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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肚子咕噜直响,可却无心吃饭,她放下红薯,呆坐着,望着碗发呆。
倒是葫芦,瞧见了那几个烤红薯,今日能吃,坚决不会等到第二天,抱起红薯就啃,撑的差点吐出来。
芙蓉将饭菜给小巧热热:“吃吧。”
小巧低头笑起来。
“小巧,你怎么了?”芙蓉问。
小巧摇头。
葫芦不禁感叹:“小巧姐,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么黑,你竟然敢一个人从酒馆里回来?”
“是…….杨波送我回来的。”小巧声音甜丝丝的。
芙蓉豁然开朗。
临睡前,芙蓉又不放心,去问小巧:“杨大叔一直不愿意你在酒馆里做工,而且酒馆的活计又繁杂的很,如今他有没有再为难你,你还愿意在那里做下去吗?我瞧着今儿回来,你的衣裳都湿了。”
“我愿意……..”小巧斩钉截铁,心情好,看到什么都好:“杨大叔他对我挺好的…….很关照我,有时候还会帮我做活呢。我愿意在酒馆里做下去。”
“上次那酒水的事,没有再出问题吧?”
小巧点头:“那小贩是个实诚人,先前的事,是他娘子所为,如今他送的酒,一点不差,而且价格也比以前公道。这都是因为杨波,他有一副好心肠,对人宽仁,所以…….”
说起杨波,小巧又红了脸,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提及杨波,她的脸就红了呢。
灯影下的小巧显的羞涩而温婉。
“小巧,你跟杨波说一声,三日后,休息两天。”芙蓉交待她。
“为什么?芙蓉姐,我不累,不需要休息,我能做活。再说。酒馆的生意很忙,我若休息了,杨波会很辛苦的。”
芙蓉笑起来:“小巧,杨波花二两银子雇了你去,真是太划算不过了,你这么替他考虑,真是难得,就连当初我在一品楼做工,都没有你这样的心思,只是三日后。是咱们白家的大日子。家里家外都要忙碌。自然也少不得你。”
“三日之后,是什么日子?”小巧不禁问道。
“三日之后,太后丧期已过了三个月,京城里允许丝竹管乐。皇上当初不是说了,三个月后,便迎娶咱们家二小姐…….是时候准备着了。”
小巧恍然大悟。
三日之期,茶茶过的忐忑,心有不安,又极为期待。
京城的繁华犹如雪后的太阳,缓缓的升起。丝竹弦乐,迎来送往,络绎不绝。就连卖菜的小贩。脸上也有了少见的喜色。终于不用守丧了。
这一日,茶茶早早的便装扮好了。
身上的衣裳,是芙蓉一针一线缝制的,而一应首饰,是皇上亲赐的。
衣衫摇曳。发饰轻摆,若说杨柳扶风,倒也恰如其分,脂粉浅浅,顾盼生辉。
怕耽误时辰,五更天,白家就全体出动,生怕误了一分一毫。
灯影摇曳间,茶茶焦急的坐着。
春娘盛了汤圆来,这本是正月十五才吃的东西,如今茶茶要进宫了,以后全家人在一起吃饭也成了奢望,她有意煮了一锅汤圆,取个好彩头。
葫芦抱着个海青色大碗吃了五六个汤圆,见茶茶不吃,便凑上去:“二姐,你吃不下吗?要不要我帮你吃?”
芙蓉瞪他:“葫芦,你有这么馋么?今儿是二姐的大事,你得让二姐先吃饱。”
茶茶哪里吃的下去。
或许是太过焦急,又或者,有些兴奋。等待她的,毕竟是一生当中的大日子。
白家里里外外收拾停当。
就等皇上来了。
有拍门声,葫芦赶紧去瞧,哪里是宫里人,却是卖丝线的小货郎,问白家需不需要丝线。
又有拍门声,葫芦跑过去一瞧,却是卖果子的,问要不要来二斤。
来来回回的,葫芦都没劲儿去开门了。
太阳升到头顶,还是没有宫里的消息,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太阳渐渐的落了下来。
当太阳光有气无力的照在白家房顶的时候,天暗了下来,围在白家门口等着看热闹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大家都知道,宫里人不会来接茶茶了,若是接,上午就来了,为什么如今天擦黑,还是没一点动静。
茶茶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由焦急到兴奋,然后是失落,最后是伤心。
她坐在中堂,望着袅袅娜娜的烟发呆。
早上春娘还拜过菩萨,说是祈求菩萨保佑,希望茶茶进宫以后,万事顺遂,这下倒好,茶茶连宫门口也去不了。
一层黑云笼罩在白家上空。
芙蓉去小车胡同探看过几次,分明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只得安慰茶茶:“或许是…….”
“大姐,你不必安慰我了。”茶茶的眼圈红了,取下簪子进了屋,关上房门,谁也不见。
一天到晚她都没吃饭。
春娘害怕茶茶又变回以前的样子,比如,不吃不喝,不苟言笑。时间久了,又会气息奄奄,那可是要命的事。
想到这些,春娘都觉得胆战心惊,芙蓉不得不安慰她:“春娘,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如今的事,还说不准,等等看吧。”
还是被春娘说对了。
茶茶又开始不吃不喝,饿极了,才会吃上一两个果子,整个人也变的恍恍惚惚,像是一下子老了七八岁,她才十几岁,本来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可如今却显的颓废而苍老。
为了让茶茶吃饭,芙蓉狠心宰了杨老爷子送来的芦花鸡,香气扑鼻,可茶茶却看也不看。
葫芦夹一块鸡肉放进她碗里:“二姐,你多少吃点啊,你总是不吃饭,是要升仙么?”
茶茶的眼泪就滴进了碗里:“你们说,皇上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才不…….”
又是皇上。
茶茶嘴里只有皇上。
坐在亭子里望着鱼发呆,她会不自觉的喊皇上。
坐在抄手游廊看灯,她也会喊皇上。
甚至,桂花树要抽芽了,她捏着树枝,也会喊皇上。
整天都是皇上,以致葫芦听到“皇上”二字,就像踩了蚂蚱一样,赶紧跳开。
白家又开始请大夫,开始熬药。
里里外外的忙活,就为了茶茶一个人。
她喝了药,倒也安静,自己坐坐,或是去躺着,只是不愿多说话。
杨波的酒馆日渐红火,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小巧在家里守着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又去酒馆帮忙。偶然回来时,给茶茶带一些小菜,可茶茶却闻也不闻,都被葫芦吃掉。
芙蓉常常陪着她,空闲的时间,就在衣铺里做做活计,白家的生计还要维持,她从不敢含糊,帮那些夫人小姐们做的衣裳,从来不敢耽误。
这日春娘扯了几米绸缎料子回来让芙蓉做衣裳。
是粉色的料子,这料子,分明跟春娘的年龄不搭。
春娘叹气:“芙蓉啊,你看看茶茶,如今又跟失了魂一样,皇上不肯接她入宫,茶茶她…….这么少吃少喝的,能撑多久?未免以后唐突,如今得提前准备着。”
芙蓉心里一咯噔:“春娘,茶茶不会有事的。”
“我也这么希望着,可你看看茶茶,这才几天,就瘦的皮包骨了,大夫们开的药,喝了也不见轻,想来是心病又犯了,身上的病还好医治,心病如何能医的好呢?我成日给菩萨烧香,可……”春娘黯然低头;“能想的办法娘都想了,可谁又拿的了皇上的主意,也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若一直不肯接咱们茶茶入宫,便是要了茶茶的命了。”
芙蓉只得去苏府。
苏老爷毕竟在朝为官,会知道些什么内情也说不定。
而且苏畅在朝阳门当值,偶尔也会做皇上的贴身侍卫,或许,他也知道点什么呢?
问问他们,总好过自已家人没头没尾的猜测。
苏老爷在中堂跟苏畅下棋。
偶尔有苏府下人端茶进来,很快又安静的退了下去。
阳光正好,时不时一两只麻雀的叫声夹杂在光影里。
芙蓉在门口站住,不想打破二人难得的宁静,却很快被苏畅发现:“白氏,你猫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下人端茶上来。
太阳光将下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黑白双色棋子还摆在棋盘上,苏老爷一身便装,显的很是安逸。
“真是对不住,打扰了你们下棋。”芙蓉略有歉意。
苏老爷笑笑道:“这孩子,说什么打扰,你能来,我很高兴,此次一定有什么事吧?”
“是关于茶茶的事。”
“我就猜到是茶茶的事,若不是茶茶的事,白氏,你可是好久不登我们家门了,我还以为,你天天吃着杨家的鸡蛋,天天吃着杨家的饭菜,都快把我忘了呢。”苏畅的语气有点犯酸。
苏老爷忙道:“畅儿,你又胡说,芙蓉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不要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让她忧心。”
苏老爷如此关怀,倒让芙蓉又高兴又难过。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怕别人关怀,别人一旦关怀,自己就会感动的一塌糊涂:“苏老爷,我是觉得你们在宫里行走,消息一定比我们灵通了,茶茶的事,想来你们也知道,可我们却没有一点办法,我是来问一声,不知苏老爷可否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让茶茶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