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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垫枕,重新要给秦非离把脉的时候,一旁的凌雪雁忽而道:“馆主,不知秦王的病情现下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山庄?”
“这得看他的病情了。”锦言抬起头来,对那凌雪雁笑了笑,这才重新将垫枕放到秦非离手下,搭上他的脉搏,把起脉来。
“肚子还痛?”这话问的是秦非离。
秦非离点了点头道:“有些痛,不过,不算太明显。”
锦言随即没说什么,却从随行苏绵绵的药箱里,拿出一排银针出来,对着凌雪雁道:“烦劳公主能出去下,我现在要为病人针灸,以便病人能够早日离开山庄。”
针灸?那就是要脱衣服了?
凌雪雁羞涩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锦言正准备让苏绵绵帮忙,可她却已经放下药箱道:“小姐,针灸的话,你完全可以一个人来,我就不参合了。”
说完之后,竟不等锦言回答,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锦言回过头来,看向秦非离,秦非离也看着她,两人对视的一刻,锦言心里哀叹一声,唯有出声道:“你自己把上衣脱了,要针灸了。为了尽快离开山庄,还是每天多扎几针,才能行。”
秦非离却忽而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看向她道:“扎哪里?”
“后背,胸前。”锦言简单的回答完,银针已经准备好了,却没见秦非离脱衣服,她随即挑了挑眉道:“你这是让我脱?”
秦非离一怔,随即失笑道:“你若是愿意,我自然没意见。”
“想得美!”锦言白他一眼,却见他依旧没动作,忍不住拧眉道:“想要身体快点好起来,得疏通经脉,这样对你的肠胃有帮助。”
秦非离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探向腰带,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解开外衣。
“先扎后背。”锦言提醒着他,秦非离的动作又迟钝了片刻,却终究还是背对着她,缓慢将衣服解了下来。
锦言已经拿好了银针,正准备找准穴位扎下去,这一抬头,她顿时僵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本该完好无损的皮肤,此刻全是疤痕,或重或轻,纵横交错的横在整个后背之上,几乎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且这些疤痕看起来,并不像利器所致,反倒……更像是鞭痕。
她昔日不是没见过秦非离的身体,记忆里,他绝对没有眼下这片狼藉的后背。
她的手顿时僵在那里道:“你的背……怎么回事?”
秦非离动作一顿,随即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吓着你了?受了点伤罢了,无妨。”
锦言看了他一眼,他侧脸平静,容易俊美依旧,只是此时此刻,却多了几分苍白,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都不太好,可是饶是如此,他的神情表情,却仍旧没有半点变化,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脱衣服的迟疑,锦言倒真信了他的话了。
真的只是一点小伤吗?
她是曾经经历过毁容的人,又是医者,自然知道这样的疤痕是如何形成。这样大小不一的伤口,遍布伤痕的身体,当时,受伤的时候,他一定经历过生死间的考量,可是,说出来的这一刻,却如此风轻云淡。
锦言没有说话,缓慢的开始扎针,动作却不由得放柔和了许多。
针灸期间,她去取了药和纱布进来,等银针取下,她将那些黑浓的浆糊状药汁,往秦非离背上涂去,秦非离动作一顿,只觉后背清清凉凉,随即出声道:“这是什么?”
锦言略略垂头,看了手里的药碗一眼,继续拿了刷子往他背上涂去,这才开口道:“治伤疤的药。”
秦非离随即没再开口,等锦言将药汁刷完,拿出纱布来给他包扎时,他看着锦言近在咫尺,且专注的脸,目光停在她而后之时,凝了凝,忽而开口道:“这药真的管用吗?”
锦言抬起头来,因为是背上的伤口,她在他身上绕纱布的时候,难免要跟他近距离接触,此刻,她就是在他身前极近的地方站立,给纱布做最后的打结处理。
她看了秦非离一眼,道:“你只管放心,连我脸上那么深的伤口,都能医好,你这后背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时间可能就长了些了。”
“和你医脸的药是一样的?”
“自然。”
秦非离随即没再说什么,低头再次看了锦言一眼,分明一脸若有所思。
包扎好之后,锦言这才道:“这两天,只能适当的活动,尽量少出门,若是要见人,时间也缩短一些,你需要好好的静养。”
她说完之后,便带好银针,准备出去,秦非离忽而喊了她一声,道:“锦言。”
锦言回过头来,不解的看他,他随即又失神笑了笑道:“没事,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感觉,有些不真实,所以,才想喊你一声。”
她近在咫尺,还会给他治病,同他说话,虽然已经不是昔日的夫妻身份,但是,这样,已经足矣。至少,他能每天都见到她。
锦言动作略略停顿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便已经带着药箱,转身离去。
锦言离开之时,凌雪雁又问了一次秦非离具体的病情和身体状况,锦言如实回答,在得知,秦非离大概要住上五六天的时间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不长。”
锦言微微一笑,算作回答,正准备离开之时,凌雪雁却忽然喊住了她道:“馆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锦言随即将她带到自己的诊室之内。
两人才坐下,凌雪雁便忽而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雪雁今日前来,探望秦王是其一,最重要的,其实是来感谢馆主,救下皇兄性命的大恩!昔日雪雁不知馆主大恩,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馆主见谅。”
锦言闻言一怔,片刻之后,微微一笑,却不着痕迹的借倒茶的动作,收回手道:“公主言重了。我当日并不知皇上的身份,所以,救下他,纯属偶然。”
她将茶放到凌雪雁面前道:“既然公主知道这件事情,想来,皇上应该也告诉过你,我的态度。我只是平凡小女子,只想要安实平静的生活,并不想卷入你们的大计划中,所以,公主不必言谢,也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而我,也从未给皇上治过病。”
凌雪雁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保持着礼仪,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现在的楚国,燕王权势滔天,皇兄又*病榻多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害怕被卷入,害怕燕王的报复,也是理所应当。”
她苦笑了下,道:“这也是命,当初父皇丢下这么个烂摊子撒手人寰,凭我们兄妹二人,又怎可能是老歼巨猾的燕王的对手。而今,江山就要落入他人手中,怪只怪,时运不济。”
她这么说,锦言却仍旧是无动于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也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就算他们兄妹困于牢笼,她也不是救世主,她虽然为医者,也许开始好存了一份和善之心,但是经历无数次死亡边缘徘徊之后,她的心,早不似当初了。
古代,终究是一个乱世,为了活命,她只能固守自己的本分,不随意参和,她能帮的,她自然尽力去帮,但是,帮人,也有底线,触犯到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自成立医馆起,她早已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不仅仅有四女,还有整个天顺医馆上万人,不仅如此,还有暗影门,她,是绝对不会拿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去毒的。
现实也好,狠心也罢,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做的,只能是袖手旁观。
凌雪雁见她没什么神情,抬起头来,神色便愈发楚楚可怜:“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我和亲,中途,却又改了圣旨吗?”
锦言依旧平静的注视着她,并未回答,凌雪雁猛然间就红了眼眶,低下头去道:“那是因为,燕王有一个身有恶疾的儿子,我只不过上一次陪同皇兄一起看病,送皇兄回去之后,燕王因为知道我之前私自来馆主这里为皇兄求医的事情,所以,将我带到了王府,却没想到,就那么一次,竟然碰上了下人推着出来晒太阳的燕王的儿子,他看见了我。”凌雪雁的眼眶越加红了,隐隐要落下泪来,哽咽道,“他……他竟然对我一见钟情,我当时还不知晓这事,只觉那世子看我的眼神怪异,后来,我才从皇兄口中得知,燕王竟想让我为世子妃,嫁入燕王府。”
凌雪雁抬起头来,眼中已经蓄满了泪道:“我们兄妹二人,从小到大,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我们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想就这么过下去,可是,要我嫁给一个身有恶疾的人……”
凌雪雁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哽咽着嗓音道:“嫁不了自己心爱之人,便罢了,可是,却要嫁这样一个废物……”
她隐晦所指,下意识让锦言想到了秦非离,而此刻她楚楚可怜的姿态,看上去,的确十分让人怜惜。这样的情形,放在谁身上,都是十万个不情愿吧?一如,她当初得知自己要嫁给半身残疾的秦非离的时候。
锦言叹了口气道:“公主,燕王的势力,你比谁都清楚,我也无能为力。”
凌雪雁的眸中,渐渐绝望起来:“那我不要你做别的呢?我只希望你能帮皇兄隐瞒病情,牵引一旦治好,身上的痕迹也会逐步消失掉,到时候左右服侍的宫人,定然会起疑,我只是希望馆主再提供一些掩饰病情的药物就好了,不让他身上的痕迹那么快消失,也不让病情蔓延,这样,馆主也不愿答应吗?”
锦言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当日与皇上当面说过,不是我不愿答应,而是,我根本就没有那么能力,因为,没有任何病症,与牵引相同,也就根本没有办法伪装。”
凌雪雁眸中的泪再一次蔓延,却又强自被她压了回去。锦言随即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凌雪雁接过之后,捂住眼睛,半响,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失态了。”
她随即将帕子放下,虽然眼眶依旧发红,却已经止住了哭泣道:“如馆主所言,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也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生在帝王家,终究有太多身不由己。我也不为难你了。”她说罢,又擦了擦眼睛道,“今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说罢,已经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锦言眼睁睁地看着她快要走到门口了,忽而便出声道:“如果你是因为不愿嫁一个身有恶疾之人,或许,我可以帮你,去给燕王世子看病。”
凌雪雁一怔,回过头来看她,随即勾唇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道:“不必了,我巴不得他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希望你医好他。”
说罢,她抚了抚云鬓,似乎恢复了那个仪态万千的公主,然后拉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锦言这一天,都心情不好。
虽然,她的确不是良善之人,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会浮现凌雪雁楚楚可怜,眸间浸泪的模样,耳畔浮现她临走时的那句话,就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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