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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刚躺下闭了眼,就听外头是方仁的动静。
这方仁年纪比寻子林略小些,长得面目光洁齐整,办事稳妥不燥,这不刚跟唐玉海那里交了银子,就跑来主子这儿核账了。
心水正外头浇花呢,遇着忙小声嘱咐道:
“方管事,老爷夫人刚躺下”
“啊,那等老爷夫人起了,我再过来”
刚转身要走,屋里牟婉心就传出了声,“等会儿,这就起了”
“唉……”心水快放了水漏,到门前预备着了。
牟婉心回身披好了衣裳,又扶那寻子林起了,递上外衫。
“这才歇这么一会儿”
寻子林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再说,我这躺着也是满脑子都记挂老二的事儿,睡不着,我先去铺子里看看去才是。”
牟婉心也明白,点头应了。
开门外头去,方仁先跟着寻子林走了几步,小声嘀咕道:“老爷,那柳姑娘说,她在外头新开的一家万家来的茶店候着您呢”
“什么?”
寻子林一脸不悦道。
屋里牟婉心收拾好正好出来,寻子林回了神接道:“那你们核账吧,我去去就回”
…………
马车送寻子林到了自家铺子,他就吩咐马夫别处凉快去了。
刚要踏进铺子,就瞧斜对面不远处披红挂彩的,原来细瞧,正是那家名为万家来的茶点,寻子林踌躇几步,一甩袖子,转身去了那儿。
进店里头忙碌的人,寻子林瞧了几眼里头的人,就冒出一个瘦溜溜的提壶小二,在跟前笑呵呵道:“寻老爷,楼上请吧!”
寻子林这才抬头往楼上瞧,长廊处,柳兰正眯眼笑着瞧他呢.
上了楼,便被小二引进了一间雅座中,里面竹桌四椅,柳兰正倒着茶,那小二并未多言,快些放了竹帘就出去了。
“你要的一千两已经给你了,你这又大老远跑到寻府,还想要什么?”
寻子林正眼都没有瞧柳兰一眼,坐下便就质问起来。
柳兰不以为然,细水长流倒好了茶,慢条斯理的将茶杯递到寻子林跟前,道:“是老爷喜欢的大红袍,怪不得这新开业生意就如此红火,您快品品,这茶香一闻便是好茶。”
寻子林这才斜眼瞥了她一眼,端了茶,一口闷下,忍着气将茶杯平静的放下,长吸了一气才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来我们寻府有何用意?”
柳兰浅笑品着茶,仿佛听这寻子林的话全然没有半丝疼痒之觉,只含了口茶,咽下道:“兰儿小小年纪跟了您,肚子里头怀着您的骨肉,老爷,您这般跟我说话,就不怕肚子里头的孩子寒心吗?”说着放了茶杯,就伸手过来拉寻子林的手,他自然不叫她碰,一把甩开了。
这倒不碍事她继续柔声细语道:“兰儿大老远的带着孩子来寻家还能是为了什么?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寻家的血脉,我理应带他认祖归宗,再说,前几日我请大夫瞧了,这里面可是位少爷”说到这处她紧紧盯着寻子林的脸上的表情,摸着肚子眼珠子转了半大圈又继续道:“老爷,您想,您一直守着不是亲生的儿子,心里多难受,这可是您亲生的,以后让他继承家业,那老太太……不也高兴吗?”
说到这儿,眼前的寻子林脸上一阵涨红,刹那间双锤落案而起,双目通红怒瞪着柳兰:“你再胡说一句,我决不饶你”
柳兰倒未曾见他这般,嘴上顿时结巴起来,道:“不提这些就不提这些,可这孩子是老爷你的,您……总不能不认吧?在江南我几次找您您都躲着我,就算您不认我,这孩子您可得认下。”
寻子林一时说出话,转身走了。
…………
寻府,莲叶轩。
二夫人岑紫泉这跟寻方清午饭后回了自己院子里,伺候丫头平儿打满了洗澡的热水,闭门走了。
屋里两人无话,寻方清屏风后脱衣沐浴了。
岑紫泉将换下的衣裳从屏风上取下,眼中犹犹豫豫的坐在了屏风外头。
哎……
不经意间岑紫泉一声好似哀叹一般的声音,穿透了屏风,里头一声声滑动的水声,也停了下来。
“又叹气给我听,我也是一是按耐不住,过几日手气好了保准能给你赢回来几千两。”
岑紫泉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还是去赌了。
说来,自从去年寻方清踏进那百胜赌场赢了五百两后,他如同中邪般,每次都是五十两一百两的往里面丢,岑紫泉多次好言相劝,可是他都笃定自己一定会赢回来,直到去年底,他拿了铺里六百两银子,半天输干净后,恰遇老夫人查账,寻方清这才火急火燎的回家求岑紫泉,经过一番折腾后,他才终于答应就此收手。
谁曾想,他如此执迷不悟。
岑紫泉双手不安的揉搓着寻方清的衣裳,瞧着那上面脏兮兮的灰尘,越瞧越觉心焦,还有耳中一遍遍略过的那不屑又自以为是的语气……
怒火中烧,岑紫泉起身一把用力,推倒了身后的屏风,气道:“让你赌……”接着将手里的衣裳摔在地上恨踩了几脚“让你再赌……让你再赌”
“你可是想砸死我?”屏风倒下只砸在了浴盆旁,可寻方清也着实被吓着了,一边责问,一边快裹上衣裳。
“不想过我便休了你,少在我面前耀武耀威的,这次我手气不好,你便给老子气受,当初赢了那五百两我给你送回来的时候,你不也是满心欢喜吗?说来,你若给我生个儿子,我至于如此吗?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又给我生了个闺女,老夫人脸上一直不好看,我心中郁闷极了才会跑了赌场去解闷”
寻方清气不小,一边白瞪着眼一边嘴里喋喋不休,说着裹了长袍奔回了榻上,舒服的躺下。
岑紫泉可受不了了,本来就是火爆脾气,一想这两年乱糟糟的烦心事,瞧着眼前这不争气的相公,扭头她端了木盆,盛了半盆子洗澡水就奔到了床榻面前,寻方清正拽着被子裹着要睡觉,只回头一瞧,岑紫泉面带凶色,双手一扬……
哗……
还温乎着的半盆子洗澡水迎面袭来,寻方清顿时成了一只活脱脱的落汤鸡,刚才那悠闲的样子对比现在落在湿漉漉的被子里的窘态,实在是好笑。
“你……你个泼妇,真该,真该现在就休了你”
寻方清倒也冷静不了了,掀了被子,不等脚下站稳指着岑紫泉眼前就道。
岑紫泉“咵嚓”,将手里的木盆扔在了地上,双手掐腰应道:“好啊,我给你准备纸笔,你快些休了我,去找个能给你生儿子的……当初我看你为人忠厚老实,对长辈孝敬对晚辈温和,就嫁了你,谁曾想你骨子里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也是我瞎了眼,可是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我得先告诉老夫人,我倒是要让寻家人当心点,千万不能信一个好赌之人的话,不然,这寻家早晚让你败光了。”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寻方清,此时一下怂了下来,快挡住岑紫泉的去路,双手抓了她好生道:“紫泉,都是我乱说话,我胡说八道,你听我说,我这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实话跟你说吧,我把……我把铺子抵上了……”
“你说……铺子……铺……寻方清,你该不会是真打了铺子的主意了吧?”
岑紫泉半天没寻思明白,道。
“抵上了抵上了已经,我……我输了两千两,我说没钱,被他们关了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将铺子的房契给了他们,若是半月内不将两千两还回去,这铺子就真没了”
寻方清自己说着也是心惊胆战,可扭头他就又道:“可是紫泉,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回娘家帮我要点银子,我定能赢了还你”
“你怎么不干脆死外头呢?”
岑紫泉无奈,撂了狠话,一把推开寻方清就奔了出去。
“紫泉,紫泉……”
…………
外头平儿都听见了,快步跟了出去。
“二夫人,二夫人,您快别跑了,平儿都听见了,嫩听平儿一句可好?”
这平儿平日话不多,可是岑紫泉也知道,平儿识字,是个心气高的丫头,虽不是陪嫁丫头,可跟了她这几年,言听计从,平日里虽安抚的话并不多,可说出来的句句在理,如今,她如此说,岑紫泉也由着她拉着去了院外头花亭子里坐下了。
岑紫泉歪头只顾抹着眼泪,平儿杵在一旁,眼中飘忽几下又坚定下来,道:“从二老爷一回来我便瞧出来了,这定是老毛病犯了,都说这一赌是千年,果然是改不掉,可既然改不掉,这日子咱还是得过,二老爷以前对您也是好的,只是输了银子惹您上火,更让您回婆家没有面子,如今您撂下话,要去拆穿他,让府上的人都知道二老爷这好赌的毛病,可是真心的?”
被问的岑紫泉微微的摆了摆头,对着亭旁初开的合欢花叹了一声。
“我倒真想这会儿就去告诉老夫人,可是……这若是说了,以后铺子谁管,那自然都归了大老爷了,二老爷便一点份儿都没了,如今老夫人健在大家是一家人,可是私下谁不知,这你是你的我是我的,那江南归大老爷,京城这一处铺子归二老爷,那山东的事儿都是三老爷在忙活,自然那是人家的,若这铺子给了大老爷,那老夫人驾鹤西去以后,那不是全指望人家大老爷大夫人心情好赏银子花了嘛,这点,我还是清楚地。”
“若不说,眼下也只能您回娘家借钱,将铺子赎回,赎回以后,怕是得您亲自去打理了,不然还是放虎归山,早晚有您忙的。”
岑紫泉抬头瞧着平儿,满脸的平静,眼中黑白分明,就如她说出的话,冷静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得不听的暖意,如此想着一把拉住了平儿的手感慨道:“平儿,多亏你跟我说说话,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我这就回娘家走趟,你在府上盯着二老爷,我天黑前就回来了,若老夫人请他去,你便跟着,问起我来,便说我去奶娘那儿顾珍儿和芙儿了”
“嗯,夫人您放心”
转身刚迈步走,平儿后头喊道:“夫人,合欢花开了”
岑紫泉回头爽笑,道:“好,改日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