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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气渐渐转暖的时候,大伙儿就发现情况不大对了,这年春天虫子显然是比往年多了,而且随着气温越来越高,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高长他们院子后面的那片竹林,现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占据了,竹叶上,竹枝上,竹竿上,到处都是,黄昏的时候站在院子里往外看,春天里原本应该翠绿翠绿的竹林,这会儿已经成了浓重墨绿色。每次高长和他们院子里的男人穿过竹林的时候,都能看到竹林里的虫子纷纷扬扬地往下掉,院子里的人们管它叫“下虫雨”。
地里的情况也很不好,前阵子种下去的蔬菜,原本都已经长到半熟了,最近虫子的数量突然暴涨,菜地也很快就被它们占据,青菜什么的,基本上都已经被咬得只剩下菜梗了,萝卜土豆之类的块茎的作物,也被地底下的虫子大片大片地啃食。
菜梗砍回去洗一洗切一切炒了倒是也能吃,但是这些菜梗能吃多久?在这种情况下,泛滥的虫子根本不给蔬菜成熟的机会,也就是没有办法留种了,他们的蔬菜种子本来就有限,现在更是越用越少。于是院子里的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最近都不再种菜了,等到地里的青蛙孵出小青蛙了,鸟儿们也从南方回来以后,那些疯长的虫子数量大概就能得到控制。
除此之外,外出的过程也变得十分艰难起来,从前男人们晚上出去,虽然也有危险,但总还算是清爽干净的,现在不同了,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那些长翅膀的虫子总是到处乱飞,有时候会撞进你的眼睛里,或者口鼻之中,甚至还可能会顺着你的耳道往里爬。
那些没有翅膀的虫子也不会显得很美好,比如又肥又胖的青菜虫,它们紧紧地扒在蔬菜上,想把他们都弄下来必须得费一番功夫,一个不小心把虫子弄破了,就会流出粘不拉几的液体,粘在蔬菜上相当倒胃口。
村里的男人们在出院子之前,都要把自己全副武装,头上的斗笠是必须要戴的,通常斗笠下面还要用布包住脸颊和脖子。衣领必须要扣紧,领子大的,就再加块布料包一包,袖子和裤腿都要用鞋带之类的紧紧捆扎起来,免得虫子钻进衣服里面。
但是再怎么防范,那些虫子还是无孔不入,当被虫子爬进衣服里面的时候,男人们通常的作法是用手从外面施力,直接把它摁死,有时候也会让同行的人帮忙摁死。虽然过程恶心点,但是怎么都好过让虫子在你的皮肤上到处乱爬。
为了保护他们的院子不受侵害,春天刚一到,男人们就到地里捉青蛙捉蟾蜍去了,还在院子里弄了个小水池,里面还撒了些泥土,给青蛙们产卵用。最近抓回来的青蛙和从前也有些不同,不仅脾气暴躁,胆子也很大,郑春化家的一只青蛙,刚到他家就跟一条蜈蚣干上了,那条蜈蚣足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长,食指那么粗。
郑春化把那只青蛙弄到院子里的时候,蜈蚣的半截身体已经进了它肚子里,另外半截还在外头扭动。这人大概是觉得好玩,弄出来给大伙儿参观,可院子里的人都吓坏了,一个个都找熏虫子的干草出来,把自家屋里的各个角落墙壁都彻底地熏了一遍,三合院里兴起了一股除虫风。
这些青蛙确实是强悍的,比高长从前抓回来的蟾蜍强悍许多,大概是因为那些蟾蜍还在洞里睡觉的时候就被高长挖了出来,而这些青蛙却实实在在地经历过了蓝色阳光的洗礼,在淘汰掉相当一部分之后,留下来的幸存者。
让人觉得庆幸的是这些青蛙就算在怎么凶悍,也没有发生过攻击人类的行为,大概是因为人类的体型太过庞大,以它们的个头来说没有吞食的可能,偏偏青蛙们的牙齿又很不给力。
相对于总是呱呱叫着到处乱跳的青蛙,高长还是更喜欢安静的蟾蜍,虽然它们看起来丑一些,皮肤上也有毒。春天到来的时候,高长又从地里抓了几只蟾蜍回去,有些放在屋子里,有些被他放到了屋子外面,蟾蜍这种动物并不喜欢搬家,它们被高长带到竹林里,那里食物也十分丰富,就会随遇而安地住下来。
从前高长屋后的那条水沟被移走,就在竹林里,这会儿进去挖个浅坑,就成了蟾蜍们繁育后代的温床。虽然植物们被太阳一晒,就已经开始不分季节的乱长了,但是它对动物们的影响显然没那么彻底,比如这些两栖动物,还是要等到温度适宜的时候才会开始□□产卵。
让高长觉得担心的是,随着青蛙和蟾蜍这些动物的变多,蛇类的数量也会随之增加。冬天里郑国喜曾经被一条松根蛇咬了一口,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要不是被野猪啃了伤口排出毒血,这会儿大概早就已经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说起来他的命也是够大的。
从前松根蛇的毒性并没有那么强,在当地,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被松根蛇咬了一口就晕死过去,只要及时处理伤口和吃一些解毒的草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碍。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蛇类不进入他们的院子,这个问题很重要,直接关系到院子里的人们能不能安心睡觉。
上回他们上山去修水管的时候,也除掉过几条蛇,蛇这种动物从前看着虽然吓人,但是攻击性其实并不强,你要是不去招惹它,蛇类大多也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是现在的蛇不仅毒性变强了,还十分易怒,稍有不甚就会被咬,这对村民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本地的毒蛇并不是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竹叶青和松根蛇,因为当地多竹林和松树,这两种毒蛇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人们担心的是,在蓝色的阳光下植物疯长,虫子们也已经疯狂繁殖了,那么蛇这种东西,会不会也出现大量繁殖的情况?不管蛇是不是会对他们的院子发动攻击,他们后院就有一大片竹林,就算时不时爬一两条进来,他们也吃不消。
就这个问题,村里的男人们聚在一起开了好几次会,但是收获并不大,最终还是老九叔站出来说了句话。
“高长啊,我看你家的那几只猪崽长得不错,屋后头挖的那条沟也挺不错,就是过阵子等到猪崽都大了,那地方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高长笑了笑,这死老头,想让他出猪出力还不直说:“地方小点好,猪舍大了它们就到处瞎跑,光吃粮食不长肉。”
“还粮食呢?你家还有啥粮食?我就看到你成天往下边丢笋子了。要我说,咱把那条沟好好扩一扩,绕咱这院子一圈,有个蛇啊老鼠啊什么的要往咱这里面爬,就得先过野猪那一关,那十几头猪最近也饿得慌,看家护院倒是不错。”
老九叔这主意确实是挺好,高长也想到过,但是没人提出来,他就不想上赶着往上凑,送上门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一个不小心要是出点啥事,大伙儿到时候还得怨他。等别人求上门来,那就不一样了:“要挖沟你们挖,反正猪还是我家的。”高长毫不犹豫地就提了条件,这要养着养着就成了公家的,他多冤?
“你这人,生怕自己吃亏了不是?咱院子里的人谁占过你家的便宜啊?”老九叔见高长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成了。
“那是还没有。”除了高长自个儿送出去的好处,还真没人占过他便宜,说起来,高长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占过几次便宜。如今伴上了犬神后裔,还修真了,别人就更别想从他身上拔毛了。
“可是老九叔,这么一条沟可不好挖啊!”虽说是为了院子里的安全,可有人还是觉得这件事高长占的便宜多。
“要不这样,咱把自个儿的家猪也养在里头怎么样?我家那两头猪崽子在院子里养了一阵子,现在好像也不大怕太阳晒了。”
说这话的是郑展鹏,当初第一个上高长家说要租蟾蜍,用了二十颗辣椒籽租了四只蟾蜍回去的就是他。他家门口就养着两头家猪呢,如今都快到了可以配种的时候了,这要是能把家猪和高长的野猪养在一起,他家门口清静了不说,那两头猪搞不好还能从野猪嘴地下蹭点吃的。
他老早就听说野猪都喜欢找家猪配种,那些又粗又壮皮糙肉厚的野猪们,见到又白又嫩的家猪,很少有不喜欢的,到时候它们稍微怜香惜玉一下,自家那两头猪的伙食就有着落了。这家伙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完全忽视了他家两头猪里其中有一头是公猪的事实。
“你怎么就知道它们现在不怕太阳晒了?我可是跟你说,可别一时贪心就把家里两头猪都给搭上了,在院子里住住就不怕外头的阳光了?那咱在院子里先待一阵子,是不是也能出去晒太阳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别有这种糊涂心思,命可是只有一条!”
老九叔没开腔,郑国宏就毫不客气地把郑展鹏教训了一顿,最近院子里也有一些风言风语,说外头那些动物好多晒了太阳都能活下来的,说不定人也能活。年纪大的人听他们这么说,都感到很忧心,当初蓝色阳光出现的第一天大伙儿也都看到了,根本没人能在这种怪异的阳光下活下来,就算真的存在这种机会,那谁又能保证自家的孩子有这个运气?还是那句话,命只有一条。
“这家猪被人养了几千年,早就退化了,吃不了那些毒虫蛇蚁不说,野猪跟它配种后,也会出现退化的现象,到时候还能吃不吃得了蛇就难说了。这野猪的胃叫猪胃,家猪的胃叫猪肚,你晓得这其中的差别有多少?”老九叔对这些医药方面的事情知道的多,这会儿他这话一说,算是彻底断了郑展鹏想让家猪和野猪混养配种的念想。
“那这么说,咱挖好大一条沟,就给高长家养野猪啊?”郑展鹏也不平衡了。
“你以后要是抓到野猪,也能放在里头养。”村长适时地给予郑展鹏安慰。
这句话的杀伤力绝对够大,就算还有不满,大伙儿也都只好把那些怨言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吞进自个儿肚子里。这野猪是人人都能抓的吗?万一一个不小心碰上了,跑都跑不及,谁会蠢到去抓野猪?
挖猪壕的工程很快就展开了,大伙儿没敢从高长家的猪圈边上下锄头,就从村子的另一面向两头挖,挖出来的泥土要运到不远处的低洼地带,有时候碰上大石头,还得上铁锹和铁链子。
乒乒乓乓忙活了整整十天,才把这条深沟挖了出来,两旁的土墙上,还都垒了厚重结实石壁,沟里的地势有高有低,在最低洼的地方挖了个水坑,到时候万一里头积水,就会向低洼地带汇聚,院子里的人只需要挂个水桶下去把水打上来就成了。
这条沟跟高长家的猪圈打通的时候,高长自个儿也下去了,这几天他说不帮忙就是不帮忙,从前他在自家屋后挖坑的时候这些人可都逍遥着呢,这会儿轮到他们干活了,那都是应该的。也就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带了一捆电线下去,把那十二头半大的猪崽都给栓了起来,不让他们冲撞了干活的男人们。
工程结束以后,高长家的十二头猪崽们的生活质量立马就得到了质的飞跃,这地方宽了就是不一样,它们这儿拱拱那儿蹭蹭,心情好的时间就在坑底撒丫子乱跑。还总能在各个角落里找到一些小虫子之类的东西吃,外头虫子太多了,难免就有不长眼的跑到猪壕里头去送死。
高长他们院子后头的水池也被拆了,在竹林里又另挖了一个。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拉水管进院子,村里的意见不太统一。有些人觉得拉了水管不安全,蛇啊虫子啊之类的东西会沿着水管爬进来,有些人却说到院子外头去取水更不安全,爬梯子过猪壕本来就有危险,外头黑漆漆的更是危机四伏。
最后多数派战胜少数派,决定还是不拉水管进院子了,在猪壕对面安个滑轮,男人到外面取水,女人们负责把挂在绳子上的水桶拉过来,每次取完水时候都要把滑轮上的绳子卸了,防止一些东西顺着绳子爬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