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雅录

张冉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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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向那琴音中走去。这样无可奈何,这样明知不可以,却不得不拼却而为之。

    这位不知道是不是李元吉的李元吉,一见我的影子,就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应了个万福,彼此都没有说话,琴音也没有停止。

    如果不是这琴音太是曼妙,我也不会久久拿不定主意。

    他随意弹了个曲子,就坐下来烹茶。一点也没有留意我的什么神色,可是我有些坐不住了,如此的心照不宣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我又犹豫,不知道如此揭好是不好。要不然就不全揭破,只是涉及其中的一点。于是正了正色,微咳了一声,“殿下应该是要务缠身的,为什么天天有雅兴在这里吟风弄月。”

    李元吉,手上的功夫仍就是慢条斯理,过了好一会儿烹好了水,才说,“如果我说我看烦了世事世情,有些厌烦,倒觉得在这里弹琴痛快,夫人可会相信。”

    我相信才怪,不过我可以假装相信。

    不过像是随意接口,“这中间可有什么隐情?”

    当然有隐情他也不会告诉我,说了我也不会相信,有如此一问不过是看上去比较礼貌。

    他蒙我蒙得挺敬业,故作释然的模样,“当然有很多,但是当你想放下的时候,它们也就自然烟消云散。”

    看他装凄苦,装得如此让人动容。

    我难免也要动容一下,示为配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如此的平静清澈。

    倒是让我这个动容无从配合,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所以,也止了这份心思,不过是淡淡地看着他。只能是后发制人了,这人手段高明,到现在我还摸不着,他的路数。做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难为我。我觉得还是烧火添材什么的才最适合我,要不然,大家都说我是公主,我怎么会不愿意。想到了这儿。才算是真正地叹了一口气。

    这凉亭远观简单,其间是藻井设置,将琴音完好托衬折回,吸却杂音后竟显得悠扬干净,虽然不是做琴亭之用,倒是将琴音衬托得最是动人。看来这位李府的建造者当时用定的心思便是想承百年之用的。所以才会将这种用心处,渗透到如此细小的小节当中。我虽也见过皇族王室的恢弘阔大,但是此时到觉得这小小亭子才是极尽了精巧心思。

    啜了一口茶,将脸色转去亭外,无尽远处飘扬着些许雾气。我像这样傻瓜一样认命地扑腾着。看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吧。

    好吧,就在这原地看他发招,可是他只是沉默不语就像是今天的天气。

    但是慢慢的我就能感觉得到他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呢,难道会有人从外面来救哥哥。

    若是这样,他应该去哥哥身边的。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对了自从我们在外偷窥的事情被发现,他就一直盯着我。

    一想到会见到铃兰姐姐,我的心里便蠕动出了一股情绪,她对哥哥一往情深,会来救他的。但是,她为什么一定会来见我,这样的事情我拿不定。当然也无处可问。微微转木四周。还是碧色青青的好时节,可是,心里已经在惋叹,夏日脚步的一步步走远,竟有了几分感时花溅泪的氛围,上一次。去看哥哥我们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此时,如果能见到铃兰姐姐也是好的。

    可是,我此时此地一个诱饵的身份,当真应该见她吗,那便是害她。难道哥哥的那个什么剑决的东西被认为是在我身上。李元吉忌惮着李晖琢这才想出这样的办法。这样也不对。他的目标说到底还是铃兰姐姐。

    我的本意是想要看出李元吉的破绽,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来,却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抵不住,从心头涌上一股闷热来。一下子站起身来,与他作别时,也是极正常的说是天气热了,想回去换件衣服。

    他微微一笑不语。

    我倒是惊奇,他凭什么预感一切不会出错。虽然,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该要怎么做才对。

    远远地走出了好些距离,我回过头来,堪堪瞧到了他的身影时,就被另一个身影挡住。原来李晖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跟在我身后。

    “夫人没有被琴音吸引住,还舍得回来。”

    我打量着李晖琢话里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言语。只是想要绕开他,借口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天气有些热,将军何必站在大太阳下。”

    他的回答格外奇怪,“自然是有,即使再艰难,也要珍惜的东西也在这大太阳之下。”

    我知道他也想得到剑决,自然也就没有多想别的。

    他的本意大概也是去见李元吉,所以,并没有拦我,而是目送我离去。

    可是,一直可以感觉得到的,来自自己背后的他那双眼睛,却像是星星一样直接坠入了我的内心一样。即使我加快了步子,转过了花丛,依然也可以感觉到,那种刻画入骨一样的感觉。

    我努力再努力地想要抛弃这种感觉。

    但,一直无果。

    身后传来杏月的呼啼,我寻声望去,她正仰视着天空上的什么,我也抬头,发现是一只纸鸢,本来飞得好好的,可是,就在刚刚这一瞬从高空坠下。

    其实,如果不考虑成本,我还觉得那么大个头,一个彩乎乎的东西,坠得很是好看。不过,杏月心软,可看不得这个,而且她也给我糊过这个,知道这个其实还是蛮费力气的,所以自然也就生出了怜悯之心。几乎是惊呼着,“哎呀,真是可惜。”

    我又望了一眼那从天而降的纸鸢,也叹了一口气。

    杏月听到了才挪回神来,“都是奴婢不好,勾了三奶奶伤心。”

    好在,那纸鸢给树影挡了,也不知道最后给主人拾到了没有,这样还能往好处想一想。原来,不知道是在何时,自己竟然也学会了多愁善感的本事了。

    说是换衣服,索性就真的换了一身,刚刚打理好,我便坐下来要茶吃,哪里还会真的回去。万一给我猜中,是我引了铃兰姐姐来,那岂不是要我后悔一生。虽然,深陷如此迷津当中,可是,隐匿形迹总不会是错的吧。玩不起,躲得起。

    刚刚,闷坐上一刻,就听到李晖琢在院子中发声。

    好戏里不见了我,他当然是要寻来的,只是,他什么时候也这样的坐不住了。倒让人看出了些古怪。

    我又送了一口茶,只当了是耳拙,没有听到。

    直到,杏月已经出声将他恭唤,我才慢吞吞站起来假意才发现是他。

    他说,“夫人缘何要藏起来,让人空等着失望。”

    我抬眼望他,“你们不是都猜到了我不会再去。或者说,这么迟我还是看透了,而你们要等的人也没有来。”

    他让杏月退下,自己斟茶来吃,“夫人这么相信自己的推断,要知道,这世上永远有另一种推断。看着是如何的力挽狂澜,定鼎之计,有时候不过是临时起意。也许,在这世上若问一个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要最后一眼才能识得出,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他从来都不是闲话之人,此番,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一定是意有所指,这么的,似乎是在说李元吉即使是个坏人,也会有做出好事的时候,因为,他吃错药了!

    李晖琢想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什么样,他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那个李元吉是人是鬼都已经不重要,反正他不是朋友,所以是人是鬼都得防着。

    李晖琢凝了一下我的眼神,仿佛已经猜到我的心思,便不再说下去,而是说起了窗下的一株芭蕉,肥大的叶子迎风甩舞,时日都在它的长大之间流走了。这样的伤情,还真是不像他。

    我微微笑了笑。被他发现,他嘟嘴,“是不是才发现我的文思敏捷。日后一定要记下与我的对话,以便写一本什么随园雅录什么的。”

    唉,我在心底叹气,正色什么的,不过是他三分钟的颜色,这会儿上,就又不正经起来了。

    我盯着他眸光,里面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也许这根本就是一种错觉,在这个错觉里,我觉得这好像是他真正的目光,这样的从容不迫要将我照得温暖。

    我的心意瞬时又乱了,事情这样的乱,每个人都像是在表演,我只是知道他们的所求,可是那些东西他们都不会傻到直取,于是大家都会转来许多许多的弯子来,左一旋又一旋,像我这样没有多大脑筋的,早就给他们害得,陷在了迷雾中不能自拔。

    “夫人如此惊慌的样子,不是刚刚就将为夫所说的话给失佚了吧。”他目光又变得从刚刚不一样了,变回了从前,依旧这样的深不可测。

    我刚想接话,外面有人出声,“三公子爷,刚刚有刺客出没。”

    李晖琢的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不是出声抓人应对,而是看了我一眼,我让他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几乎以为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目光也在一瞬之后转得温和,他拍了拍我的肩,“好生呆在这里,这个时候是多事之秋,千万不要出去,要不然让刺客抓去成了筹码,可是要大破我的银子。”

    他那个人做生意不折本的,哪里会真的赎我,不过正好找个机会让我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