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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火光拔地而起,烈焰熊熊无声跳跃。
谢清欢凝目看着燃烧中的车辆,专注得仿佛是看着深爱的情人,唇角却略微翘起,弯出一道冷酷的弧。
她清楚地知道,那辆车里有人,且不止一个。先是以一百码的车速扑上骤然停下的奥迪,再被后来那车强力一撞,他们也许立刻便死去了,也许侥幸还活着,却都逃不过与车辆一起化成灰烬的命运。
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谢清欢的心中没有一丝波动,脸色更是平静得近乎冷漠。若不是她这段日子好歹在气府聚了些内力,以谢清宁原本的身体带着萧朗月一起跳车,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们两人的忌日。
那车被路虎截胡,导致车毁人亡,想来是另一条道上的恩怨。想学螳螂捕蝉,就莫怪黄雀在后。
谢清欢想着路虎那全无顾忌横冲直撞杀气腾腾的德行,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哪儿是黄雀呀,分明就是海东青!
季卓阳靠着车头,神情懒懒的,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谢清欢一番。两辆车同时爆炸燃烧,路边又只有谢清欢与萧朗月两人,后面缀着的那辆车里的人显然没能在爆炸前逃离,现在必然已经葬身火海。
而谢清欢与萧朗月,衣服上沾了些灰尘,神情并不见狼狈,丝毫也没有死里逃生的窘迫,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萧朗月打电话给景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与景烨关心则乱心神不宁不同,他听得出萧朗月强自镇定的声音里那微颤的哭音,带着惊恐与惶急。而她的那些话,搁在任何一部电视剧里,都是标准的遗言。
萧朗月这个人显之于外的特质是仗义豪爽,但季卓阳知道,这姑娘的神经略显大条,对于恐惧这种精细的情绪活儿的感受比一般人要有所延缓。
所以,她一旦觉得害怕了,那么当时的情形一定非常糟糕。那么,她们是怎么离开那辆车,逃过一劫的呢?
谢清欢在说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故事经过再如何曲折离奇,经她一讲,也变得寡淡无趣了:“唔,原本他们是在后面缀着。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跟萧萧跳了车。后来,”她抬手指了指十字路口的纵向方向,“从那个方向突然开了一辆车,直接撞开首尾相连的两辆车,然后扬长而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季卓阳心中却是惊浪滔天,背后刷地冒出一层冷汗。
尽管谢清欢将整个过程简化至此,却也足够他明白了:那辆车缀在后面,开始的时候很安分,后来就算没有故意别车,也定然使坏相撞。萧朗月驾车,察觉到情况十分不利,理所当然地往最坏的方向想,就打电话给景烨留遗言。
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人被迫跳车。
照理说,她们跳车之后,奥迪车无人驾驶,要么会撞上路边石阶,要么就因为惯性滑出很远。而后面那辆车会立刻停下,车里的人就下来该找茬的找茬,该唬人的唬人。但是,从燃烧的火焰来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还不足半个车位,只是头尾略微错开些。
谢清欢说两辆车头尾相连,后来有车横穿而过,因此导致这种情况,也确实是实情。
然后,问题就来了,这也是让季卓阳不解的地方——谢清欢与萧朗月是如何做到从高速行进中的车里跳下而毫发无伤的?再有就是,她们跳车后,奥迪车是怎么停下来的,后面那辆车还巴巴地凑了上去?
或者,这两人其实是伤在内里,所以表面看不出来?
季卓阳也曾听说过,有人出车祸,表面一点儿伤都没有,五脏六腑却都被震碎了的。他想不出别的合理缘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靠谱,于是轻咳了一声,略扭捏地关切问道:“欢欢,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跳车的时候有没有擦着?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谢清欢眸光清澈,看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好,谢谢关心。”
“那个……欢欢,”季卓阳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刚才说的,我有点儿不明白,你能说得再详细些吗?”
“自然。”对于既成事实,谢清欢不善说谎,也不屑说谎。再者车祸背后主使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傅明湘,与季卓阳有那么点儿关联,让他知道经过也无可厚非。
于是,谢清欢从那车跟上她们开始说起,一直到爆炸起火,景烨驱车赶来结束,巨细无遗。
季卓阳听到完整版,自然明白,后面那车是有心戏弄,并不是存了杀心。谢清欢她们所谓的被迫跳车,显然是会错了意。
看着谢清欢脸上淡漠的笑意,季卓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突然觉得毛毛的。
他想起几年前,在极小的圈子范围里流传的一个消息——鼎星的谢清宁从出道就没接受过系统的演艺培训,却是演什么像什么,极具灵性。在未来一个时期,起码十年之内,无人能够超越。
而她的那种像,其实并不是代入角色,而是比代入角色更深层也更高级的,裂变人格融入角色。
代入角色与裂变人格之间的差距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有些演员在拍戏的时候,对于角色的理解十分深刻,入戏容易,代入其中演绎起来,更容易打动人心。但这种代入,有相当的副作用,产生的后续问题会比较棘手——比如,抽离角色困难,甚至可能会产生轻微的性格障碍。
而裂变性格却没有这些困扰,能从心所欲地裂变出相应的性格来融入角色,到下次拍戏,先前裂变的人格会自动消失,而后裂变出最新的人格。
提出这一说法的,是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学家。但因为他本身性格古怪,裂变人格听着又有些像天方夜谭,所以几乎没人相信这个。
季卓阳同样没当回事,只承认谢清宁确实非常有灵气。到后来,出了赵泽天那事,季卓阳嘴上不说,心里却隐约觉得那心理学家的说法有点儿靠谱了。
只是,未曾亲眼所见,他也不会轻易下定论。如今,谢清欢与萧朗月跳车而毫发未伤,这是寻常艺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眼前这个人,还是谢清欢吗?如果不是,那她裂变出来的是什么?奥特曼、蜘蛛侠还是人猿泰山?
季卓阳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打败了,后脑滑下一排长短不一的黑线,嘴角狠狠一抽,言语不能。
谢清欢默默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那一抹悲悯。
在静默的两人身后,萧朗月与景烨一吻完毕,紧贴的唇终于分开,牵出了一线银丝。萧朗月的呼吸因为缺氧而有些急促,面色潮红,眼帘一挑见了这个,轰的一下从头红到脚。
她悄悄扭头看一眼谢清欢,却只见到一个挺直的背影,她有些心虚地一手掩面:没脸见人了。
景烨则因为数年的等待之后,终于云开见月,心情甚是舒爽,胸中荡漾着缱绻柔情。他探手抽了张纸巾,小心而温柔地替她擦净沾了灰尘的泪痕,最后他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
眼前这人,是他这一生爱情的归宿,是他一声的幸福所在。
她没有事,再好不过。
景烨将萧朗月颊边滑落的一缕头发顺回耳后,示意她向后退,然后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季卓阳听到动静,终于拍飞了脑中那些囧囧的念头,略偏了偏头看景烨一眼,轻挑地笑道:“啧,我还以为你们**的,打算在车上来一发,一个吻就打发了?”
谢清欢一贯端谨,又因为身份的原因,旁人在她眼前极少会这样说笑。她知道这句不过是调笑,脸色却仍是沉了沉——季卓阳开景烨的玩笑没什么,这旁边还站着萧朗月呢。
再看萧朗月,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听了季卓阳的话,不由自主得露出恨不得自挂东南枝的表情,又有些忍俊不禁。
景烨眼中带着三分笑意,连带着冰山样的俊脸也柔和不少,果然有几分隔壁西凉摄政皇叔霍都那色如春花的风采了。他睨一眼季卓阳,意味深长地应道:“来日方长。”
隐藏的意思是,反正有对象了,何必急在一时。
孤家寡人,慢性子的对象还在遥远的地方打着酱油的季卓阳无语凝噎,避开这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话题,转入正题:“今晚这事,毁了两辆车,还闹出了人命,警方必然会介入调查。萧朗月作为车主之一,又跟谢清欢同为目击者,恐怕要去局子里走一趟。”
刚才谢清欢讲的经过,景烨也听到了,眉心微微一蹙:“事情经过你也清楚了,这事你怎么看?”
“看到什么,实话实说就是。警方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目击者的说法只是参考。”季卓阳冷静道,“其实,只要调出监控录像,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这一片,是老城区,已经在规划重建,设施方面跟不上。”景烨看向十字路口,淡淡道,“这件事,萧萧跟谢清欢,算是直接受害人。那辆车上的人,完全是咎由自取。”
那若是案发的时候,谢清欢并不是谢清欢呢?季卓阳深深看了景烨一眼,暗暗摇头——谢清欢若是精神方面真有问题,景烨能不知道吗?
这么一想,季卓阳转过头,看向谢清欢,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现在,真是谢清欢吗?”
“嗯?”这话没头没尾的,谢清欢听了眼睛略微一眯,流露出一抹兴味来,“为什么这么问?”
谢清欢获知的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并不完整,听他这么问,最多认为是这身体换了芯子的事儿暴露了,绝不会想到谢清宁能随意裂变人格趋吉避凶。
谢清欢不觉得有什么,萧朗月与景烨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欢欢有解离症的事情,瞒得很严实,季卓阳是如何得知的?
季卓阳玲珑心思开七窍,见到两人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边的寒意瞬间就散了,转而有些兴奋起来——能够随意裂变人格,又不会跳脱于角色之外,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绝对不是坏事。
不,这简直是祖师爷赏饭吃。难怪这些年谢清欢无论演什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是,以后为她接戏,恐怕要更加谨慎了。
“这都让你猜到了……”萧朗月捏了捏手指,狞笑着逼近他,“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以三对一,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候。完了往那边的火堆里一扔,多省事!”
季卓阳微微一笑,悠悠叹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谢清欢这个古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们。
“欢欢,”萧朗月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轻轻叹了口气,“你刚刚,变成了祈明越。”
跟祈明越有什么关系……谢清欢愣了愣,才慢腾腾道,“萧萧,你真幽默。”
萧朗月对季卓阳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看到了,就是这样。
季卓阳瞬间就明白了——谢清欢将在林天华的新戏《山河》中扮演倾世名将祈明越,一柄长枪撑起乌泱的皇都脊梁。
看人物设定,那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手。但——
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季卓阳也有些迷惑了:裂变人格真能完全变成那样的人吗?那如果谢清欢饰演一个轻功高手,她就真能踏雪无痕草上飞?
这万一哪一天她演了个变态女杀手什么的,我这如花似玉的脑袋搁脖子上还稳当吗?
谢清欢这时候也察觉到了,谢清宁先前肯定是发生过什么,导致萧朗月他们认为她能够根据环境自如地变成另一个人,比如说方才危殆之时,她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祈明越,并因此带着萧朗月逃过一劫。
就谢清欢来说,她是乐意让他们这样误会的。毕竟,比起这个身体换了个芯子,转换了一种性格,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正说着,消防车最先呼啸而至,水枪对着燃烧中的车狂喷。紧随其后的是警车,这个地区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出动的警力竟然是T市总局。
作为可怜的车主以及受到惊吓的目击者,萧朗月跟谢清欢被客气地请上警车,带回局子里去做例行问话。而景烨与季卓阳则因为傅明湘曾出言威胁,自愿做相关人证,也驱车同往。
谢清欢头回进警局,那感觉估摸着就跟头回进大牢一样,很是新鲜,心情吧,略微复杂。
她与萧朗月被分别带进两间审讯室。审讯室空荡荡的,一张长桌,三把椅子,嵌壁灯光芒微弱,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
照理说,谢清欢既不是车主,开车的也不是她,只要照实说出当时的情形,就应该没什么事儿。
但问话的人走了一波又换一波,人手一个记录簿,谢清欢说一句他们就低下头飞快地做着笔录。眼瞅着这坐下来的都是第五波了,谢清欢眸光一暗,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绊子下得也太明显了,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啊。
审讯的意义在于旁敲侧击千方百计地将人带沟里去,被问话人一旦前言不搭后语,供词就出现了破绽。
而前面那几位警官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态度说不上好,但也勉强算是礼貌了。第三位可能是平常不怎么处理这类事情,看着谢清欢的目光中还隐约带着同情。
谢清欢瞧在眼里,冷淡地笑了笑:到了这份儿上,她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可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了。
只不过,这手段未免太小儿科,压根儿入不了人眼。
眼下来的这第五位警官,据他自称是姓蒋名舟,连警号都报给了谢清欢。态度十分温和,就连耐性也要好上许多。
如果他不是一直兜着圈子,问几个问题又绕回去,且总不能结束这三句话就能说完的问询,谢清欢会觉得这人工作态度端正,积极上进。
时间已经不早,往常这个时间,谢清欢早已睡下了。
谢清欢耐着性子,与蒋舟周旋了大半个小时,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若是费点儿事去数一下,就会发现连字数都不多不少。
从进来局子到现在,谢清欢的表情丁点儿未变,神色也不见疲倦。
蒋舟看着谢清欢越来越亮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照说她受了惊吓,又拖了这么些时间,精神状态应该十分疲惫才是。
谢清欢笑了一下,淡淡开口,岔开了蒋舟又绕回去的问题:“这位警官,你可知道,何为熬鹰?”
蒋舟心中一凛,目光轻轻一闪:被、被发现了?
所谓熬鹰,是对长空霸主鹰的一种调驯,意在磨灭其骨子里的桀骜与野性。整个过程十分残忍,在经过一番徒劳的挣扎之后,老鹰会因为饥渴、疲劳与恐惧而无奈屈服,最终成为狩猎的工具。
谢清欢年幼时,曾亲眼见过熬鹰的场景,那过程对鹰与猎者是相同的考验,即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仍记忆犹新。
最后,那只被驯服的鹰王,被祖父亲手拧断了脖子。她至今仍记得祖父的话:“虎啸山林为王,鹰击长空称霸,它们骨子里的骄傲与不驯,是它们存活的意义。哪怕被拔掉牙齿,剁去爪子,剪除羽翼,亦不能失却傲骨。猛兽凶禽,一旦屈从于人,与死无异。”
熬鹰这种手法用于审讯,则是凭借轮番轰炸,不让吃喝,也不让睡觉,在焦虑、恐惧,饥渴以及疲劳中,让人屈服。
被审讯的人精神高度紧张,自然痛苦不堪,但审讯者也未必就轻松。熬鹰靠的是时间,拼的是精力,想要彻底摧折一个人的意志,原本就不易,仓促之下,更难成事。
“同一事件,我已经陈述了七遍,蒋警官与您的同事仍然不明白,还要继续问下去吗?”谢清欢看着他脸色变化,笑道:“贵局的办事能力,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蒋舟脸色微微一变,刚要说点儿什么,房门就被拧开,顶头上司宋局长匆匆走了进来,神情有些讪讪的:“小蒋,还没问完吗?”
“局长,”蒋舟知道事情有了变化,站起身飞快地答道。
“动作快点儿,这时候也不早了,不要耽搁目击人休息。”宋局长殷殷叮嘱,对谢清欢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蒋舟缓缓坐回去,将记录簿合起来,神情复杂地看向谢清欢,半晌才静静开口:“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那么,”谢清欢略一点头,扬眉笑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这边请。”蒋舟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低眉垂眼地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清欢慢悠悠踱到门边,脚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扫了蒋舟一眼——这次,又是谁在暗地里使绊子?
萧朗月三人早就录完了,正坐在外边等,见她出来,围了上来:“欢欢,你怎么这么久?他们为难你了?”
谢清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大约是我长得比较亲切,所以问得细些?”
季卓阳对这里边的弯弯道道心知肚明,冷哼一声:“是看你好欺负还差不多。”
这个真没有,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谢清欢在心中默默反驳了一句。
景烨上前一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萧朗月挽了谢清欢的手,几个人大摇大摆走出去,到了车上,景烨才道:“那片地区因为重新规划,所以监控设施不是很完善,今晚的事,只能根据车轮摩擦的痕迹来鉴定责任方。”
他转向谢清欢:“后来出来一辆车撞了跟着你们的车,你记得车牌号吗?”
“那辆车……”谢清欢仔细回想了一下,皱眉道,“根本就没有挂车牌。”
景烨闻言沉吟片刻,淡淡道:“不挂车牌,看来是故意的。这事自有警方去查,我们等消息就是了。”
季卓阳也赞同他的说法:“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
景烨发动了车子,先送萧朗月与谢清欢回家。萧朗月生怕谢清欢再出意外,强烈要求去她那里住,景烨没法只得照办。
警局里,蒋舟笔直地站在局长办公室里,看宋局长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回电话:“孟副市长,事情办妥了,人已经回去了。”
蒋舟听得略微一怔,原本他们得了话是要将那小艺人留在局子里一晚,熬一熬她的性子,却没想到临时有人干预,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副市长。
电话那头传来轻缓的女音,温和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场:“宋局长,同僚一场,我给你个忠告,你记住了。以后看人呐,眼睛放亮一点。那个人,不是你能动的。”
宋局长脸上现出一抹懊恼,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孟副市长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那先这样吧。今晚的事,我承你的情,改日一起吃一顿饭吧,算是答谢你。”
“您太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宋局长等那头挂了电话,才松了口气。这谁知道一个小艺人竟然搭上了孟家啊。
看一眼蒋舟,摆了摆手:“小蒋,坐。”
蒋舟依言坐下,双手置于膝上,肩背挺直:“局长,这事……”
“小蒋啊,”宋局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那人你也问过了,觉得有什么可疑吗?”
“目击人思路敏捷,条理清晰,。即使被问了多遍,依然很冷静,并没有焦躁。”蒋舟根据自己所见,实事求是道,“车主萧朗月的说法我也看了,跟目击者一致。”
“那就是说,她们所说并没有问题。虽然跳车这一段匪夷所思,但也贴近事实了。”宋局长微微皱眉。像他处于这样的位子,在职权范围内,时常要给人一些小小的方便。但要他罔顾人命,无视律法,也不可能。
所以他会被审讯中的小小刁难睁只眼闭只眼,有另一方来说情,就立刻顺水推舟前去阻止。对那两条人命,他却不能视而不见。
“景烨跟季卓阳都提到傅明湘曾出言威胁,怀疑她买凶伤人。”蒋舟静静陈述道。
“傅家小姐吗?又是个麻烦人物。”宋局长揉了揉额角,“今天先到这里吧,等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再说。”
“是。”蒋舟起身,敬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孟青璇公寓,一抹窈窕的身影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浓重的夜色。
孟青璇递给她一杯红酒,淡淡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我的心还留在这里,”那人浅浅一笑,脸颊上现出俏皮的小酒窝,“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傅明毓真就那么好?”孟青璇不可置否地挑眉。
“是,”那人点头,目光坚定,“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真肉麻。”孟青流抚着胳膊,温温一笑,“不过,我亦很期待,你与他再次相遇。”
那人小饮一口红酒,举了举杯子,笑容浅淡:“谢谢你,表姐。”
傅明毓,已经四年了,当真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