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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垂地窗帘隔绝了夜色,昏暗的房中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晕黄的灯光柔柔的,映照得整个房间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空气中浮动着带着血腥的**气息,在近乎密闭的房间中透出一股奇诡的**。
谢清欢醒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眉心微微蹙着,人却没有动弹。不是她不想,而是实在不能。
身下的床铺很软,却有些潮。身体好像是被脱缰的烈马来回踩踏过,痛不可当,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左胸心脏部位一抽一抽地痛,耳中轰鸣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她记得那日夜半月明,宫宴罢后,她在回府的途中遭到截杀。
夜色寂静冷肃,月光皎皎如水,身边的守卫一个个倒下,血光四溅。高手环伺,夺命而来,她坐在软轿中,清晰地感觉到浑厚的内息在闹腾了一番之后如潮水一般散去。
出自皇宫大内的‘雪消融’,专门用来散功。她知道,从此后她再不能动武——天机府主,九曜名流第一人,终成虚名。
记忆停留在她自断心脉的那一刻——以她当时半废的功体,杀别人自然费力,杀自己确实绰绰有余。碎心一掌,绝无活路。
怎会,没死?
谢清欢一念及此,豁然睁眼,沉沉的目光落在古朴典雅的床头灯上。心中微微一沉:这里不是大雍,倒像是祖父手札中提到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单凭一盏灯,没法儿下结论。谢清欢很快又释然了:这样的时世,没有身为谢氏家主的负累,也没有身为少帝之师的责任,无须再为家国之事费尽心力,有的只是全然的轻松自在。
只是,对于习惯了忙碌的人,这样的轻松自在,有难免让人生出一种天地浩大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谢清欢在那自在与茫然之间惆怅得无意复加,耳边蓦然传来一下极其轻微的一声响,清新的水汽混着轻微的香气伴随着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房间里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谢清欢僵了僵,迅速回神,用尽全力挣扎着略扫了一眼。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恨不能自插双目——苍白的身躯上一片连一片的,都是青紫的痕迹,有些地方被牙齿咬破了皮肤,渗出滴滴的血珠。大开的双腿间满是红白交错的污浊,惨不忍睹。
她刚苏醒不久,就发觉这身子心脉虚弱,丹田空虚,懵然间以为是之前重伤的缘故。后来察觉到自己是借尸还魂而来,与这个身体还不够契合,也没往深处想。
现在看来,这身子的原主人生前分明是遭遇了极为残酷的凌虐。
哎哎,谢清欢合了合眼睛,在心底长叹,真不如死了干净呢,现在倒是麻烦了。
她刚才那一眼看得匆忙,却也足够看清了——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从气势来看,怕是久居高位。
能肆无忌惮地在床榻之上将人凌虐致死,这男子定然不是善类。面对杀人凶手,形势于己不利,谢清欢迅速掂量了一下,只纠结了一瞬,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放松身体呈瘫软状,果断装死。
段明楼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随手拿了条毛巾正在擦头发,谢清欢这点儿小动作自然全落在他眼里。
还活着?段明楼挑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倒是小瞧她了。
昨晚在蓝夜,这女人端着一杯酒蹭到他身边,说是玩大冒险要请他喝。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果然见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正看着这边。
这女人长得不惹眼,却有种青涩宁和的气质,在鱼龙混杂的蓝夜,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别致来。说是请他喝酒,却不看他,眉眼间一抹无措流露无遗。
段明楼见多了美艳的热情的风情的甚至是风尘的女子,乍然见到这一款会害羞的小清新,觉得十分新鲜。于是一边猜测这女人是不是被她朋友诓了,一边端起酒杯喝了。
几乎是在酒入喉的瞬间,他就察觉不对。他生下来就被确定为家族的继承人,接受各种严苛的训练,身体对于某些药物极为敏感。
像这种小儿科的催情药,对他的身体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却并不妨碍他借题发挥,怒意勃发。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段明楼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真正的冷面冷心冷肚肠,对于女人,他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怀。他以往在床上的表现,固然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但也没有不良癖好,差不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今晚不一样,他难得的一丁点儿心绪波动,却不想看错了眼,自然恼羞成怒。那已经不是鱼水之欢了,根本就是他单方面的折腾。
他起身去沐浴的时候,那女人软在床上,只一口气吊在喉中,没想到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段明楼此时也觉得无趣了,放下毛巾走到门边。外宅的管家丁仪站在门口散步开外,见他出来便迎上去:“太子。”
“嗯。”段明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丁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才慢吞吞道:“您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叫谢清宁,是鼎星旗下的艺人。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八岁被星探发掘,以童星的身份出道,算是鼎星的老人了。后来渐渐大了,也一直没红。”
原来是戏子,难怪扮起可怜来得心应手。
段明楼对于一夜情的对象做的什么行当,从不过问。偶尔有人床第间提起,他也就帮衬一把。当晚这个,是自己贴上来的,他自然更没有心思。
反倒是丁仪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哦?”
丁仪的口气中带了点儿感慨:“据说人挺傻,且还天真,又不会来事儿。”
段明楼冷淡地笑了笑,傻?天真?不会来事儿?我看她聪明着,这招以退为进,再没有哪个人用得比她好。
丁仪又道:“她如今一年就拍那么一两部电视剧,偶尔参加些商演,也不知道炒绯闻。鼎星如今还容着她,也就看在她是老人的份儿上了。跟她同期出道的那个林微,十七八岁都已经是影后了。”
段明楼知道这位管家最爱迂回,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该得个结论了:“所以?”
丁仪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太子,谢小姐前阵子交往的对象,似乎是任家的三少。”
“任西东?”段明楼有些意外,“他回国了?”
“回来有三个月了,这次倒是低调得很,连任家人都瞒着。”丁仪眉目清冷,脸上带着克制的不屑。
任西东这个人,段明楼是知道的,自诩风流多情,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勤快。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个没节操的种马。
“这三个月,任西东都跟那女人在一起?”段明楼略微提起了一点兴致。
“是的。”丁仪点了点头,“不过,谢小姐不知道他是任家三少。他用了假名,叫任真。”
“任西东哪日要认了真,除非天降红雨。”段明楼一脸不屑,就任西东那个惯会装x的货,知道认真俩字怎么写吗?他这时候也明白了,谢清宁今晚八成是被人设计了,而他也是这设计中的一部分。
他们俩人站在门口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因此谢清欢也听了三言两语,并就着零星的信息脑补了一出负心凉薄的大戏。
自古衣冠楚楚,却禽兽不如者,众也。谢清欢悠悠感慨,耳边就传来段明楼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那个女人,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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