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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之前朱先生是从南面来的
刘福禄起五更就到了北城门,这回出门他谁也没有告诉。
他还怕女婿张云虎有公事打早出门见不上,遇到儿子这事也只有找女婿更可靠了,他要亲自问问他,这“共产党”在这里到底安全不安全。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们就知道凭自己一时高兴瞎胡闹。
女儿刘宝童还在县府上班,见到父亲在警局门前转悠便上前叫道:“爸哩,早早来这儿怎地哩?”
“我找云虎有事。”刘福禄道。
“找云虎?他带着保安团在县南荫城一带攻打天门会哩。两天还没来呢。爸找他作甚哩?”
“保安团能攻打下天门会?听说天门会有上千号兵呢。”
“有省城大军哩,光保安团那能行哩。”
父女二人正在搭腔,见警长王作丰朝他们匆匆过来道:“老远就看见老兄跟弟妹在此说话,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话到让本来就惶惶不安的刘福禄吓了一跳,直勾勾盯着王警长看,话也没答上来。
“真的出事了?”王警长又追一句。弄得刘宝童也茫然了,忙跟刘福禄道:“爸说呀,出啥事了?我怎看您就不对头里,一大早就站在县府门口,是不是在城门口等了一晚爸?”
“出啥事了?我只是赶早想来问个事情,没出啥事呀。”刘福禄终于答了话。
“不对呀,我昨日就接到报案了,说是河口出了共产党,闹着正凶哩。”
“爸真的有了共产党了?”刘宝童几乎是在尖叫。
“还喊哩,进,进去说。”王警长示意他们,急急进了警局。
“那个报的案哩?”刘福禄就纳闷了,怎地消息传的怎么快呢。
“报案的能露头吗,这事可不比天门会哩,出了‘共产党’是大案啊,不是儿戏啊,要杀头啊,上面抓的紧。”王警长道。
“爸,不是保顺吧爸。”
“是不是,你老兄可得掂量着办,还就是说咱保顺哩,这可不是儿戏呢,能错杀一千也不放掉一个呢,趁现在消息还在我这儿,还没有放出去,别等消息放出去了,就迟了。”王警长也催问。
“我也不知道这个龟孙子是不是,他头上也没刻着‘共产党’仨字哩,反正就是他在家里瞎闹哩,年轻人尽往家里挤,又是演讲又是唱歌的,要知道这样,还逼他圆什么房哩,进门就把他拈出去了。”
“圆房?诶?要不就这样!圆房!闹大一点,再闹大一点。”王警长眼睛一亮突然说道。
“你是说——?”刘福禄似乎听明白了。
“现在没外人,我说句实话,案子是有人报到潞府了,潞府勒令县警局彻查,幸亏还在我手里,报案的说是村里青年人在唱‘打土豪除军阀分田地’,这是共产党闹的歌,太露骨了,就差没贴标语了。”
“你是说我真正给儿子办一次婚礼?”
“对哩,办的越是红火越好,也只有这样才能混淆是非哩,这还是案子在我手里,若是在别人手里,一马就以“共产党”抓走了,还允你多想呢。”
“爸就听我姐夫的吧,该是保顺遇到救星了。”刘保童也听说上面严查“共产党”是要斩尽杀绝的。
刘福禄当即就在县城自己开的店铺里找到二哥(刘二旦),跟他说了要给保顺办婚礼的事,让他差伙计及时备办好礼车、鞭炮、彩灯、装饰、各种菜肴、点心、糖果等凡婚礼用的东西一并办齐送回刘家。
他旋即掉转马头疾驶回去,到了村里早饭还没吃过,忙跑到马房跟山来商议,先说这两天家里因为刘保顺招来村上青年人闹腾被人以“共产党”作乱之罪过向上举报的事。危在旦夕,弄不好这些闹腾的都会被戴上一顶“共产党”的帽子被抓去坐牢甚至杀头。
山来听后也甚害怕,他知道不关是宝库参与了这事,就连两个女儿宝花、宝贝都参与其中。
找来刘宝库,让他速去遥镇报信。刘宝库埋怨道:“说说话唱唱歌就要按共产党抓去杀头?这怎是讲民主讲自由哩!”
“还不服?还犟嘴!听你爸的!”山来骂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哩,人家说能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跟**作对迟早要吃亏哩。这是个理儿,得谨记!”刘福禄也附和。
刘宝库即是嘴不服,心里也明白,怕是这次他们是有点不在乎了,放松警惕了,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王怀德他们还说过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也许是三哥刘保顺这里出问题了,遥镇那边兴许还没事。
刘福禄本来这次是让儿子刘保顺跟他媳妇施育儿圆了房就行了,当初他是看到刘保顺那个匆匆忙忙的样子,还怕他一闪溜走了,没想到不办也得办,按王作丰说的还得办的大一点,就是像给老大刘保金办的那样隆重。
村本政治以来,那些村长、豪绅一类的大户办事都兴许大办酒席,互相聘请、攀附,以此联络感情,为的是遇事相扶相帮。
刘福禄听从王作丰的话,也照样子下请帖大办酒席,还请来花葵的“如意班”前来助兴。一时间刘家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红红火火。
其间,县警局派人下来,通过乡首来到刘家暗查“共产党”,报告称:“查无迹象”。事后又把刘保顺叫到县府警局,落口供,查真相,最后结案称:“刘家聚集乃其儿子举大婚属实,有共产党的宣传系谣言惑众,云云……”
河口庄出了“共产党”的举报是到了潞府,这个举报的人不图什么回报也不图出人头地,就连个名字也没有留下,举报是谁也不明确,潞府警署接到这样的举报哪敢怠慢,都知道现时的形势,上面的要求是,时刻遏制有“共产党”的苗头出现,如有包庇或放任自流者当严加追责。
栗旗尚也是接到通知从黎城县警局派来到遥镇,身为警局的公员,特别是自己的家门可是得看好了。上回那些军阀黄皮子来到遥镇,他就有失责之嫌,如今在游风约及南边“天门会”闹的正凶,如在出了“共产党”他的失责可就大了。
他回家再三嘱咐父亲要看好遥镇,特别是有“共产党”嫌疑的,千万不敢庇护,一旦发现要马上派人到县警局通知他。
旗尚话音刚落,被栗永禄差出去的保安队长栗庙祝回来了,正要跟他汇报一些情况,瞅见村长正在跟他挤眼,知道村长的意思,找个借口出去了。
栗永禄打发旗尚走后,便喊保安队长栗庙祝过来,问他新宅是个什么意思。原来新宅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有村上的青年人往哪里跑,里面还有自己最小的女儿旗修。便差栗庙祝过去看看,并再三嘱咐他说,那个宅子可是他家的贵人刘福禄的宅子,可不能肆意妄为。
栗庙祝答应,便等在遥镇高小上学的栗旗修回来,问她这两天悄摸到那个新宅干什么,也不知会他一声。他们两个都是在村上小学堂一起读过书的,旗修上了高小他到了村上民团听栗永禄使唤,他是栗永禄的远房侄子,身子利索,就像他的贴身保镖。
栗旗修悄悄告诉他说:“给你说了可要保密。”
“有啥秘密,你说要保密我就会保密。”
“查出来会杀头的,你得保证。”
“不是共产党吧?”
“你怎知道?”
“真是?我是随便猜的,还没正经问你到给诈出来了,还让我保密。真是有了共产党了?”
“你知道共产党是什么?”
“是国共合作的国民革命军啊,打土豪除军阀,土地归公,实行耕者有其田咧,以后就没有什么佃户了,人人平等,都有地耕种。”
“你比我的调调还多呀。”
栗庙祝在她耳边小声喃喃几句。
“咋呀,你也是朱先生教的?”
栗庙祝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还让我保密咧,你到叫出来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
栗旗修红着一片脸伸伸舌头。
朱先生是遥镇高级小学的老师,广东人,说是逃难来此定居的。之前朱先生曾公开给学生们讲解孙文的“三民主义”和共产党的主张,现在已担任校长。国共分裂后朱先生不再讲这些言论了,但是在遥镇不少高小学生和村上的年轻人都听过朱先生的演讲。
王怀德随刘宝库来到新宅后,第一个接受他们的就是挨着新宅的靳义堂的儿子靳学贞,靳学贞认识刘宝库,他被刘宝库拉到新宅后,随后栗旗修就被拉进来了,她跟靳学贞都在高小一个班级读书。
他们都听过朱先生的演讲,对共产党的主张是知晓一二的,现在真正的共产党从南面过来了,都想听听现在的共产党到底是个什么样了,国民党搞政变反目为仇杀害同胞已经家喻户晓谁不知道啊。
栗庙祝是被村长派去新宅查看情况的,却跟着旗修参加了他们的“秘密组织”,回去给栗永禄回报慌说是他们住亲戚。
二天后,这事让朱先生发觉了,就问栗旗修:“你们在哪里聚集到底干什么?”
栗旗修说:“跟老师您当初给我们讲的一样,还动员我们参加红军,说红军
是穷人的队伍。”
朱先生让栗旗修把那个王怀德悄悄叫到他的住处,跟他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王怀德他们就突然悄悄离开了新宅。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刘宝库也正好赶到,问王怀德如何要走,他说:“刘保顺要跟新娘子住九了,我们等不得了,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刘保顺家的亲戚,给刘保顺圆了房就走了。”
刘宝库理解他们,是怕坏人知道了报告给**,刘保顺在家里也是悄悄宣传了几句共产党的主张,被县府知道了,那一定是被坏人发现了才去举报的。
刘宝库还有点依依不舍,王怀德临走告诉他:“保重!后会有期。”
他们刚走半天,栗旗尚就带着县警包围了新宅,说是有人举报这里有共产党。
问刘宝库人都哪去了,他不敢隐瞒“照实说”:“他们原本都是刘家的亲戚,是来给刘保顺贺礼的,已经走了。”
在新宅没有抓到人,就把刘宝库带到县警局,详问了情况,做了笔录,碍于栗旗尚的面子,起码是没在现场抓到人,上面没再追究,就把刘宝库放了。
原来刘宝库从河口庄来遥镇的时候,后面就有人尾随跟着,跟踪他的人知道了新宅的确住着人,才回去报告,结果是警局带人过来人已经走了。
都是刘家的亲戚,是来参加刘保顺大婚的,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共产党。壶关县警务局和黎城县警务局里都有跟刘家沾边的人,这事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暂且是不了了之。
究竟是什么人举报到潞府的?刘福禄还是把王天印列为他的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