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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着他,不知道,他救我,又是为了,如何的折磨我。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撕掉了多余的袖子,开始起箭。
我晕血,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当他闷哼一声时,我又从指缝中,偷偷去看他,如柱的血液从箭孔中跳出来,我又赶紧蒙住眼睛。
我听到他撕破衣服,取下布来,再去偷看时,他已动作娴熟地包扎起伤口,最后又用牙咬着,结成一个结。了结后,他蹲下身来,拾起那只雕翎箭。
这种箭的最毒处在于,将箭尖做成了雕嘴状,射入人的身体,取箭时,就可以带出一大块肉来,杀伤力显著。
他将那只箭,拿在手中,反复打量了几遍,最后,将它掷在远处的官道上面。然后,扯起我,一直向草丛深处走。他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草丛的最深处是个山洞,四周皆是高木荒草,位置极其隐蔽,进入其中,却备制有寻日里的吃穿用度。
他兴致很好的吃起了熟牛肉,我可没有那么好命,我伤了舌头,现在咽口水,都成问题。又为了面子,只能不动声色,亦不咽口水的看着他吃。
他吃饱喝足后,倒头就睡,并不担心我会跑。
他想对了,我实在是累了,现在,让我跑也跑不动。我想歇一歇再跑。倚在山壁上,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中听到什么声音,我揉着眼睛,四处打量,没想到,竟是宇文承祉在说话,他一直在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想,只怕是晚上吃多了。撑着了吧。可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在叫“娘”。我叹了一口气,想,饶是他这样的盖世英雄,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想念自己的娘亲。
这触动了我的心结,我睡不着了,瞧着洞口外,照进来的一小片月光。那些光秃秃的岩石给月亮朦朦的光,照得分外好看。后来月光移动了,那些石头才瞧不见了。可宇文承祉的喘息声却越来越重,扰得我睡不好觉。我开始有一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好像是发烧了,之所以一直说梦话,也是因为烧得糊涂了。
我提着,洞角那恹恹欲灭的小烛台。凑到他近前,照了照,果然是发烧了。一张脸红得,像个大红苹果。
我喊他的名字,“宇文承祉”
他竟然动也不动,我瞧了瞧洞口蠕动着的夜色。忽然害怕起来,我很大声的叫他的名字,他还是一声不吭。
我颤颤微微到太岁头上动土。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烫得吓人。他是不是要死了,他要是死了,不正好吗。他一直说我是他的仇人。那反过来,他也是我的仇人。他若是自主自动的死了,好像获益的还是我。
可糟糕的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既然是仇人,总不会有什么甜蜜的过往。我交结双手,在他脖子上试了试,现在他烧得不省人事,只要我用力掐下去,往后他就省事了,再也不用找我报仇了。
我咬了咬牙,给自己打气,不过,还是下不去手。
他热热的呼吸,吹在我手上,已有轻微的灼痛。
我又想,我干嘛要自己下手,完全可以等他自己烧死了。回味一下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好。所以,我从他身边退开,一直退到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打算好生生的,见死不救。
其实,我还没往下想,如果我往下想,就会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救他。无医无药,他就只有凭着他自己的造化,硬挺着。
只不过,我现在的心思,是倾向于让他挺不过来而是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的,我忽然对他感起兴趣来。因为,他的梦话有了更新,我又凑过去听了许久,才听清,这回他叫的是,“珂儿,珂儿,珂儿……”一直不停的叫着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这个珂儿又是哪个珂儿,难道,大家都有缘到如此这般,一致要叫做珂儿,才觉得安心。
唉,他的这句新梦话,真的是让人不省心啊,我非常想知道下文,就大胆到问他:“喂,宇文承祉,珂儿是谁?”
他迷迷糊糊的,连生死都不知道,一定不会回答,谁知道,他竟像脑子清楚了一样说,“珂儿就是珂儿。”
咦,真是邪门儿。我又问他:“你恨她吗?”
这次他不回答了,过了很久,我只好确定他不会回答了,而上一次不过是一个凑巧而已,但他的声音,很突兀的响了起来:“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她!”
我想,这就是胡话,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可以说成是喜欢。虽然他烧得糊涂了,但我还是要和他斗智斗勇。我想问出珂儿到底叫什么名字。但那必须正中他心河,否则,他一定又会说什么珂儿就是珂儿,想来想去,我试探着问:“你说珂儿叫什么名字,你都忘了,还说喜欢她!”他这次说胡话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清醒的时候他说,“杨赟珂!”
我手中的烛台掉落,但心事不知所为何故,已经在一瞬间失却。
今日有许多奇迹,这本已恹恹欲息的烛火,竟然奇迹般,给摔得明亮。我蹲下身拾起烛台,又用手小心护起烛芯,刚刚说的话,有点儿多,又扯到舌头上的伤口,疼,真的是很疼。
我伸直了舌头,一动也不敢动。终于觉得,原本肆虐的疼痛,渐渐收敛,心中也升起了各种各样的疑问。如果他烧死了,也就意味着不能解开我心底的疑问,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死了我怎么办。虽不知道,他活着我怎么办,但眼前若是他死了,我也有可能困死在这里,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决意要救他,但决意过后,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很难无中生有。我这样急切地想要救他,又比这想法更急切地失望。我救不了他,又可着这一个想法,想下去,真的很是绝望。仿佛,他已断气,舌头又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