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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不肯开口,是认为先开口的那个,不仅不会先发制人,而是一定受制于人的。也就假装自己只是一棵树,偶尔随风飘摇,却不轻易表达思想感情。
说来,我今天很走背字,就是传说中那种——喝口凉水都塞牙的类型。刀疤脸这一次的动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坚持着不清不楚。至少我还看不明白,大黑像是有点儿懂的意思,可是,我又不能从它口中问出什么。是以我也只有糊乱的猜测。忘了告诉大家,胡思乱想也是我的本性。
难道,他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好人。蹲在树下的感觉,竟会让他很是享受?要么就是他哀莫大于心死了,也就是说他的心死了。可是我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那么清清楚楚的平静无澜,就像是古井之水。
这有点牵强。如果实在想要借此安慰自己就只能将就着想了。就当他是心死了。坐在这儿哀悼着自己呢。
我的裤腿还像是树叶一样地挂在我腿上,十分的不舒服。最后我只得自己动手,找到一根草叶将这裤脚的上下两端扎了起来,还是不得劲,但是好歹入了一些眼。我拍了拍腿,抬起目光时发现他正在看我。
我像没事人一样拧过目光,还是一样地落在大黑身上。心却还是在咕咚咕咚地狂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我故作平静时,心里却像是装了只兔子。
月上中天,这夜已经深了,四周偶现几声鸟叫。声音凄惨犀利怪疹人的,除此之外别无它声,我们究竟是在等什么。我很好奇却不敢问。此时我们相顾无言正好。
他拢起了一小堆的篝火。这个时节在野外放火,有一点热。我觉得十分的烤脸,向后缩了缩身子。又触到伤口,事实上我一路走来,一直都走得像是一只螃蟹。但那时心里面横着足量的乱事。使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膝盖有伤。现下这么一停下来,我抽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它的疼痛而且比之前更疼了。
低头查看自己膝上的伤口时,忽然发觉一个阴影覆盖下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慢慢走过来了。而我竟然一点点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我有些丧气。因为地上全是腐朽的叶子,正常走路的时候,沙沙的声音可是不小。难道他是飞过来的吗?他若然是有那般的本领,吃亏的又会是我。
抬起头,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而那眸间翻动的,到底是不是笑意。我从来就弄不懂。
“伤好些了吗?”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还是如常的平静。
但是,我还是努力转着眼珠。想要从这几个字中听出来他此时的情绪的端倪来。诸如,他若是在等人,而那人迟迟不来,他多少应该有一些急躁才是。
可是他讲的这句话也太短了。我什么都无能听出。这几个字只是平静而已。也许是因为他掩饰得很好。
我摇了摇头又抽了一口气。因为膝盖上很痛。怎么觉得一直都痛到心里去了呢。
目光转过时,察觉了原因。
那是因为他将我的腿抬了起来。指节转了一个弯就将我之前打好结给挑开了,此时正查看着我腿上的伤势。
“淤血还没有散去。”他还是声音平淡。
我又抽了一口气,每一个姿势的改变,都会带来牵扯的痛感。
但我不敢直斥其非。也不敢将自己的腿从他手中抢过来。就只是盯着他,还呲牙咧嘴,因为真的是太疼了。我就差要满地打滚了。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又似乎很快就做好了定论。他的这个定论,也太危险了,因为他已经覆手将我抱起,快步如风向着一个方向一头扎下去。行走如风的感觉,将我的头发散开,又一下接一下的全糊到了脸上。我徒劳地打开它们几次后,便不再白费力气。由着它们糊住目光。
风从两耳惊过,我再也忍不住,叫出声,“你要做什么?”
我没抱着什么希望他会回答,这多半又会是我的自言自语。可是他却出了声,“到山下的医馆。”山风将他的最后一个字撕碎,便得飘渺不清。
我在发丝缠绕的缝隙里直视出去,看到他的侧脸,坚毅的棱角时而因为光线变得柔媚时而又变得坚毅。心中觉得有趣,仿佛伤处的痛楚也缓上了几分。这人竟想要救我。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很怀疑。但却猜不出什么。究因我不知道他是谁。我问过一次,他不肯说。这样的人,估计我也逼迫不了他。也只能糊涂着。随便他是谁,但是一个不愿意说出身份的人,他怎么会是一个好人。
不过,他手上的力气发得正好,所以,不管他足下是在如何的山路崎岖发步急奔着,我在他怀中都不觉得辛苦,甚至有一点点儿的舒服。但那时,我没有很好心地想到这些是他有意为之,还以为,他又是同之前一样,挑了一条很好走的路走罢了。
破晓时分,我迷迷糊糊在他怀中睡着。可以算得上是没心没肺了。管他将我带到哪儿去叫,凌晨时分人是最容易犯困的。睡过去,还可以不觉得疼。
直到有人扎了我一针,用来过血行了一次针,尖尖的细微刺痛那一刺激,我才醒了过来。
他真的找到了医馆,让大夫为我看伤。我微微睁眼时,就看到有一个陌生的背影转回身去取针。那佝偻的苍老身影并没有注意到我醒了。
我猛然想到了刀疤脸,四处寻他,可是,眼下他却不见踪影。我一动,床上有一根尾巴便摇了起来,然后扑了上来,并无悬念,此物是大黑。这狐狸一样的大黑,它一直守着我。我抚了抚它的脑袋。伏在它一对立耳边,“那个坏蛋呢。”声音轻轻的并不传第三耳。
大黑抬起一对毛茸茸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后,很是亲昵地用大舌头舔我的手心。一下接着一下。
那大夫恰巧回转身,见到大黑半趴在床前与我亲热,便探步过来,遥遥看了一眼便知道我醒了,又近前了一步,唤道,“姑娘你醒了。”
我将眼珠乱转。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姑娘这是在找你的相公吧。他现在不在医馆之中,我的药方中有一味人参,他听了便进山去寻了。伤筋动骨都是急不来的伤情,姑娘便是好生慢养吧。”
我点头表示理解,心下却还是不平,什么相公,那个刀疤脸胡说什么。只是现下又觉得也不必说破,便耐了耐心神。那医者又在我膝盖处灸上了几针。手法极是恰到好处,竟觉不出疼来了。我昏昏沉沉的忽尔又似起了睡意。迷糊过去的最后一刻,我觉得有些不对,这山中并不产人参。好吧,我也不太知道,但绝不会是盛产,那个刀疤脸这么胡乱的撞进去寻,估计很难找到。难道这花白胡子的大夫说的是假话。又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样的假话。
眼前的光亮似有通都大邑将之屏蔽。我已经睡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
我想动一下,却觉得手脚沉重。一连使出了几遭的力气才缓缓抬得起手来。我并不记得自己手上曾有过伤的,难道是中了毒。
思绪慢慢转动得连续,我倏记起了这是哪一处。正是那间医馆。睁开眼四周却是无尽的黑暗。心内猛然一沉,现下我睡了很久应该是天亮才对,可是不知为何,这处所在仍然是一片黑暗不见半分的阳光。我渐渐适应了黑暗,在暗中观察着周遭。目光在一处砖壁上停住。上面挂的是一些农用的器具。地下也都是荒草。难道这间是柴房。这些杂草一入目,便让我想到了人参,还有大黑。此刻都不在我身边。我的身边什么都没有。我想,那轻轻的呼唤,并不是发自一个真实的人声,仿佛就是来自我心底的呼唤罢了。
我想要站起身好好观察一下,身子却根本移动不得。但是还是可以转动眼珠,这间屋子之所以会这么的黑大概是因为没有置窗的原因。少顷已经胆颤心惊地想到这莫不是一间地下之室。
我仔细回想了整件事情,问题到底是出在那个刀疤脸,还是那上大夫身上。我想大声唤人,动唇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发出声音,一定是服了什么毒药。好在,现在还不觉得哪里疼痛。就只是浑身无力,也并不能说话。
我身下只是铺垫着薄草,隐有些凉气上身,想要挪动时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力气。四周安静得并不听得到一点声音。我觉得今时今日走得这个背字比每一次都要莫测些。
时间不断流逝,也无人来理我。但这次,我可是无论如何兴不起睡意了。自己落在何人手中还不得而知呢。我哪有那种心思。此时不明不白得只是觉得时间流走,甚为的缓慢,心上有如钝刀子的磨厝,十分的难熬,耳边却又响起了诡异的呼唤之声。一声接着一声。我使劲挪动手臂,一边的身子紧挨着地面,代我抚住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捂住耳朵,然后,那个声音就不见了。
这说明,这声音应该是从外面传来的,一声声很是清晰的,“珂儿!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