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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最热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长安夏日多雨,吕玲绮极爱下雨天,越是下雨越是要跑到明湖边上去看荷花。成璧劝过她几次无用后也不大管她,任凭她跟孙英到处乱跑。
等吕玲绮回来后,成璧已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和热水,让她洗浴换了干净的衣裳,再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成璧依旧是爱做事不爱说话的个性,吕玲绮已经习惯,因此也不多做强求。她曾怀疑成璧是太后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只是吕玲绮自己此时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监视的,因此也并未在意她。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惬意的让人不敢奢望。但是总有什么,正在发生。
吕玲绮追着孙英的橘猫跑到了上林苑的深处。她着实不知道这猫居然能跑这么远。她本有些害怕,但相处久了,便觉得这猫虽然灵敏,但是实在是跟主人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心眼。
吕玲绮常去喂它,时间久了它跟吕玲绮关系倒也尚可。
上林苑中亭台楼阁多的数不胜数,靠近建章宫的一处因为有明湖,观赏景观较多。往里面走则是皇家猎场,里面林子茂密又多有野兽珍禽,因而吕玲绮从不往里走。
今日失算了。
眼见着远处开始打雷,一道一道惊雷劈下煞是吓人。吕玲绮一把捉住猫,只得四处寻找庭院躲避。
她循着楼阁的飞檐往前走,快走到时只听得天边轰隆一声,随后大雨倾盆。纵然她跑的极快,也免不了落了一身雨。
橘猫趴在吕玲绮的怀里叫了一声,它胆子小,听见雷声就往吕玲绮怀里钻。吕玲绮安抚着猫,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觉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她们找不找得到咱们。”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了一声:“是谁在那里?”
这声音显得颇威严,是个男声。吕玲绮心中一惊,此处还有别人?
她心里有些慌张,勉强定了定神,道:“不知阁下是?”
吕玲绮循着声音走去,对面似乎也循声而来。两厢站定,对面俨然是一穿着轻便骑装的男子。他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见了吕玲绮,打量她片刻忽然笑着叫了一声道:“是吕姑娘?”
虽然是带着笑意,但是他依旧神情冰冷,警惕地盯着她,与她相持着。
天色昏黑,吕玲绮也分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谁。
淮南王,贺兰殊。
怎么会是他?
吕玲绮心中叫苦连天,只好敛容俯身施礼道:“原来是王爷在此。见过王爷。”
贺兰殊一身轻甲,带着披风。他不曾淋雨,但是却显得颇疲惫。听见吕玲绮的声音,贺兰殊按着腰间佩剑的手依然没有动,与吕玲绮相隔数步,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匹随时准备战斗的狼。
“吕姑娘怎么会在此?”
吕玲绮徐徐道:“臣女住在明湖边上,追着猫便不觉到了林子深处。忽然下了雨,臣女无奈只得到此处避雨。许是惊扰了王爷,还请恕罪。”
贺兰殊点了点头,手方才离开了佩剑,笑对吕玲绮道:“哪里哪里。上林苑这么大,能跟姑娘再见面,也是缘分。”
“王爷怎会独自在此?”吕玲绮好奇道。
贺兰殊走近了一些,望着廊外的雨道:“今日本与陛下来打猎,不料却走散了。”他说罢侧头对吕玲绮笑道:“不想今日却得见姑娘,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吕玲绮低垂眼帘,没有出声。
看方才贺兰殊那个紧张劲儿,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上林苑不是寻常猎场,皇家园林内,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当今天子兄长害怕?
秦太后?
莫非秦太后想杀他不成?
吕玲绮心里越想越觉得乱糟糟的。她索性不再说话,低头逗弄怀里的猫。
“这雨想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咱们。”贺兰殊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吕玲绮。
“姑娘淋了雨,这会子又刮了风,当心生病了。”贺兰殊温言软语地说着。
吕玲绮有些惊讶地望着贺兰殊,谦和道:“恐怕这不大合礼数。若是传出去了,只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姑娘也忒小心了。”贺兰殊微笑道:“难道本王在姑娘眼里是豺狼虎豹不成?”
吕玲绮抿了抿嘴唇,“王爷这话着实让臣女惶恐。”
贺兰殊凑近了两步,将披风披在了吕玲绮身上,借机便与她站的更近了一些。
“多谢王爷关怀。”吕玲绮轻声道谢。
贺兰殊侧头望着吕玲绮,无声地笑了笑。“你似乎很畏惧本王?”
吕玲绮道:“岂敢。王爷万金之躯,却如此厚待臣女。臣女并非畏惧王爷,而是敬畏。”
“本王忽然想起一事,不知姑娘家在江东哪里?”贺兰殊随意地发问。
见吕玲绮投来惊讶的目光,贺兰殊又道:“说来好笑,本王有一心仪女子,乃是江东人。只是可惜本王从未到访江东,因此倒也无话可说。想问姑娘打听些事……”
他说着自己倒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笑?”
吕玲绮配合地笑了一下:“王爷万金之躯,也有求而不得之人?”
“可不是嘛。即使沾了陛下的光,也有为情所困犯难的时候。”贺兰殊道:“纵然英雄也难过美人关,更别说本王这样的俗人了。”见越扯越远,贺兰殊忙作揖道:“还请姑娘如实相告才是。”
这话说的不知几分真假,吕玲绮斟酌着道:“臣女家在吴郡。家父乃是吴郡州官一小吏。”
“这不巧了,太后娘娘也是吴郡人氏呢。”贺兰殊笑道:“太后娘娘如此厚待姑娘,姑娘想必先前与太后娘娘便相识?”
吕玲绮欠一欠身,轻声道:“臣女福薄又疏漏寡闻,先前只闻太后娘娘威名在外,并不识得太后娘娘。”
贺兰殊颔首,并未再追问,转而道:“江东乃无比繁华富庶之地。姑娘乍一到关中,想来不大习惯吧?”
“倒也并无不惯。孙姑娘性格活泼可爱,外有太后娘娘垂爱,日子过得还算顺遂。”吕玲绮从容回答。
贺兰殊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色黯淡。远处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队人马逐渐靠近。贺兰殊望了望,旋即与带头那人招手,叫道:“长明!”
傅长明翻身下马,快步赶来。
他也是一袭轻甲红袍,见着贺兰殊急忙下跪请罪:“王爷恕罪。”
贺兰殊连连上前扶起他,道:“你可算来了。本王与吕姑娘在这里等的好苦!”
傅长明像是才看见她似的,与她微微点头行礼。见着吕玲绮身上披着贺兰殊的披风,眼眸当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消失殆尽。
他道:“王爷淋着了?”
“不曾。”贺兰殊道:“陛下呢?”
傅长明道:“陛下已经回去了。“
贺兰殊点头,转而对傅长明道:“长明送吕姑娘回去罢。先差人去建章宫报信。想来这么大雨,该是底下人要着急了。”
傅长明立刻吩咐下去,便有人骑马转身离去。吕玲绮本想拒绝,但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她自己眼下也不认得路,难以回绝。
贺兰殊翻身上马,与吕玲绮别过,旋即带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傅长明与她撑着伞,道:“姑娘走吧,我送姑娘回去。”
“多谢傅大人。”
一路步履匆匆,两个人表现的仿佛与对方都不熟的样子。吕玲绮心中满腹疑惑,但见傅长明步履匆匆,似乎极着急,也不愿多言。
她提着裙子,勉强追赶傅长明的步伐。一路走到了明湖边上,再往前便是熟的路了。吕玲绮道:“见傅大人似乎很着急,送到此处我便认识路了。大人若有事便先回去罢。”
“今日之事……”傅长明道:“不可多言。”
吕玲绮见他如此说,便会意点头道:“我已知道。多谢大人。”
傅长明将伞递给她,略一抱拳便冒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