才一直拖到今早的……可主子跟前儿,哪有下人自辩的资格,还不是只能什么都受着。
睿郡王妃骂了管事媳妇一通后,心里稍稍好过了些,立时便打发了高嬷嬷亲自去叫宇文倩和宇文修,想着高嬷嬷是她跟前儿第一等得意之人,那姐弟两个总得给高嬷嬷几分面子了罢?
万万没想到,二人不给高嬷嬷面子不说,还差点儿撞死了她,王爷此番再不给她做主,就休怪她不客气,用自己的法子为自己出气了!
清晨简浔才刚起身,便有丫鬟笑眯眯的进来回道:“大小姐,县主与修少爷来了,这会儿正给侯爷请安呢,侯爷十分高兴,留了县主用早膳,请大小姐收拾一下,便过去陪县主。”
简浔昨夜没大睡好。
因为小吱也不知是不是换了一个新环境的缘故,放它在外间睡觉老是“吱吱”的叫个不住,丫头们都哄不好,简浔没办法,只得自己上,没想到小吱倒是与她真投缘,一到她床上便不叫了,她只能将它留下与自己一起睡,可又怕自己睡实了会压着它,所以一直都半睡半醒的,到四更天才算是真正的睡熟了,这会儿没有精神,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听得宇文修和宇文倩来了,她立时来了精神,笑道:“师兄与倩姐姐这么早便来了,便用了早膳也一定没用好,让我们的小厨房做几样师兄爱吃的小菜小点送去祖父那里,唔,倩姐姐上次不是说我们家的水晶小饺以鱼翅汤佐了好吃吗,也做一屉送去罢。”
待丫鬟应声而去后,才梳妆打扮起来,想起宇文倩与宇文修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看,未免自己在他们姐弟的“夹击”之下自惭形秽,遂将瑞雨琼雪两个大丫鬟事先配好的衣裳弃之不用,亲自挑了一身素地鹅黄的短襦并一袭水绿地暗花纹的罗裙,又簪了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步摇,前后照了几回镜子,自觉满意了,方出门径自去了景明院。
一时到得景明院,果见宇文倩与宇文修正陪着崇安侯说话儿,姐弟两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崇安侯是眉开眼笑,精神也比素日好上几分。
简浔忙上前给祖父见了礼,又给宇文倩见了礼,才含笑给宇文修见起礼来:“师兄,好久不见,你一切都好罢?”
宇文修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了,眉眼间的温柔一下子满得要溢出来,也融化了他身上还不自觉保留着的几分冷峻与凌然,笑着给简浔还了半礼:“我一切都好,多谢师妹关心。”
他这一笑,更显得他清雅俊美如谪仙,别说房里服侍的丫头们一个个看得止不住的脸红心跳了,就是简浔自诩见惯了前世今生见多了美男子的,远的不说,如今屋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平隽,那也是盛京出了名的美男子,也有些受不住了,暗暗腹诽道,师兄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做什么,以后他老婆得悲剧了,日日对着一张比自己还漂亮的脸,得多自卑多郁闷啊?
除了简浔,屋里还有平隽、简沫并简泽简沂兄弟两个作陪,平隽与简沫是闻得宇文修来了,不请自来的,简泽与简沂则是本就跟着崇安侯起卧作息,又是家里这一辈唯一的两个男丁,来了客人,自然要作陪的。
这会儿简沫瞧得宇文修温柔宠溺的笑,也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本来打小儿就爱黏着宇文修,只长大些后,知道修师兄眼里只看得到姐姐,若是换了别人,她还能恨一恨妒一妒,可对方是简浔,她也妒恨不起来,只能暗暗羡慕,然后想着时不时能见上修师兄一面,若他能再与她说上几句话儿,就满足了。
平隽则是忍不住暗自冷哼,由来只听说过女色惑人,想不到如今男色也一样了,表妹素日见他之前,可不会精心打扮,看来他很有必要在训练送给表妹的鹦鹉时,让其以后见了那个蔫儿坏的混蛋,便直扑他的脸,给他的脸抓个十道八道的血口子啊,看他还怎么迷惑表妹!
简浔给宇文修见了礼,便先谢起他昨儿送的礼物来:“小吱太可爱了,我屋里上上下下就没一个不喜欢它的,多谢师兄,这份礼物可比以前你送来的那些奇珍异宝都好出太多了,我很喜欢,所以以后师兄别送其他东西来了,我有小吱就够了。”
宇文修嘴角浸着一抹笑,眼神一刻也舍不得自她脸上移开,点头缓声道:“我知道了。”浔妹妹怎么说是她的事,他照旧送回来却是自己的事。
简泽简沂第一次听说小吱的“大名”,忙在一旁叫道:“师兄,你又送大姐姐什么好东西了,你的心也忒偏了罢,不行,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对未来的小舅子们,当然也要时刻给予春天般的温暖……宇文修转向他们,照样笑得一脸的温柔:“你们也有,我怎么可能把你们给忘了?泽弟要的长枪,沂弟要的弓箭,都给你们带回来了,全是战场上见过血的,绝非普通长枪弓箭能比的,我还给你们带了两套比着你们身量做的甲胄,这下该满意了罢?”
简泽与简沂便欢呼起来:“我有长枪了……我有弓箭了,还有甲胄,我们可以上战场了……师兄真好,师兄最好了!”
宇文修又看向崇安侯,笑道:“师祖,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蓟州当地一种秘制的药酒,里面加了十几样药材,说是天气转冷后,每日喝上一杯,旧伤便不会似往常般又痛又痒了,您回头试一试,若是吃着好,我再打发人给您送回来。”
顿了顿,又道:“我还给您猎了一张虎皮,做了褥子冬天里铺在榻上,再暖和不过了,待会儿用过早膳,我便带您亲自瞧瞧去可好?”
崇安侯如今看宇文修比看两个亲孙子还喜欢,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孙,上了战场果然丝毫不堕他的威名,才这个年纪便已是千户了,关键他在蓟州军中的旧时同僚还不止一次来信夸宇文修,说他是真武艺超群心思细密,天生一把打仗的好手,来自蓟州当地将军的评价,显然是最直接最中肯的,不会有多少水分。
这样算来,他便比自己年轻时,更要强出许多了,叫崇安侯如何能不喜欢他,他老人家保疆卫国,热血洒疆场的毕生所愿,如今可都寄托在宇文修身上了。
崇安侯因呵呵笑道:“你每次回来便回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每次都是全家上下,一个都不落下,再加上你们王府上下众人的礼物,你那点儿月俸军饷,怕还不够你置办礼物的。”
宇文修轻描淡写道:“月俸军饷当然不够,不过师祖也知道,能上战场便穷不了,所以师祖不必为我担心。”
宇文倩在一旁看着自进了侯府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弟弟暗暗撇嘴,他根本从来不会为王府上下,包括她父王准备礼物好吗,旁人他不准备也就罢了,偏连父王也不准备……不过算了,他肯叫‘父王’,肯与父王同桌子吃饭,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不容易了,其他的,还是慢慢来罢。
平隽忽然笑着插言道:“那我呢,子羽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二人本就相邻而坐,说着他便凑到宇文修身旁,压低了声音:“不会除了小吱,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罢?”
宇文修凤眼含笑回视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当然不止了,至少也还有我的大拳头不是,你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吗?”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平隽挑眉冷哼,别以为他日日在战场上,他就会怕了他,他也一直在勤学苦练好吗。
说话间,二人的眼神已在空中激战了几个回合,只差溅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了,不过除了宇文倩,其他人都没瞧出来,崇安侯还老怀欣慰的感叹了一句:“这俩孩子小时候见了面,还时不时要打上一架,如今年纪越大,感情却是越好了!”
简浔也含笑暗暗点头,这二人一文一武,又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发小,将来若能强强联手,那可就真是所向披靡了。
听得宇文修与平隽都是一阵牙痒痒,谁跟他感情好了?
宇文修索性伸手揽住了平隽的脖子:“师祖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就想到,我的确好久没跟平表哥你切磋了,不若我们现在就去演武场练练手?横竖我是用了早膳的,你呢,用早膳没,若没用我就等等你,省得你待会儿气力不继。”
别说平隽早起的确用了早膳的,他的作息习惯其实与宇文修差不多,都是四更一过即起,不到卯时便用早膳,就算他没用,这会儿肚子还空空如也,面对宇文修显而易见的挑衅与激将,他也会空着肚子与他一战的。
是以毫不犹豫就应道:“等什么等,当然是现在就去,不过你才昼夜兼程的赶路回来,一夜时间够你缓过来吗?若你还没缓过来,我们改日再战也是一样,我不急的。”
宇文修笑道:“平表哥一介书生,不比我胡打海摔惯了的,昼夜兼程赶路算什么,我几日几夜不合眼后,照样上阵杀敌了,平表哥,请罢。”
于是二人很快辞了崇安侯与大家,勾肩搭背的去了。
崇安侯是知道他二人自有分寸的,也不担心,笑着吩咐人摆起早膳来:“他们不吃我们吃,你们几个小姑娘家家的,可不比他们都是打早起来的,必定都还没用早膳,动作都快些,别饿坏了县主和小姐们。”
简泽与简沂也还没吃,崇安侯没吃,哪有他们先吃的份儿?
可这会儿他们的心思早跟着宇文修与平隽飞到演武场去了,每次师兄和表哥对战,都好看得紧,他们也能自他们身上,尤其是师兄身上,学到好些平时祖父和祖父跟前儿叔伯们不会教他们的招数,只可惜这两年二人至少也得几个月才能对战一次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待稍后早膳摆齐后,兄弟两个抓了筷子便是好一顿狼吞虎咽,草草吃完冲崇安侯行了个礼:“祖父,我们也去演武场了。”便急吼吼的直奔演武场而去了。
余下崇安侯对着三个花儿一样的小姑娘,胃口都比往日好些,好容易吃完了,又与宇文倩说了一会儿话,才笑着吩咐起简浔来:“中午就让修儿和隽儿跟着你爹娘吃了,今儿泽儿和沂儿耽误了练功,中午得补起来,整好也让你父亲与修儿师徒说说话儿,晚间再设了家宴,大家一起好生乐呵乐呵,让你母亲吩咐厨房提前准备一下。”
简浔少不得一一应了,目送崇安侯也去了演武场,才笑着招呼起宇文倩来:“倩姐姐,快去我屋里瞧小吱去,你不知道它有多可爱。”
宇文倩故意含酸道:“再可爱又如何,也不是我的,不过幸亏我早知道自己弟弟的心都偏到没边儿了,不然怄也怄死了。”
她们两个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往前走,没注意到简沫一直跟着她们,还是简浔走着走着,余光终于发现了她,因停下来说道:“二妹妹跟着我和倩姐姐做什么,你不必回去陪二婶吗?”
简沫咬了咬唇,才小声说道:“听姐姐说小吱那么可爱,我也想去瞧瞧。”除了想看看小吱以外,她还想与姐姐尽可能的多相处,再就是尽可能的多看修师兄几眼了,但仅此而已,她从没想过更多,也知道自己想不来更多。
简浔说不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简沫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说不惹人怜惜也不是,她如今眼神清澈,一眼就能让她看出至少现下,她是没有坏心的,可现下没有坏心,并不代表将来就不会有,她前世不就是这样被蒙蔽了,以致万劫不复的吗?
所以简浔又很讨厌看到简沫这个样子,挣扎半晌,她才松了口:“那你同我们一起去罢。”
一时到得简浔的屋子,小吱正在桌上双手抱了核桃小嘴啃个不住,大大的尾巴在后面一晃一晃的,看得宇文倩心都要化了,扑上前便趴在了桌子上,想伸手去摸小吱,又有些不敢,惟恐重蹈了昨儿平隽的覆辙,只得在一边感叹:“怎么办,我越发觉得弟弟偏心了,想把小吱抢了带回家自个儿玩去,怎么办?”
简浔笑道:“你想带回去,只管带回去便是,不过前提是小吱得愿意跟你走,小吱,你愿意跟这个漂亮姐姐回去吗?”
小吱当然不会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却一下子跳到了简浔怀里去,双眼警觉的看着宇文倩,摆明了不愿意跟她回去。
宇文倩反倒乐了:“嘿,这小家伙竟真听得懂人话,竟真通人性不成?不行不行,我得让弟弟下次回来,也给我带一只才成,小吱小吱,你过来姐姐抱抱成不,姐姐不带你回去,就抱抱你,学一学怎么抱你养你,以后等你修哥哥再给你带个妹妹回来,我才知道怎么养她啊。”
哥哥姐姐妹妹的胡乱说了一气,听得简浔止不住的笑,让宇文倩拿了核桃和花生逗引小吱,自己也在一旁帮忙说好话儿,慢慢的小吱总算肯让她抱了。
简沫一直在一旁看着,虽然宇文倩与简浔都少有与她说话儿,她的心情一样很好,姐姐这里,果然比她和母亲死气沉沉的屋子,温暖有活气得太多了。
逗了小吱一会儿,平氏打发人来请简浔过去商量中午的菜色,简浔总不好让宇文倩替她陪简沫,虽然简沫才是主人家,索性将二人一并带去了平氏屋里。
平氏待三人给自己行了礼落了座,便笑向简浔道:“你师兄带了好些蓟州当地的干贝野味回来,正好庄子上昨儿送了今年第一批鲟鱼并其他冷泉鱼来,不然我们用干贝野味熬了底汤,涮了鱼片做主菜吃,另外再搭配几样爽口的小菜,晚间也这么吃,只再多配几样大菜也就是了。”
简浔点头笑道:“母亲安排便是,不过这么热的天吃火锅,怕是得备了冰碗子,另外再多备些水果才好。”
平氏笑道:“那就这么安排罢。”
正说着,简泽与简沂簇拥着宇文修,叽叽喳喳的进来了:“师兄,你方才那招好厉害,叫什么名字啊……就是那招一下子放倒了表哥那招吗,你教我们好不好,教我们嘛……”
宇文修一脸的闲适,含笑道:“我下午有话单独与师妹说,怕是不得空教你们,这样罢,我明儿过府来教你们,一直到教会你们为止,好不好?”
两个小的忙欢呼着应了,仍围着宇文修说个不住,早忘了就在昨儿,他们还跟这会儿一样,围着平隽满眼崇拜的说个不住了。
平隽走在后面,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心里更是快怄死了,宇文修那个混蛋,妈的到底每日吃的什么,力气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大了,而且招招刁钻狠辣,最可恶的是,他刚刚趁人不注意时掀起衣裳看了看,自己身上别说伤口了,就是红肿青紫都没有一块的,他明明都痛得半死了,却连想对着表妹转弯抹角的告个状,卖了可怜都不成,他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平氏眼尖,很快发现了侄儿的异样,忙关切的问道:“隽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简浔听得这话,忙也看向平隽,这才发现他脸色的确很难看,忙也道:“是啊表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便打发人给你请大夫去。”
平隽正要回答母女二人的话,就见宇文修似笑非笑看了过来,本来还想趁机说一句:“子羽下手越发重了,下次再比试,不提前说好‘点到为止’,我都不敢与你动手了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道:“我没事,多谢姑母和表妹关心,咝……”
谁知道这一笑,就扯痛了身上的肌肉,立时痛得他差点儿没申吟出来,看向宇文修的目光,简直能吃人了,不行,他也要上战场,他也要日日实地操练去,不然下一次那个混蛋再回来,他铁定越发不是对手了,明明上次他回来,他都还勉强有还手之力,这次只过了短短半年不到,却只有招架之力了,他可从来不曾松懈过一日,不该存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情形才是。
宇文修倒是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在心里冷哼,小样儿,我日日不是上战场,便是与亲卫和其他千户百户们切磋,对敌时讲究的从来都是“快狠准”,是你那几招花拳绣腿能比的吗?被揍了活该,下次再敢单独与浔妹妹说话儿,还要揍你,揍得更厉害!
平心而论,平隽的武艺已算得上万中无一了,他多年的苦练绝不是白费的,何况他颇有这方面的天赋,尤其他还文采出众,才高八斗,比当世绝大多数所谓“文武双全”的人,都更当得起这一句话。
可他吃亏就吃亏在,他别说上战场了,连与人真正毫无保留的对决,真正遇上生死攸关的时候都从没有过,与人对决时,便少了一种非生即死的果断与狠绝,单在气场和气势上已落了下风,岂能是已打过大小数十回仗,刀下亡魂不下百条的宇文修的对手?
当然,宇文修也没有真对平隽下死手,不然平隽这会儿就不是全身酸痛,却还能行动自如,而是早该身负内伤,躺地上爬不起来了。
平隽好容易才将已到嘴边的申吟咽了回去,强笑着继续向平氏和简浔道:“我没事,想是方才与子羽比试了一场,本就累了,又走得急了些,便岔了气,很快就好了,姑母与表妹不必担心。”
平氏与简浔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宇文修则趁机上前给平氏见起礼来:“徒儿给师母请安,师母一向可好?”
除了没考虑过将简浔许给宇文修这一点以外,平氏对宇文修还是很疼爱很看重的,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嘛,怎么也有几分感情,何况宇文修向来不是个事儿多的,平氏待他虽不至于跟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般,也算得上无微不至了,所以才能换来宇文修的敬重与爱戴。
平氏因忙笑道:“都是自家人,且别多礼了,我瞧你这次回来,人倒是长高了不少,却也瘦了不少,可得好生补补才是,对了,你这次回来待多久?要待一个多月呢?那真是太好了,记得时常回来,师母让厨房日日给你**吃的。”
娘儿两个说话时,平隽接过简浔递上的一杯温茶,缓缓吃起来,吃了两口后,觉得舒服了不少,才猛地想到,自己干嘛以自己的短处去攻宇文修的长处啊,他一个武夫兵痞,与人打架斗殴还不是家常便饭么,他有本事与自己比文采比引经据典啊,也怪自己脑子一时被门压了还不会转弯,白吃了他好几次亏,还是暗亏,说理都没地儿说去,打今儿,不,打此时此刻起,他得好生想一想,该怎么以自己的长处来攻击宇文修的短处,然后大获全胜了!
哦对了,还有他的鹦鹉,也得尽快挑了尽快训练起来才是,宇文修不让他跟表妹单独说话儿,那他自己也休想靠近表妹一步!
大家说着话儿,不一时简君安回来了,他这几年去礼部谋了个五品的员外郎,虽是个清闲职位,日日也要去衙门应卯坐班的,今儿若不是听得小厮说宇文修回来了,他也不会半道回家来。
宇文修少不得又给简君安行了礼,送上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见时辰不早了,平氏便吩咐人摆了宴,男一桌,女一桌,热热闹闹的用了起来。
一时饭毕,宇文修大大方方的向简君安和平氏道:“好久没喝过师妹泡的茶了,十分想念,所以想去讨师妹一杯茶喝,再与师妹说一会儿话,还请师父师母能允准。”
宇文倩闻言,忙帮腔道:“简伯父简伯母放心,我会一直陪着舍弟的。”
姐弟两个都这般大大方方的,简君安与平氏岂有不允的理,笑道:“这有什么,你们兄妹长久不见,有体己话儿要说也是人之常情,且说你们的去罢。”
平隽闻言,正要插话说自己也去,就见宇文修似笑非笑目露威胁的看了过来,大有他敢去凑热闹,他就敢再揍他一顿的架势,想起自己也有正事要做,到底咬牙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都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简沫自然也不敢去了,虽然她实在很想去,只得在大家都起身后,也跟着起了身,与众人道过别后,怏怏的回了自家的文安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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