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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姨,这在教孩子方面,我不得不说我母亲比你成功不少。”
乔欣卉的脸上有些尴尬,但一对上靳子琦带笑的眸子,立刻就敛去了那隐隐的愠意,换上的是温婉歉意的微笑。
“念昭从小跟着我东奔西走的,我也没多余时间照顾她,才会养成她现在不管不顾的性子。子琦,你可别跟她太较真了!”
靳子琦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靳昭东,果然在她父亲的脸上看到了愧疚。
乔欣卉这含沙射影般的说话技巧确实高,看似在自责,实则在责怪靳昭东没照顾好她们娘俩,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人觉得是她大小姐在无理取闹。
靳子琦唇边的笑意渐浓,抬眸望着乔欣卉:“欣姨言重了,后天的教育虽然重要,但这麻雀就是麻雀,即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乔欣卉硬生生地噎了口气,一张脸顿时涨得跟猪肝色一样,捏着快餐盒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很快就在盒子上出现了几个深凹的指痕。
作为女儿的乔念昭一瞧见母女受了委屈,顿时往前一步,瞪着靳子琦,话却是跟靳昭东说得:“爸,你听听,你听听姐说的什么话!如果她真不喜欢我跟妈,那我跟妈走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我们?”
靳昭东被这样暗涌浮动的争吵弄得烦不胜烦,揉着额际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没有开口训斥靳子琦,也没有对乔念昭说重话。
乔念昭不由地着急,以往总是站在她这边的父亲怎么突然间中立了?
她瞄了眼好整以暇翘着个二郎腿的靳子琦,思绪千回万转,咬紧了唇瓣,什么时候,靳子琦当着靳昭东的面和她争执时表现得这么泰然自若过?
乔念昭虽然没有乔欣卉来得机智细心,但也察觉到了靳昭东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不再是以往那样疼惜呵护,倒是对靳子琦……
她瞪圆了美眸,诚惶诚恐地扫了眼靳昭东,十指紧张地纠缠在一块儿,神色不安地盯着靳子琦,昨晚在厕所里的话难道被靳子琦听去告诉父亲了?
乔念昭心里有了怀疑,一张脸青白交加,眼神更是闪躲得厉害。
靳子琦欣赏着乔念昭诚惶诚恐的反应,看够了才放下了翘起的腿,稍稍坐直了身子,笑说:“我开个玩笑罢了,怎么都这么认真,一点也不好玩了。”
乔欣卉眯了眯眼,打量着对面笑得一派和气的靳子琦,随即也露出了笑容,把锅贴放去床柜上,转身轻声责备乔念昭:“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乔念昭心有不服,但也知道进退,靳昭东摆明了不会帮她,要是她再纠缠下去,她口才心机都没靳子琦厉害,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点了点头,转而冲靳子琦抱歉地说:“姐姐,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你别跟我计较,不然爸和妈又要教训我了!”
靳子琦看着她笑了笑,笑得乔念昭全身的寒毛乍然竖起,下意识地就远离了她一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个阴险的女人又在谋划些什么!
靳子琦横了乔念昭一眼,不以为然,转头跟靳昭东说道:“既然这里有欣姨照顾,那我也就不请看护了,要是有事,爸就打电话给我吧。”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又是把乔欣卉逼退了一步,望着乔欣卉难看的脸色,靳子琦微微地一笑:“欣姨,我下午让家里的刘姨来换你的班。”
乔欣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即使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心里却也是气极,靳子琦竟然……竟然把她和一般的佣人相提并论!
靳昭东自然发现了病房里的硝烟弥漫,轻咳一声,看了眼乔欣卉,乔欣卉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冲着他扯动嘴角,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这样的委曲求全让靳昭东顿觉得靳子琦那番话咄咄逼人。即便乔欣卉在那张凌雀图上欺骗了他,但她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些年一个人带大念昭,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既然自己跟凝雪再无可能,是不是该给自己和欣卉一个机会?
想到苏凝雪,靳昭东的心口又是一阵阵的刺痛,如果没有念昭,他不管用什么法子,即使是放下男人的尊严都要去求得苏凝雪的原谅,可是……
在天山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曾无忧无虑地生活,还有了子琦,曾经,他们是那么地快乐,他多么希望后来发生的都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那个清冷却惟独对他温柔的妻子、优秀的女儿,他什么也没失去。
但一切都没了,都毁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靳昭东的心里却已经是万千种滋味,他看着不知疲倦照看自己的乔欣卉和有些小任性的乔念昭,原以为的幸福如今却是何等地咸涩。
靳昭东稳住自己翻腾的心绪,跟靳子琦道:“子琦,欣卉好歹是你的长辈,即使你做不到对她像对你母亲那样敬重,但我也希望你以后能跟欣卉好好相处。”
乔欣卉一顿,看向靳昭东的目光流露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就连乔念昭也激动地轻呼一声:“爸爸!”说着,瞟向靳子琦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得意。
“哦?”靳子琦却还是假装不解:“爸这么说什么意思?”
靳昭东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挥退了乔欣卉和乔念昭:“你们先出去会儿,有些话我要单独跟子琦说。”
“昭东……”乔欣卉欲言又止,担忧地看看靳昭东,又瞧瞧靳子琦。
靳子琦忍不住玩笑地说了句:“欣姨放心,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况且……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儿。”
乔欣卉的面容一怔,总觉得靳子琦的话里有话,但又找不到破绽。
乔念昭有些急了:“爸,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说的……”好不容易靳昭东松口了,有娶妈进门的意向,要是被靳子琦三言两语给撺掇了,那她跟妈这辈子真的不能出人头地了!
靳子琦瞧着乔念昭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禁不住轻笑,乔念昭这个性子,即便是进了豪门又怎么样?顶多是让名流圈里又多了一个宋冉琴!
出身和教养是骗不了人的,装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露出破绽,乔欣卉每句话每个动作虽然深思熟虑,但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靳昭东有些不耐烦,皱起了眉头:“我说出去没听到吗?”
乔欣卉忙识趣地拉过乔念昭:“别闹,跟妈一起出去。”说着,不管乔念昭的意见,拖着她就往外走,关上门前倒是深深地望了眼靳子琦。
靳子琦假意没看懂她眼底的质疑和担忧,回之莞尔一笑,随即便移开了视线,特意留给乔欣卉一个足以让她七上八下的背影。
病房里又变成了两个人,只是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和话题。
靳昭东做了一番思想争斗,才开口:“我打算……等我康复出院后,就跟你欣姨把证领了,我已经愧对了你和你母亲,没有尽到为人父和为人夫的职责和义务,后半生……希望能弥补一些错误。”
一时间,病房内没有了任何的声响,安静得越发诡异。
“爸现在告诉我这些话,是为了通知我您做好的决定,还是……征询我的意见?如果是后者,我的答案是摇头,您要再婚,我同意,但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乔欣卉。但你已经决定了的话,我也多说无益。”
靳昭东一愣,靳子琦给出的回答很明确,态度却也很强硬,好像是下定决心不肯同意乔欣卉进门,他低下头沉吟了会儿才幽幽地说话:“子琦,我老了。”
“所以,我更不能放头豺狼在您的身边。”
靳昭东看着她,脸上有了一点点的惊讶,靳子琦却兀自说道:“以爸今时今日的身价和地位,何尝找不到一个好的妻子?可是,爸现在却要娶欣姨,您名义上养女的母亲,您和母亲离婚的事还没在圈子里宣扬开去呢,当您带着欣姨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您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靳昭东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靳子琦勾起唇角,拿过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嘴里也没有停止分析利害关系。
“现在的新闻媒体鼻子都很灵,一旦您让欣姨曝光了,作为靳氏的新董事长夫人,您觉得媒体会不好奇欣姨的过往?曾经某官家的媳妇到靳家女主人,这中间二十多年,我想大家都会很好奇是怎么样厉害的角色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靳子琦没有把话挑明,不代表靳昭东不明白,以媒体锲而不舍的职业精神,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挖出乔欣卉是他这么多年在外面的女人,而乔欣卉杀人犯的身份更足以撼动他在靳氏的地位,到时靳氏的股东都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每一个失败男人的背后,肯定站着一个坏事的女人。作为您的女儿,忠言逆耳的话我也得说,您该知道一个良好的形象对一个企业家的影响力。您在商场上有现在的声誉,也是多年积累的,但毁起来却是在一眨眼之间。”
长长的一条苹果皮没有一处断裂,她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当然,决定权还是在您的手里,我也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要左右您的意思。”
靳昭东抬起头,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容,当一个又一个的“您”从靳子琦嘴里蹦出,他只觉得一阵窒闷感扑面而来,他们父女之间竟是如此地疏离。
靳子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恍然一笑:“父亲,您为什么看我?”
又变成了“父亲”,而非“爸爸”,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女儿就要喊另一个男人“爸爸”,靳昭东一股无名火就从胸口燃起。
“你妈妈要结婚的时候,你也说了这席话?”
“父亲,您说笑吗?”靳子琦见他没接苹果,便放到一边,才抿着唇角说:“您要娶的女人和我妈妈要嫁的男人,虽然从血缘上来讲是兄妹,但论品行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失足妇女,一个是名声在外的国际汽车设计师,你们要是一起举办婚礼,您觉得媒体会站在哪一边?”
靳昭东被靳子琦堵得哑口无言,但也气得不轻,一张脸又青白了,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乔楠,偏偏女儿还要把他们进行比较!
靳子琦却好似不知道自己犯了靳昭东的忌讳,用纸巾擦拭着手指,悠悠然地继续说着:“父亲,您要对外宣布跟欣姨结婚的前一刻,记得打电话通知我,我好事先抛售手里的股票,妈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也不希望到头来在靳氏的那些股份成为一叠不值钱的废纸。”
“子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靳昭东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子琦。
要是把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抛售出去,靳氏的股价绝对会跌得惨不忍睹,到时候,不用媒体去挖掘乔欣卉的背景,商家的纷纷逼债和银行的紧急催款都能把乔欣卉推到风口浪尖上,大众绝对会认为是他的新夫人出了问题。
靳子琦忽闪了下眼眸,挽起唇角,笑得有些无邪:“我威胁得了您吗?”
“跟着其衍这些日子,你倒是跟他那扮猪吃老虎的脾性学得*不离十了。”
“父亲,我可以把你这番话理解为您在夸赞您的女婿吗?”
靳昭东怔了怔,望着女儿的眼神讳莫如深,但脸上紧绷的神色却有了些许的耸动,他叹了口气,把头转向窗户那边:“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哪件事?”靳子琦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息的空隙。
靳昭东不免也来了点火气,他堂堂靳氏董事长却被女儿逼得寸步难行,语气也跟着不太好:“自然是我跟你欣姨结婚的事情。”
“父亲,其实您是杞人忧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欣姨都没有一句怨言,如今,您的身边,没了我的母亲,只有她一个了,如果欣姨是真心爱您,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形式主义?至于靳夫人,也不过是个头衔罢了……”
靳子琦嘴角的笑意迅速蔓延至眉眼间,眼睛清亮而明媚,但在靳昭东不注意的时候,却骤然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我想以欣姨的善解人意,也会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处于高位者,总是身不由己,我相信,只要给予欣姨等同于靳夫人的待遇,欣姨会谅解的。”
既然乔欣卉一直以真爱为借口肆意伤害她的母亲,那么今天,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这个所谓的真爱成为阻止她进靳家的门槛!
靳昭东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我原本以为你即使不同意也不会反对,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家和?”靳子琦嗤笑地说:“难道您忘了您还有个爱惹是非的女儿?”
以乔念昭的脾气,待乔欣卉成了名符其实的靳家夫人,怎么可能还按捺着性子不向世人昭告自己豪门千金的身份?
靳昭东被她这么一提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要是乔念昭在名流圈子里闹出什么篓子,到头来丢脸的还是他靳昭东!
他看了眼靳子琦,要是念昭有子琦一半的稳重,他就少了一层顾虑。
“外面天气那么冷,让欣姨和念昭一直站在外面等也不是个事,我跟其衍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看时间是差不多该过去了。”
靳子琦站起来,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加地沉,这笨拙的感觉让她好像又回到了怀某某的那会儿,不过,现在多了一份甜蜜的满足和安定。
正当她收拾保温盒时,房门被轻轻地叩响,靳子琦垂下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讥诮,靳昭东一声“进来”落下,乔欣卉母女便走了进来。
“我忽然想起你的吊针打得差不多了,有没有打扰你跟子琦聊天啊?”
乔欣卉依旧维系着自己温婉的形象,靳子琦却忍不住坏心地想,等会让她要是知道靳昭东已经打消了娶她进门的念头,不晓得会不会山洪爆破?
乔念昭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靳昭东望着靳子琦的视线,迫使靳昭东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投放在她的身上。
“爸爸,和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都不让我和妈听!”乔念昭撒娇的语气抱怨着父亲的偏心,眼角瞟向靳子琦:“姐,你可不能说我和我妈的坏话哦!”
看来乔欣卉在外面又给女儿上了一课,瞧这态度,对她这个痛恨至极的姐姐兄友弟,是越来越能表现出那兄友弟恭的宽怀胸襟了!
靳子琦挽起嘴角,却没有去搭理乔念昭,自顾自地整理东西。
遭到冷待,乔念昭也没放在心里,只是撇了撇唇角,转头跟靳昭东说话时又换上了一脸娇憨可人的笑容,挽住靳昭东没有受伤的右手。
“爸,到时你和妈结婚,我可要做伴娘啊!真是可惜,要不是姐姐结婚了,婚礼那天,也可以穿着伴娘服,陪我一起招待来宾了!”
说着,乔念昭没忘记回头看一眼靳子琦,以表达那份遗憾之情。
乔欣卉却出声训女儿:“胡说什么?幸好这里只有你爸爸和姐姐,要是被外人听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净说些有的没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乔念昭眨了下美眸,颊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倚在靳昭东的肩头:“爸,你来说说,我的那番话是不是胡扯?”
这是在逼着靳昭东表态了吗?
靳子琦心中暗笑,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乔欣卉,碰巧地,乔欣卉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下一秒,乔欣卉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靳子琦扬了扬黛眉,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她倒要听听她父亲的答案!
乔念昭不依不饶地缠着靳昭东:“爸,难道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是存心拿妈寻开心吗?反正现在,你单身,妈妈也一个人,干嘛不在一起呢?”
靳昭东的脸色更加地不好,但乔念昭却还是喋喋不休:“爸,我和妈虽然住在靳家,但那些佣人不知道背后怎么笑话我们呢!说我是拖油瓶,妈是倒贴上门的佣人,爸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继续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吗?”
一旁的乔欣卉则默契地低敛了眼睫,不做声响,消瘦的身影却让人看了难受,就像是受了委屈却不知道到哪里去诉苦的弱者。
靳子琦放下保温盒,倚靠在床柜边上,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撩起鬓边的一缕碎发到耳根后,决定在离开前留一根刺让这对母女坐立不安。
“爸爸,以后我们该怎么向外面介绍欣姨?你可考虑清楚了?”
靳子琦这突然的一声“爸爸”瞬间将靳昭东置于了水深火热之中,父亲和爸爸的涵义不同,此刻靳子琦打的是亲情牌,一旦他承认了乔欣卉,必然会失去靳子琦这个女儿的敬爱,从此形同陌路人都有可能!
不出她所料,靳昭东微攒眉头,分不出神去注意乔念昭母女。
他一手扶着额头,眼神看不出焦点,像是突然被凝固了的雕像,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一点反应,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乔家母女心底一沉。
乔念昭不由地扣紧了靳昭东的手臂:“爸……”
靳昭东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靳子琦扩大的嘴角的弧度,迎上对面乔欣卉射过来的目光,也是坦然地回望过去。
“欣姨,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们父女的聊天耽误了你们用早餐。”
靳子琦这不带多少诚意的道歉,听得人火冒三丈却又只能忍气吞声。
乔欣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事,你们父女难得聚一下。”
靳子琦点头,转而对迫不及待的乔念昭说:“念昭也还没怎么吃早点吧?念昭,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可不能饿着孩子。”说着,又礼貌地看向乔欣卉:“欣姨,你也坐下吃点吧。”
乔念昭看靳子琦反客为主的热情样,恨得牙痒痒,明明是她和妈买来的早点,她靳子琦倒好,借花献佛,还献到她们头上来了!
靳子琦却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乔念昭微笑,又看着靳昭东笑道:“爸,你可别板着脸了,你看你把欣姨和念昭搅得都没心情吃早饭了。”
靳昭东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意味不明地瞅了眼靳子琦,倒没说什么反驳的话,从她手里接过早点,又瞟了眼乔欣卉和乔念昭,“吃饭吧。”
这样三个字,算是把结婚这回事揭过去了?
只是,有人好像不肯善罢甘休呢!
乔念昭看了眼眉目带笑的靳子琦,咬了咬牙,一个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爸,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现在怎么……”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靳昭东立刻打断了她,看向那边脸色略变的乔欣卉,带着歉意地说:“我也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们了,我会好好补偿的,你们一晚没休息,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靳子琦垂下眼睫,恐怕事情远没有她父亲想得这么简单。
果然……
“不,昭东,我也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对外介绍我跟念昭。”
乔欣卉突然走到床边,平淡的语气配上没有情绪的表情,并没有给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让人觉得她提出这样的质问完全在情理之中。
靳子琦呼了口气,看来有人终究也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又要被叼走了,换做是她也不愿意就此沉默下去,总要讨个说辞啊!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念昭不可以,我再也不愿意让她过那种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让她背上私生女的枷锁一辈子抬不起头!”
靳子琦差点就要为乔欣卉拍手叫好了!
要想让乔念昭名正言顺,办法只有一个:靳昭东娶乔欣卉。
好一番口是心非的说辞!
这个女人,果然不容小觑,即便是这个时候,都清楚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怎么说才能让靳昭东妥协。
乔欣卉的开口让靳昭东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刹那的晃神,很快他就冷静下来,面对乔欣卉这样的紧逼,也并不是没有不悦,脸色渐渐冷下来。
如果没靳子琦之前那句“如果欣姨真心爱你,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形式主义”,靳昭东顶多觉得乔欣卉此刻有些失态,可是如今……
他不由地多打量了乔欣卉两眼,尤其在发现自己本该爱的女人是苏凝雪后,对乔欣卉的耐心远远不如最初的那样好,眉头也是越拧越紧。
过了半晌,他才再次开口:“念昭是非婚生子,这一点是勿容置疑的。你是我想相互扶持共度余生的女人,这一点我也是不否认的!”
他顿了顿,看向乔欣卉:“这样说,你可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这样的登堂入室、承受靳子琦的一再奚落,无非是想能名正言顺地在靳家住下!可是,刚才靳昭东的话语里哪来的承认?哪里有一点点与她结婚的意思?之前说的那句话,难道只是哄哄她的吗?!
诚然如乔欣卉这样城府的人,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只是还未等她责问靳昭东,乔念昭一听到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名流圈子里,早已怒了!
“爸,按你这么说,妈还是要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那尖刻的声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靳子琦暗自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而那边靳昭东的神情更是把她震慑住了。
从小到大,靳子琦还没见过这样的靳昭东,他目光森冷、抿上的嘴角微微下垂,那浅浅的法令纹又给他多添了几分严肃。
看来乔欣卉和乔念昭的反应让她的父亲非常非常地失望!
靳子琦不由地环住自己的胳臂,虽然开了暖气,她却感到一阵阴冷。
靳昭东冷沉的嗓音回绕在病房上空,隐含愠怒:“你们可以选择。”
两个选择,要么一直以这样的身份下去,要么从靳家搬出去!
乔欣卉站在空调下方,温暖的气流哗哗刮在她的身上,她却只觉得整个人坠入了冰窖,满脸震惊地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神色冷肃的靳昭东。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结果……
一时间,乔欣卉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前一刻,她还在外面和念昭商量选择哪家婚庆公司,还在教导念昭成为靳家小姐后要谨慎言语,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结果靳昭东来了这么一句话,不是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吗?
一般女人,这个时候,也许会冲上去,拽着靳昭东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会这样子,可是她比谁都知道,她不可以!
她跟着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被韩家休弃的下堂妇了,虽然他一直以为她离开韩家是因为爱他过深,但男人骨子里都有劣根性,即使他面上不说,但他心里对她曾经是另一个男人枕边人的事实一定有疙瘩。
这个时候,如果她闹起来,结果就是彻底和靳家失之交臂!
靳昭东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这种脸色对她说过话,在他知道那副凌雀图是苏凝雪画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成为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那是她所走不过去的。
理智如她,这个时候,却还是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汹涌澎湃,这个打击对她来说着实有些大了,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又被狠狠地扯住后脚,伸出手,够不到那个位置,可是,却又离得她那么近,典型的可望而不可即!
病房里顿时一片死灰般的寂静。
乔念昭也被靳昭东严厉的样子吓到不敢再随便说话,只是含着泪望着乔欣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靳昭东此刻也是心烦意乱,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冷冷地对乔欣卉道:“我知道这样说也许对你很不公平,但我不能置整个靳氏不管,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乔欣卉看着他冷漠的脸庞,脸色转为煞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跳也猛地加速,没想到她现在对靳昭东来说竟然是这样可有可无了!
她扶住墙壁才没让自己倒下去,怔怔地看着依然虚弱的靳昭东,这个她耗费了三十年光阴的男人,他依旧风度翩翩,成熟有魅力,可她呢?在监狱里的这些年,早就熬坏了身子,人老珠黄,比不得苏凝雪的风韵犹存。
靳昭东离了她,凭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会有一大堆的女人前赴后继愿意当他的情妇;她离了他,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没人要的老婆子!
早在三十年前,她就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孤注一掷了,怎么还输得起?
乔念昭看着自己母亲精神恍惚的样子,再也承受不住心理的压力,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半跪在靳昭东的床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妈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你都知道,都知道的呀,她只是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女人,就这么难理解吗?既然你容不下妈,那你让妈住进靳家,又有什么意义?”
靳昭东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的可怜样。
靳子琦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一家三口的苦情戏,当她的目光扫向乔欣卉时,乔欣卉控制着颤抖站直身,然后慢慢地走到床边蹲下。
乔欣卉已经收拾起了之前的失态,看着靳昭东努力露出笑容:“昭东,是我太自私了,我以为只有和你结婚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却不曾想过,你娶了我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如果那样会伤害到你,我宁愿一直都这样子。”
靳子琦听得也暗叹,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乔欣卉很清楚,一味地质问、忤逆靳昭东的结果是什么,有多少女人就因为走错这一步失去一个男人的爱?
靳昭东听到乔欣卉心平气和的声音,才睁开眼,看着乔欣卉隐忍着泪水的笑靥,心中一软,脸上的寒霜也褪去,叹了口气,握住了她搁在床沿微凉的手。
乔欣卉一喜,立刻反握住他的,紧紧地,牢不可摧。
“我知道这样偷偷摸摸地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不能给你靳夫人的名分,但该有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你,以后靳家就是你的家。”
乔欣卉重重地点头:“我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有你和念昭了,只要能在你身边,照顾好念昭,我就心满意足了。”
靳子琦平静地移开眼,走了过去,也吸引了那三人的注意力。
“爸,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拿了保温盒就转身离去。
也是在看到靳子琦的刹那,乔欣卉才想到些什么,一个激灵,心中却是闪过怨怼,应该是靳子琦,是她改变了昭东最初的想法!
靳子琦却没去管那对母女什么心思,开门走出来,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又响起开门声,乔念昭已经紧追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是你对不对?是你让爸爸不要娶我妈妈!靳子琦,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是你妈自己要离婚的,怪得了谁,现在是见不得别人好吗?”
靳子琦停住脚步,悠悠地回转过身,看着愤懑不平的乔念昭,眨了眨眼眸,失笑:“我不过是提醒我父亲不要做出会令他自己后悔的决定罢了,决定权自始至终都不在我这里,他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让我左右?”
“不要拿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我!”乔念昭瞪着靳子琦,咬牙切齿:“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也站在和你一样的位置,你想独占靳家小姐的头衔,你害得我母亲只能一辈子偷偷摸摸地做人,你这个坏女人!”
“你都说我是坏女人了,我要不做点坏事还真对不起这个称呼。”
靳子琦往她跟前走了两步,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侧过头,在乔念昭的耳边轻声地喃语:“有哪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会娶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杀人犯当老婆,除非他是脑子秀逗了。”
乔念昭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白,身体也遏制不住地战栗,杀人犯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里,却又流不出任何地血液来。
“与其口口声声怪我坏了你和你母亲的好事,倒不如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要不是你当初推了我一把,你母亲何故要替你顶罪,背上这个杀人犯的名号,别说是靳氏,即便是一般人家,也不会娶这样的女人当妻子。”
“你……”乔念昭毫无血色的嘴唇嗫喏,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靳子琦。
靳子琦却浅浅地笑:“你以为过了刑事追究期限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我一直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种下的恶果总有一天会自己食下的。你不用怪别人不给你翻身的机会,是你自己早在十年前就把这个机会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