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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干粮交换小樱桃”之事起,沈黎便基本上天天中午跑来找段清泽,而段清泽也十分上道,干粮总会分她一半。
如此过了几日,沈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段清泽烦恼道:“自从试过一次猪油渣后,我娘亲就经常做。”
沈黎满脸幸福地小口咬着半块干粮,等咽下嘴里的把粘在嘴角的也舔干净后才开口道:“你不喜欢吗?”
段清泽想了想才说:“没有不喜欢。但是再喜欢的东西经常吃也会腻。”
沈黎道:“那你就跟你娘亲说啊,让她别经常做。”
段清泽没有回应。
沈黎了然道:“说不出口?那你就少吃点甚至不吃,那你娘亲不就知道了吗?”
段清泽这回沉默了很久还是出声了:“这样会让娘亲伤心。”
沈黎无奈地叹道:“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心思这么多?”
段清泽不满地看她:“你也是小孩子,你想得比我还多!”
“瞎说!我满脑子想的都只有吃的,多什么多!”沈黎忽然变戏法似的手一伸,给段清泽看她掌心黑乎乎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段清泽看黑乎乎的一块,嫌弃地皱眉,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沈黎白他一眼:“躲什么?这可是很好吃的!烤红薯!”
她拿着两边一掰,便露出黄澄澄的红薯肉,一股香气随风飘向段清泽鼻子里。
段清泽不自觉又凑过来:“里面怎么是这个颜色?”
“那不然呢?我还能给你吃黑炭啊?”沈黎不由分说将一半塞段清泽手里,他的手立即变得黑乎乎的,看出他有点想扔,她立即道,“不许扔哦!”
段清泽强忍着不适,见沈黎小心地去咬中间的红薯肉,他便也有样学样,尝到了又香又糯的烤红薯肉。
沈黎三两口吃掉自己的那部分,只觉得还意犹未尽,这是她从后娘那里偷的,很小,借用烧火煮饭的机会,等火快熄了放灶膛里烤的,所以外面都烤成了黑炭,里面的肉也只有一点点。
她感激段清泽愿意分她一半午饭,令她不至于饿死,她便也愿意时常找点新奇有趣的小零食给他吃。
她看向段清泽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他鼻尖竟染上了黑炭,黑乎乎的一小块,很滑稽。
段清泽刚吃出味道来就没了,正遗憾,听到沈黎的笑声,他疑惑地看她,却见她嘴角,鼻尖上都有黑炭。
他眨了眨眼,明白了沈黎在笑什么,往自己鼻子上一抹,手伸到眼前一看才想起自己手上都是黑炭,这下整个鼻子都黑了。
滑稽的模样配上他这无辜茫然的神情显得尤为好笑,沈黎差点笑得捶地,见他快恼羞成怒了,才赶紧捂着嘴闷声道:“别走别走,我不是也跟你一样吗?”
沈黎放下手后段清泽才发现,她脸上多了几根黑黑的指头印,看起来更好笑了。
最终他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生活经过波澜,又恢复成了另一种平静。
段清泽开始习惯天天中午跟沈黎见面,若哪天见不着面,他难免担心,但多半第二天便能再见到。
他逐渐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她过得很辛苦,饥一顿饱一顿,她甚至坦白她最开始靠近他就想骗点吃的。
段清泽无所谓,她不偷不抢,最开始那半块干粮还是他自己塞她嘴里的。
在他用尚且稚嫩的嗓音说出他的想法时,沈黎无奈地看着他,随后笑嘻嘻地说:“你也就是运气好,遇到了我,但凡来个坏心点的,从你身上骗的可就不只是一口吃的了。以后可别傻兮兮的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别人。”
段清泽没有吭声,但他并不同意沈黎的话。
换成别人他理都不会理,她以为他还是小孩子,这么容易被骗吗?
在段清泽去私塾小半年后,趁他睡觉,段安和林苗两夫妻又在说悄悄话。
“送阿泽去私塾是对的,你发现没有,他变得开朗了许多。”段安欣慰地说。逗弄不爱说话的儿子确实有趣,但他更希望自己这儿子能过得开心点,能有一些朋友。
林苗也有话说:“确实,先前他对什么都不挑,现在会说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了,有一回还愿意陪我一起烤红薯。”
二人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是说了一些细节,最后段安道:“过几日让阿泽请跟他玩得好的同窗来家里玩玩?”
林苗道:“我们住这么远,他的同窗都是小孩子,怎么来嘛。”
段安也想到了:“请小孩子去酒楼吃饭也不合适。”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最后段安道:“那就让阿泽带些好吃好用的送人吧。”
林苗也想不到别的,只能先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段安问段清泽:“爹要给你准备送同窗的礼物,你想想要几份?”
段清泽愣了愣才道:“一份。都要吃的!放久了也不容易坏的那种。”
段安很是疑惑,他这儿子在去私塾竟然只交到了一个朋友?
他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下来,随后在偷偷送段清泽去上学后,他并没有离开。
于是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中午跑出私塾外,坐在台阶上探头探脑地等待着,只是许久也没等到人,他便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段安觉得事有蹊跷,但他不能让段清泽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护送他上下学,不然这小子非得跟他闹脾气不可。
因此晚上等段清泽到了家,段安便旁敲侧击,但段清泽没有精神,话都没说上几句便说要去修炼,段安只好作罢。
晚上夫妻俩又商量该怎么办,但他们也不清楚自己儿子到底怎么了,也不好下结论,只能第二天继续盯梢。
接下来段清泽的举动仿佛是前一日的翻版,整整七日,他都于午间到门外等人,但每次都等不到人。
段清泽的精神也一点点变得萎靡不振,直到这一天,他终于憋不住了,来找段安。
“爹,我朋友不见了!”段清泽说这话时,有些委屈。
段安假装曾连跟着他好几天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看在眼里的人不是自己,故作惊讶道:“怎么了,阿泽?仔细说给爹听听。”
段清泽只说了自己跟私塾外的一个小丫头交上了朋友,每日午时都会碰头,她从未有过如此长的时间不出现的记录。
段安道:“她叫什么名字?”
“阿黎。”段清泽脱口而出,随即忙道,“她叫沈黎。”
段安道:“她住哪里你可知道?"
段清泽摇摇头。他们从来都在私塾外见面,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她。
段安再问:“关于她,你还知道多少事?”段清泽想了想道:“她跟我差不多同岁,家里有一个弟弟,她的娘亲不是她亲娘。”
段安点点头,这倒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见自己儿子好像都要急哭了,一直在旁听着的林苗连忙抱住他安抚道:“不要着急,阿泽,爹娘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朋友。”
段清泽轻轻点头,但他还是担心。
他甚至有些害怕,怕再也见不到阿黎了。
第二日段安便去了县城找人,段清泽提供的这些信息还是模糊了些,好在小孩子腿短,也走不了多远,那小姑娘一定在附近,他便在私塾附近问了一圈,大致搞清楚了情况。
段清泽这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直到放学在门口看到了等他的段安,他立即冲上去问道:“爹,阿黎找到了吗?”
段安笑了笑道:“算是找到了。“
段清泽太着急了,一时没听明白他爹话中的意思,惊喜地问道:“那她人呢?”
段安蹲下,直视着段清泽的双眸,叹道:“阿泽,几天前她全家搬走了。”
段清泽惊怔在原地,半晌才道:“为什么她不来跟我说一声?”
段安道:“听说他们是连夜搬走的,很急,她只是个小孩子,怕是没来得及。”
段清泽看着段安好一会儿,突然红着眼眶道:“爹,我做错了。”
在段清泽长大一些后,段安就鲜少能见到他哭泣,他连忙抱住他,轻抚脊背道:“阿泽,你做错了什么?”
段清泽哽咽道:“阿黎前几天问我能不能教她修仙,我没有立即答应,我不敢跟你们说起她。”
他怕自己小心保守的小秘密被父母知道了之后会彻底失去。
他哭着说:“我应该答应的,我应该让你和娘亲把她带到我们家。”
段安抱着段清泽离开此地,到了僻静处便飞上半空,他低声道:“阿泽,她有她的家人,怎么会愿意来我们家呢?”
段清泽抽泣着说:“她愿意的,她家人对她又不好。”
“再不好也是他的家人,对不对?”
“不、不对,欺负她的不配当她的家人!”
段安飞了一路,也劝了一路,但段清泽总有话反驳,等回到家,他已不哭了,然后躲进了他强烈要求为他建造的单独小房间。
段安设了个简单的隔音阵,将事情从头到尾跟林苗说。
他对段清泽说的自然不是真的。他问来的消息是,那家男人嗜赌,输了不少钱,就把前妻生的女儿给卖了,还了一点钱,债主的关注一松,他就立即带着全家逃走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而被卖掉的女儿,段安也去找接手的人牙子问过,人牙子说他才刚将那小丫头带走,路上就遇到一个修士,半抢半买将那丫头带走了。那修士似乎是路过此地,人牙子从未见过那人,那人去了哪里,买那个丫头做什么他全都不清楚。
“我问过人牙子那修士的样貌习惯,怕是个魔修。”段安道,“且那小姑娘还说谎了。那家人姓王,她叫王大丫,哪是什么沈黎?”
林苗沉默片刻后道:“确实不能告诉阿泽。”
几天前就被路过的魔修买走的小姑娘,他们上哪儿去寻?恐怕早就凶多吉少,还是别让阿泽知道,就让他以为那小姑娘是跟着爹娘搬去了远方吧。
就像她自己,虽然见不到林家的家人,但她知道他们在远方过得好,那便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