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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的名字,随着营造之术的推行而为大邑百姓所熟知。
百姓们最是淳朴,他们不在乎秦婉这个名字背后的那些尊贵身份,什么皇贵太妃,什么天子生母,那些能让他们免受地龙翻身的威胁么?
不能!
但秦婉可以。
本来有些人还不愿接受一个女人建造的房屋能在大邑如此推行,结果,不过几月后,琅琊郡便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而那些用了斗拱之术的房屋,虽然摇摇欲坠,但是并未垮塌。
这场令人闻声色变的祸事,最后只死伤了极少数人,一时间,无数人为秦婉立起了长生牌位,而力主推行此法的姽婳,也越来越被大邑臣民所接受臣服。
秦婉坐在自己的宫中,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入宫之时,她以为自己的这一生就这般了。
她不爱奚承明,甚至是厌恶的。
奚承明喜欢的,是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小意的女子,她相貌不过秀美,性情也沉闷得很。
不过得了几夕召幸,便被抛诸脑后,成了后宫中无宠无爱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但她依旧是许多女子的仰望,是秦家的骄傲,因为她是妃嫔,是那万万女子中的佼佼者,是人上人般的存在。
后来,她得了思均,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就可以满足了,有了下半生的指望,不必像那些太妃太嫔那般,寂寞地老死宫中。
再后来,思均成了天子,她成了天子之母,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可如今,她发现,不是的。
不管是丈夫,还是孩子,他们所带来的荣耀,都不会让她发自内心的快乐。
只有秦婉,只有做秦婉,才会让她真真正正的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身旁的嬷嬷走了进来,悄悄在她耳边说,“娘娘,陛下如今慢慢懂事了,是不是找个能识文断字的人近身伺候着,好让陛下在开蒙前多学些东西。”
嬷嬷也是为了自家的主子好。
谁都看得出,如今朝中重臣只认那位无极宫的娘娘,刚登基时,还有大臣过问新帝的日常起居,如今却是没人再问。
臣子们最是现实,在谁手底下干活,这心依然是向着谁。
圣上年纪太小,距离亲政还有十数年,若是圣上再不聪慧早熟一些,等日后亲政之时,这朝堂早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秦婉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学这些做什么?找几个性情憨厚的,照顾好陛下就是了。”
“娘娘!”嬷嬷有些急了,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秦婉冷下脸,“思均是我的孩儿,难道我还会害他么?”
嬷嬷只好收了声,她一个奴才,怎好越俎代庖做主子的主。
深秋之时。
今日,是一个寻常日子,都城百姓们正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如今,他们不用担心赋税徭役,不用担心苛捐杂税,日子过得安稳且舒心。
突然,城外疾驰而来一匹马,马背上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门外守卫刚准备拦人,男人手拿令牌,高呼,“西陲急报,请让行!”
守卫看到那令牌,脸色一变,忙移开拒马栏,让来人通行。
城中的百姓也纷纷让路,只是,他们忧心忡忡地看向来人疾驰而去的方向——皇宫。
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无极宫内。
几位大臣神色沉重地站在下首。
刚刚,太后急召他们几位入宫,而谢绥云看了看到场的几位大臣,户部、兵部,他心中一凝,看来,西陲战事将起了。
果不其然,姽婳开门见山,沉声道,“西陲诸国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大邑虎视眈眈,当年信王同十万将士惨死于叛徒的里应外合,而如今,昭武将军顾将军被刺客重伤,近卫擒获了其中一个刺客,从中拷问出,乃是贵霜下的手。”
臣子们神色一凛,没想到西陲会出现刺客之事。
姽婳微微前倾,看向诸人,“诸位爱卿都是我大邑肱骨之臣,如今也不是朝会之上,不妨各抒己见,谈谈对此事的看法。”
兵部尚书首先出来了,他本就是个主战派,长子次子都送往了西陲,在昭武将军麾下,此刻也是力主开战。
“娘娘,我大邑同西陲诸国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局面,当年十万儿郎的鲜血,谁人能忘,如今顾将军受伤,是坏事,却也是好事,之前西陲战事不断,却都是小打小闹,如今,却有了大举发军的理由了。”
户部尚书却有不同意见,“若是开战,那便不是小事,死伤不说,光是军费便不是小数,之前西陲纷争不断,国库便已吃紧,如今再起战事,实在是……”
殿内,诸位大臣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姽婳移开视线,看向从进来起便没说过话的谢绥云。
“谢大人,你怎么看?”姽婳问道。
谢绥云笑了笑,躬身道,“回娘娘,这一战,臣以为,必打不可。”
“哦?”
“西陲诸国,以贵霜为例,贵霜铁骑有屠村的旧例,凡是途径之地,半个汉人也不会留,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走漏了行踪,而这些年来,西陲多少村庄被他们杀绝了?各位大人所考虑的皆有道理,百姓要生活,天下要安稳,只是,若大邑连为西陲那些惨死百姓讨回公道的心气都没了,臣以为,这比国库空虚,可要可怕得多了。”
谢绥云这番话说得极重。
若是最终这场战事主和派获胜,只凭他这番话,仕途便是走到头了。
更何况,户部尚书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却明火执仗地同他提出相反意见,即便这场仗打了,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姽婳看向下首的谢绥云,突然明白,他是在靠自己的力量,为想打这场仗的自己铺路。
若真打了,赢了,自然万事欢喜,若是输了,他便是最好的替罪羊,可以用来被割舍。
“爱卿说的。”姽婳站起身,走下玉阶,扶起了谢绥云,“甚是!”
“此战,我大邑非打不可。一味求和退让,只能让敌人愈发猖狂。我大邑没有怕死的儿郎。”姽婳转身看向众大臣,沉声道,“去准备吧,一旦开战,军备必须跟上,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若真在后方出了纰漏。”
姽婳的神色一寒,“那就拿项上人头来祭旗吧。”
众人低头领命,而开战一事,就此尘埃落定。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姽婳轻声道,“谢爱卿,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