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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公子笑开了,明明是就要体无完肤的人,偏偏还笑得这样有恃无恐,他掸了掸被我压皱的衣襟,“应该是你怕我霸王硬上弓才对。”然后,他略有些发愁地问我,“你从这个门出去,应该往哪里跑才好呢,我还用不用追呢。”然后,他不等我回答兀自说下去,“我一直在说我娘是帅才,你却不一定会相信。其实,那天我将你带来,一直有人跟到这里,只是他进了我娘的迷魂阵,一直绕了三天才出去,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进来。这里你瞧一瞧,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你再看一眼,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总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我没有说话,伸手拿起桌上的糕饼塞进了嘴里。看来这里真不是我能逃得出去的。不过跟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呢,是于成还是刀疤脸。算了无论是哪个,也没有一个有义务冒死来救我。
果然,刚刚我软下来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他只是轻击了三掌,外面就有人进来,等着他吩咐。他将身上那件被血染红了的衣服摔向来人,轻飘飘地说着,“换一件衣服来。”
那衣服红的地方很不对头。我看了也觉得乍眼,但是不知道他们想成了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大夫人身边时常带着的甫叔前来接我,还跟那倒霉公子说什么身体要紧。
他声音压得虽低,但是我离得也太近了,只要听到一点点的声音再据一下唇形,就知道他说的是这个了。他们不是都想歪了吧。
他们是不是想歪了,一看那公子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听着听着也就乐了。乐到一半儿。还痛苦地叫了起来。估计是牵到了伤口。
然后,甫叔就过来我这边,将手向前一弯做出了一个请势,终于将我带离了他的房子又送回原处。我目送他去了半晌还觉得整个人犹在雾里,便有老夫人差来了下人送来了许多的补品一一映我的眼帘。不是油腻腻就是粘乎乎的这个窝那个羹的。瞧得我一阵一阵地反胃。
老夫人还给我配来了几个新丫头由那甫叔引着,恭着头鱼贯而入。这下。我的一举一动,他们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当这几个新丫头排成一排,在我面前表达极致的敬意的时候,我于是站起来也向她们表示了一下我的威胁,“你们若是聪明。就知道疏不间亲,我与公子、老夫人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们才是外人。”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的威胁用处真的不是特别大,她们多半已经是分好了工来的。一共是六个,对应我的六个方面,只是我不知道区区一个小女子,哪有六个地方要监视的。
打头的侍女趁我还在思考的就凑到了我近前。“少夫人,新到,是有一些礼节要通晓的。奴婢侍奉的便是这桩。”
少夫人三个字恍如隔世。我一听就开始愁眉苦脸了。前几天我还是他家的阶下囚,这身份地位、转换也太快,我还是不大适应的。但是不适应也得适应。
她看我坐得正了,挥了挥手,多余的人便退了出去,她开始给我讲这府中的规矩,多半是老夫人的喜好,比如老夫人认为到了掌灯时分,府中的女眷便不宜在外间行走,都要各回各屋。我听了这一条看这叫之儿的侍女投来的眼色,便向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因为这一则我早就清楚了是什么原因,那倒霉公子不是说过吗,他这娘亲可不是个凡人,早在院中布下了什么迷魂阵之类的东西,不让妇人晚上出去便是这个道理。我兴冲冲往下想,就可以分析得出,他家在早前为官的时候,得罪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之儿见我不断点头,便说起了下一条:早上要向老夫人去问安,但是老夫人却不喜那些脂粉香气。是以,早上是不可以打扮的。
老夫人就是老夫人。我决定那就不洗脸先去见她好了。
之儿还站在我身边,很是有颜色地等我转完了心思,才接上下一条。
到了第三十八条时,我打断了她一下,“这个还有多少条。”
她将头低回手中的册子。用手指头数起来没完没了。
我心数到第二百时绝望了。于是好言好语地同她商量着,“要不我们先吃个饭,我好像不记得我吃过午饭。”
之儿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册子。再为难地看了一眼门外。不知何时,甫叔站在门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夫人也站在门外。这也不是重点是,重点是我那副很烦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耳濡目染了多久。
我又腿磨了磨地,将自己站直又想想不对,再站弯了向老夫人鞠了个躬,谁知道还错了。老夫向甫叔一伸手,甫叔忙向上面放了一把五彩鲜毛的大掸子,说了声“过来。”
我开始左顾右盼是谁要过去。之时倒是听老夫人的话,轻移着步子凑了过去,伸出了手心。掸子末端的竹棍落了上去,是浓丽的鲜红。很快又洇出血来。这老夫人一定是有功夫的,要是我去打一定打不出她这水准来。打过之后,老夫人平声静气,“这是她代你的。如果晚饭之前你背不下来。就自己过来领打。”
我点头,她带来了这么些人,自己又是个狠角色,我要是不答应那还不是自讨苦吃。我噌一下子就懂事。抢过之儿手中的册子就开始念幸好还是都是认识的。有不懂的地方只要问问之儿就好。不许喝酒,不许说梦话,不许无故啼哭,挨打之后不许喊疼。穿衣服要高领子,此时长安那边的女子,其实早就有穿平胸衣的了,这个不敢问。估计要是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会背打死的。我终于知道这个东西它为什么这么长了,这么多的条款了,她一定是假设我能活到九十岁,所以这上面连我九十岁时有可能生下儿子但不可以娇生惯养都列到了,真的是太有前瞻性,真的是瞻得太前了。
读完之后我都出汗了。这是要子孙千代万代都守法。关键是要在日落前三刻将这些都背下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新来的闰儿给我上了杯茶,我呷了一口润了润喉,一边将杯子递回给闰儿,一边同她说,“过会儿去老夫人身边考试要怎么考呢,你们家公子有没有考过。”
听了她的回答我差点晕过去,“都是要考的,公子的比这个还要多上三十页,而且咱们家的公子是一年考三次的。”
我不解且迷惑地问,“是开卷吗?”
闰儿马上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是。”
我向她笑,“不可能,这么多条一条一条的背下来,那你家公子晚上岂不是睡不成了吗。”
闰儿又摇头,“不会啊,是备了题卷的来考的,需要公子写的部分不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会答完。若是答得好,老夫人还会赏下来许多的好东西。比如赏给公子的就有衣服、鞋子,旷世名刀、名剑、玉器金银器什么的。咱家公子聪明得很,也总会得了老夫人的全赏,每每连着我们也一道赏了呢。”
老夫人就这点还算好,出手大方,我一听有这么东西赏立即就觉得那倒霉公子那时也就不倒霉了。可是他是从小就这样生活的,大概已经被压迫得习惯了。而我却是非常之非的不习惯,我小心翼翼问她,“若是答得错了怎么办。”
她埋头想了想,大约不敢告诉我。我们都不说话,气氛就越发的神秘。还是我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破了这神秘。闰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我则咽了咽口水,继续看手上的册子,想了想这样的东西原就是好答的,不就全是否定的。太好了。我向后坐了一点就靠在了椅子背上。终于可以放下心了。老夫人家的规矩不是门面上唬人,其实一看就知道选哪个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对这种方式有些跃跃欲试。
伸手砸了两个脑袋。能不傻吗。又吓又饿,这样的表现都是正常的。
我喝了两碗茶,算作是给肚子一个交待,就开始等日落前的三刻。
等我站到老夫人面前正感慨着今天的气氛也确实有些凝重时,就看到了瘸腿儿的倒霉公子的身影。
我只向他那个形状模模糊糊地扫了一眼,这府中并没有第二个瘸子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说实在的,这一屋子的人压着阵角,我有些怯场。
行了一个之儿说的那样的礼后,我起来的姿势显得很拧巴,不过老夫人却对我的这个表现表示满意,让我起来时面色也和缓了许多,先让身边的大丫头给我取了几块糕饼垫垫。
我接过糕饼道过了谢,又开始照着册子上说的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真是欲求不满啊,吃了半天总算吃完还记着是不能剩的,又不能掉滓还不能出声响。
那倒霉公子真是见不得我好,偏偏在我吃东西的时候问我话说,我还记得那上面写着的食不言寝不语。可是他现在问我话说,我到底是该不该说话的呢。臭小子他这是在故意整我。
我盯着他唇角那笑,说不是。不说也不是,因为那上面还说了,如果夫人及夫君有问题是一定要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