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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青色的剑影并非法器,也非法术、神通,而是最纯粹的灵力。
真灵境,法力转化成灵力,最大的区别便是灵力拥有形态,比法力更为强大,也更不容易被抹杀。
即便灵台毁灭,灵力依然可以脱离肉身存在一段时间,在天地之间游离,如若阴魂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真灵境是修行当中的一道分水岭,修成真灵,即便肉身毁灭,也可以通过转世、夺舍、兵解等一系列手段重生,算是触摸到了长生的门槛,与上玄境想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十个上玄境,也未必能两三人修成真灵,张瑾尘再天策府内并无深厚根基,却能成为一府之主,原因便是因为他有真灵境的修为,在上一任七神将中,无人能够与他相比。
张瑾尘和温和,偏向于无为,但绝不是无能!
青色剑影出现,朝颜青橙扑杀而去的汹涌法力就像暗流撞在江心礁石上,直接被分成两半!
法力崩灭,化作青烟飞起。
刘方伯只觉眼前一暗,似乎有无数剑影朝他斩来,面色骇然,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后狠狠一晃脑袋,才发现那些剑影全是幻觉。
灵力对法力有着绝对的压制性!
“大家和和气气说话不好么,非要喊打喊杀。”张瑾尘皱着眉,轻声训斥道,气场并不强大,但场间无人敢吭声。
训话的同时,张瑾尘拂袖一挥,一道温和的灵力朝程玉阶飞去,犹如一泓清泉从口鼻中涌入其体内,将他断裂的几根肋骨接了回来,并将淤血替其冲散,灵力玄妙至极,不禁可以分神化念,一心多用,而且能够达到细致入微的地步,可用来重塑肉身,剔除体内病灶,因此真灵境的修行者肉身都十分长寿,至少能活三百岁以上,替程玉阶疗伤自然不在话下。
“哇!”程玉阶直接呕出一团污血来,只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赶忙跪下与张瑾尘行了一大礼。
颜青橙也未坐视,扬手捏了一道法诀,顿时一阵泛着青翠色泽的甘霖犹如雨露般降下。
范围很小,只笼罩着程玉阶一人。
这些青翠甘霖落在他身上之后,便渗透毛孔,融进了体内。
程玉阶的身体就像一块干涸的田地,疯狂的吸收着甘霖。
身上各处的疼痛都止住了,麻痒不已,似乎体内断裂的筋肉都在飞快的重生。
张瑾尘用灵力将他断裂的筋骨接上,但要恢复如初,却得依靠身体机能,缓慢生长,而这青色甘霖却是比灵丹妙药都好使,几乎有立竿见影之效,立刻就令损伤之处愈合了,短短几息间,程玉阶已无大碍。
“颜御使施展的乃是玉衡祖庭的仙术‘枯荣’吧?”张瑾尘眯着眼问道。
“是的。”颜青橙点头承认道。
场间众人无不色变,看着颜青橙时,目光不由浮起几分艳羡,连冷玄心等几位神将都不例外。
祖庭传下的仙术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修炼的,天策府中只有府君、南北府主、采访使四人有此资格。
就算颜青橙是北天策府府主于文卿的亲传弟子,未禁祖庭允许,也不可能私授仙术于她。
只能说明一点,颜青橙修炼仙术是玉衡祖庭允许了的。
这绝对是比府君使者、府主亲传更为强大的资本,场间众人无不心生猜测,莫非颜青橙是祖庭内定的下一届采访使?
刘方伯此刻已是冷静下来,将法力收回识海之中。
张瑾尘要阻挠的话,他根本无法伤颜青橙一根汗毛,而且在颜青橙使出仙术后,他已经没有这勇气了。
他胆敢伤颜青橙话,绝对会惹上天大麻烦,哪怕他占着道理。
因为道理再大,也大不过祖庭。
祖庭便是道和理的衍生之处,一言既为天下法!
但他此刻心头怒火中烧,脸色自然不会好看,阴沉似水。
“巡察使先前所说可是当真?”刘方伯盯着颜青橙一字一句的问道。
“尉迟圣星灵台确实受损。”颜青橙给予确认道。
刘方伯深吸了一口气,按捺着情绪,沉声道:“巡察使为何下此毒手,毁我侄儿一生前程?”
“非我下毒手,而是他想要挣脱缚仙锁,不慎被缚仙锁反制。”与黄裳相处一段时日,颜青橙也将他那不择手段的作风学了两三成去,只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不及黄裳,只是一种平静陈述的口吻,场间自然没一个人相信她所说。
或者说没人会相信尉迟圣星有那么傻,被缚仙锁捆住也想挣脱?这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但信不信不重要,因为这件事只有她一人有发言权。
刘方伯没想到颜青橙会这么堂而皇之的糊弄他,气的咬牙切齿,偏偏找不出任何证据反驳。
语塞一阵,愤然震袖,转身与张瑾尘请示道:“还望府主允许我去诏狱看望一下尉迟圣星。”
刘方伯心中报复打击的念头反而是淡了下来,他如今更为迫切的想知道尉迟圣星的状况,到底颜青橙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有没有补救余地。
假如尉迟圣星真的被废,他自然犯不着再为一个废人付出太多的代价。
归根结底,他和尉迟圣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没有多少亲情,只是有利益关系的盟友而已。
张瑾尘在这事上自然无道理阻拦,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尉迟圣星目前状况究竟如何,于是提议道。
“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殿上众人自是纷纷附和,都对事态好奇不已。
“尉迟圣星关在刑狱而非诏狱。”冷凝雪在旁提了一句。
张瑾尘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而后又说道:“都换上常服吧,否则太兴师动众了。”
众人领命,由张瑾尘领头,直接在甘露殿上更换起衣物来。
如今殿上总共二十余人,南天策府中位高权重之人,除了第一神将吕伯端,其他都在这了,若全部穿着袍服,这走到大街上,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自是要低调行事。
不过多时,众人将衣物换好,一行人行迹匆匆出了玉清宫,分乘十余辆车,直奔刑狱而去。
刘方伯最为心急,催促车夫一路疾行,走在最前边。
他到刑狱大门前时,冷凝雪都还没到。
还没人打过招呼,哨卡自然要做阻拦,然而不等策士上前盘查,刘方伯直接一道法力震开了路障,驾车长驱而入。
几名策士大骇,还以为有人要劫狱,吓得直接拔剑。
正要祭起剑诀,又见十几辆马车疾驰而来。
冷凝雪掀起车帘,探出头去与哨卡前的几名策士讲了几句,几人这才弄清楚状况,赶紧退到路边。
马车驶入刑狱监区后,众人下了车,在冷凝雪带领下,往甲字一号监行去。
刘方伯已先到一步,站在牢门前怔怔失神!
众人还在巷道口处,尚未走近,但尉迟圣星的咆哮声已经清晰可闻。
“颜青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呵呵呵!哈哈哈!”
这声音癫狂无比,充斥痛苦、愤怒与仇恨,在巷道中一遍遍回荡着,听着异常刺耳,又让人隐隐生出一丝同情。
看样子尉迟圣星灵台的确遭到了重创,而且伤的不轻,神智都混乱了。
灵台受创一般有四种情况。
最常见的是头疼、精神萎靡,此为轻伤,假以时日修养,或用安魂养神之药,是有痊愈可能的。
再重一些,就如尉迟圣星这般,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这种情况基本没得救了,除非有修补灵台的灵丹,但这类丹药实在太过稀少,而且痊愈之后修为也会大不如前。
再严重一些,直接意识全无,变成植物人。
伤成这样,恐怕只有仙丹才能挽救回来,而且道行尽毁,需要从头修炼。
最后一种,就是灵台崩灭,直接魂飞魄散,神仙出手都没辙。
尉迟圣星目前状况虽是第二种,但毫无疑问,他废了!
即便尉迟家不惜代价将他医好,修为大跌的他也没资格继续担任执戟督御了。
尉迟圣星昔日何等威风,而且是公认的最有希望继任神将之人选,却落到这步田地,难免令人唏嘘。
而这一切全拜颜青橙所赐!
是颜青橙将他从云端打落尘埃!
一群督御用眼角余光偷瞥着颜青橙,眼神之中无不透着的恐惧,心底对其看法也惊人的一致。
“美若天仙,心如蛇蝎!”
唯独冷凝雪例外,因为他清楚,尉迟圣星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拜黄裳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赐,而非颜青橙。
刘方伯站在牢门跟前,望着囚室之中疯疯癫癫尉迟圣星,只觉一阵怅然,半晌无言。
生气自是当然,他现在恨不得将颜青橙碎尸万段,但这样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为了出口恶气,太不值当了。
尉迟圣星若还正常着,他自然不惜跟颜青橙死磕到底,至少这份人情尉迟圣星将来会还上。
可尉迟圣星已经成这样了,还有何必要?
复仇?这种事情交给尉迟铉和尉迟圣轩去做就可以了,他没有这义务和责任。
“颜御使,好手段啊。”刘方伯喟然一叹,而后转过身来,与颜青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颜青橙未接话,对这诛心之言,置若罔闻。
正在此时,囚室之中的尉迟圣星突然安静了下来,浑浊的眼瞳逐渐恢复清明,
“刘叔,您终于来了。”一阵嘶哑无力的声音从囚牢之中传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刘方伯霍然转过身去,大声问道:“告诉我,你灵台怎么伤的。”
巷道之中,冷凝雪骤然色变。
他知道尉迟圣星神智时而混乱时而清醒,所以一直提心吊胆,但没想到,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尉迟圣星竟然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若果颜青橙下手再狠一点,将其彻底弄疯,自然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用外力毁人灵台是一个极为控制的事情,颜青橙也只做到如此地步。
再进一步,尉迟圣星很有可能不只是疯掉,而是直接变成植物人,甚至是魂飞魄散。
把事情做到这份上,就太过火了,在道理上无法站住脚。
囚室之中,尉迟圣星神色痛苦的回忆着,半晌都没理清思路,无法作答,直到他看见站在牢门外一脸平静的颜青橙,他才从脑海里天花乱坠一样的记忆中抓住一丝线索,神色陡然狰狞,蠕动着朝之爬去,并大声叫喊:“是她,是她伤的我!”
“是颜御使吗?”刘方伯回头指了一下颜青橙,问道。
“对,就是她!”囚室之中,尉迟圣新歇斯底里的吼道。
刘方伯神色陡然一寒,转过身来,盯着颜青橙,一字一句道:“颜御使还有什么可说的?”
“疯言疯语,不足为信!”颜青橙嘴里淡然说出八个字。
“我侄儿如今神智明显清醒着!”刘方伯怒斥道。
“哦?”颜青橙眼皮一挑,走到牢门跟前,望着尉迟圣星,冷声问道:“尉迟圣星,你仔细想想,是我伤你的吗?”
颜青橙言语仿佛带着一股蛊惑之意。
尉迟圣星受此提醒,霍然想起颜青橙当时只是负责执行而已,真正发号施令的却是那个躲在黑暗中不曾现身的声音,他当然不甘心只有颜青橙一人遭到报复,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逍遥法外,于是大声叫了起来,“不,还另有其人。”
众人自然不会想到颜青橙会听人建议行事,因此没理解尉迟圣星这番话的意思。
不等尉迟圣星把话说清楚,颜青橙转身与刘方伯说道:“你看,反反复复,不是疯言疯语是什么?”
尉迟圣星这才回过味来,被颜青橙摆了一道,气的差点吐血。
不待抢白解释,颜青橙又说道:“再则,我若真要下毒手迫害他,还会容他神志清醒过来,再反咬我吗?”
众人默然,颜青橙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颜青橙不会那么蠢。
“而且,他罪行已定,判决都下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颜青橙步步紧逼的问道。
几句话,占尽道理,将刘方伯说的哑口无言。
牢狱之中,尉迟圣星脑子本来就混乱无比,措辞组织语序都困难,哪能辩得过颜青橙,气的抓狂,然后又疯了,
众人一看他这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方伯一口牙齿近乎咬碎,一句话都没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冷冰冰的盯着颜青橙。
气氛压抑的厉害!
张瑾尘正欲上前打个圆场,巷道尽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薛道志来了。
“查清楚了吗?”张瑾尘问道。
“尉迟圣星真疯了?”薛道志没第一时间回答张瑾尘的问题,而是着急的问询尉迟圣星的状况。
他当然着急,尉迟圣星若是疯了,他对尉迟系就没有任何价值了,那刘方伯会还会拿溟月剑来保他吗?
换做尉迟铉还有可能,但刘方伯又不是他亲爹。
薛道志去枢密院象征性的走了个过场,然后回到甘露殿,听闻这消息便心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巷道里没人接话,薛道志只好分开人群,自个走到了牢门跟前,这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尉迟圣星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口水横流,面目狰狞,眼睛里没有一点灵光,确确实实是疯了。
薛道志无法确定陈方伯的态度了,又不好直接询问,只能隐晦暗示,叫答应刘方伯,劝慰道。
“方伯兄,节哀。”
说话同时,与他使了使眼色。
刘方伯却没有回应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只颓然的摆了摆手。
薛道志明白陈方伯什么态度,摆明了是不打算救尉迟圣星了。
“唉,人心凉薄啊。”薛道志叹了一声,倒不是同情尉迟圣星,而是觉得可惜,到手的溟月剑又飞了。
却也没什么好说的,换做是他,也不会拿一柄灵阶中品法器换一个废人。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禀府主,我已查明,尉迟圣星的万魂朝圣甲并未在枢密院报备过。”
张瑾尘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颜青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黄裳看人还真挺准的,刘方伯果然不会花大代价去保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尉迟圣星。
这釜底抽薪的办法,算是起到了作用!
“刘方伯神将,可还觉得此案有疑点吗?”颜青橙也将咄咄逼人的态度收起了几分。
既然刘方伯已经罢手,便没必要将其激怒。
刘方伯咬着牙,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颜青橙见状,立刻将判决书再取出来,与张瑾尘递去,“请府主批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颜御使,我侄儿灵台已经被废,对修行者而言,与死无异,何必赶尽杀绝呢?”刘方伯突然抬起头说道。
“法不容情,抱歉。”颜青橙淡淡的道。
若只是公事公办,尉迟圣星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职权瓦解,等同于死了,却实没必要赶尽杀绝了,但颜青橙心底可是挟带着私恨,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而且让尉迟圣星活下去,颜青橙事后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黄裳。
黄裳辛辛苦苦给尉迟圣星掘好了坟墓,她不能连补刀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见说服不了颜青橙,刘方伯神色一寒,转而对张瑾尘说道:“府主请谨慎考虑,尉迟圣星可是家师尉迟千年的长孙。”
张瑾尘面露难色,与颜青橙商量道:“刘方伯神将说的有道理,做人留一线嘛……”
正在这时,巷道口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大喊声。
“大事不好了,散修攻进刑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