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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多云,月亮老躲在云背后。
月光下,一个光着脚丫的小女孩,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溜进了谷家。
谷家没开灯,老四没看见偷溜进去的牛曼如。
“嘿,傻瓜,别哭了,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谷迎听的声音,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看着她,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才好。好半晌的功夫,谷迎才沙哑道:“你来干什么,你走,你们牛家人没一个好人!尤其是你爹!”
牛曼如对谷家的事心知肚明,但她又能怎样呢?她不也是无力反对的人之一吗?
牛曼如悻悻的没说话,而是把小手伸了老长,手里正拿了个大肉丸子。不过可惜,小女孩没有碗盘,光是用手捏着来的,这一路过来,肉丸子都快被捏散了。
“牛曼如!我叫你走啊!你是聋了吗!?”
小曼如瘪了瘪嘴,执拗道:“你吃了它,吃了它我就走。”
谷迎哪有心情吃,但心里头还算知道,女孩是为自己好才来的,便有些不忍再赶她。两个小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谷迎赢了,牛曼如拗不过他。小女孩噘了个嘴,捏着肉丸走了。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吃!哼!”
小丫头走了,谷迎又是独自一人。默默在地上坐了半天,谷迎总算恢复了些气力,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起来了。
谷方是受尽了折磨才死的,早就已经骨瘦如柴。不过,就算瘦成了柴火棍,一个成年男性,百来斤还是有的。
好在谷迎是山沟里长起来的孩子,蛮劲还是有的。他就这么背靠着床沿,生生把父亲扛了起来。
夜下,谷迎颤颤巍巍的把父亲抗出了门,运到了他亲自挖好的大土坑里。
谷家的瓦房靠近进山的口子,旁边还有一条河。
这山叫溪隐山。山如其名,里头有许多小溪,汇聚后便成了一条条的沟,沟再汇聚,便成了河。那河径直流下山,流过了牛家沟。
河没有名字,挨得挺近,谷迎就是在这河边挖的坑。
其实要按风水上来说,河边下葬可是大忌讳。但谷迎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父亲喜欢这条河,平时酿酒都是用这河里的水,闲暇时还会躺在河边打盹儿。
谷迎想的很简单:‘既然父亲喜欢,那就葬在这。’
忙乎了一整天,谷迎已经累得够呛,下坑时脚下不稳,一个跄踉,自己也摔进了大土坑里!
好半晌后,谷迎才缓过劲来。此时的他还是想哭,但已经哭不出来了。伸手将裹着父亲的席卷摆正,谷迎这才爬出了土坑,而后就那么跪在坑旁,直勾勾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四躲在远处,看不真切,只暗恼谷迎在河边埋他爹,会糟蹋了牛家沟的水。有心制止,但又苦于牛景同有言在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谷迎自被牛景同关进柴房,已快有两个多月了。父子俩谁也没想到,再见时已是天人永隔。
正难过呢,河边忽然传来声响!
‘噗通!!’
动静颇大,听起来像是有人朝河里扔了一块巨石。
再怎么说谷迎也是个孩子,这深更半夜的,正埋爹呢,忽然就传来这异样的响动,谷迎一激灵,差点没蹦起来!
定了定神,谷迎抬头朝河边看去,月光暗淡,谷迎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有个人影,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谁!?”
那人影没答话,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谁在那!?为什么不说话?”
来人已到了近前,却在三米外停住了步子。也就是这会儿的功夫,月亮从乌云后面探出来半个脑袋。
月光倾泻,那人的面容被谷迎看清了。
只这一眼,谷迎便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深水潭底,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后跟冒了出来,正蹭蹭的往背脊梁骨那钻!
这哪是来了个人,这是来了个夜叉啊!
细说来人:此人竖眉斜眼,一对黑瞳仁奇大无比,像是要把眼白都给挤出去一般,端的是骇人非常;再看那鼻,山背坑洼不平,扁大的鼻头还有几道深深的伤痕,好似那好斗的恶犬一般;其唇宽阔且长,嘴角微微下扯,仿佛对什么都不满意似的;还有那面上,几块乌黑的印子,就像是胡乱涂抹了一层锅底灰,但细看又似天生如此,一块连一块,占满了大半张脸;最后,此人忽一张嘴,哈哈大笑,那满嘴的黄牙似犬牙般交错着,细瞧之下,还有几颗透着乌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所至!
此人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而后又低笑问道:“嘿嘿嘿,小子,你爹死了?”
谷迎被这人的长相给惊着了,哪还理会的到他说的什么?只下意识便点了点头,而后才惊醒问道:“你不是牛家人,你是谁?”
人有恶像,多有恶能。要提起此人,若是在寻常人眼中,还只是邋遢,是憎恶;但在修真界里,他可谓是邪秽,是魔人。是正道里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是魔道中有人甘做其敝履的前辈。
乌云翻卷,月亮也似害怕一般,再一次躲了起来。
“嘿!我是谁?”
此人一伸手,把兜帽摘了下去,掸了掸不存在的尘土,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气道:“小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想不想,让你爹再站起来?”
谷迎听罢,似竟惊呆了一般,迟迟未有反应。少卿,谷迎抬头看向那人的眼睛,而那人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见谷迎不答,那人便催促道:“如何?想是不想?”
谷迎这才回神,大声道:“想!当然想!你有办法让我爹活过来吗?”
那人冷笑了一声:“废话,若没这个本事,我这大晚上的,找你交朋友来了?”
谷迎还要细问,那人却伸手一拦,道:“你先别吵吵,这世上的好事儿可没有白来的,要我出手可以,但日后,我得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行!只要能救活我爹!别说一样东西,就是十样!一百样!我也给你!”
怪人大笑:“好好好,真是孝感动天,我没白来!既然如此,今日我便把你爹的尸首带走!嗯,我算算,这样吧!给我三天的时间!三日后我再来,届时我保证,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爹!”
谷迎激动的不行,当下就要跪地磕头,那人却是偏身让过,道:“先莫欣喜,要帮你爹,你还得出点血,来手伸过来!”
谷迎像是魔怔了一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手道:“血是吧?来吧!”
要换个旁人,这会儿早该犹豫了,但谷迎似乎有些迷糊,若是细看,谷迎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合之际,竟有丝丝的黑气!
“哈哈哈,小子,你这么爽快,我很欣赏!来来来,我尽量下手轻点!把胳膊伸过来!”
那怪人也伸手,拿出一个黑不溜秋小钵,另一手则是伸出小拇指来作势欲划。谷迎这才看见,那怪人的十指都留着老长的指甲,乍看跟个老巫婆似的。
怪人手一挥,谷迎的手腕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腕子往下滴流,滴进那古怪的容器里。
约莫装了大半碗之多,那人才怪笑着退开。
谷迎的表现让怪人很满意,心中舒畅,便屈指一弹,一股淡黄色的薄雾从他指尖飞出,稳稳的覆在了谷迎手上的伤口上。也就片刻的功夫,那伤口竟已开始结痂了。
这神奇的手段看的谷迎心头直跳,顿时对这怪人信心倍增。
怪人挥了挥手,道:“行了,你爹我带走了,三天之后,保管把你爹给你送回来,到时候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件事情!”
话音刚落,浓浓的灰气从他袖口喷了出来,这灰气不是什么好物,既呛鼻又刺眼,激的谷迎无法直视,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灰气一阵翻涌,好似活物一般,从谷迎身边径自掠过,涌向土坑里的谷方,竟是将那尸体生生卷了起来!随着怪笑声渐远,灰气也渐渐消散无踪。
谷迎听得没了动静,这才敢睁眼细瞧。环顾四下,那怪人早已消失不见,再看坑中,仅剩那卷凉席还在了。
今夜之事,若是有人在旁观望,自会觉得不同寻常,由头至尾满是蹊跷。但谷迎年少,又逢难时,脑子都是一锅浆糊了,哪里还有那些防备?更何况那怪人举手投足,似有摄人心魄的手段,谷迎甚至都没注意到,那怪人自始至终,可都未说过,会让他爹再‘活’过来。
秋夜颇有些爽意,河边小风一吹,谷迎打了个激灵,似清醒了一些。扭脸看了看坑中的那卷凉席,谷迎想了想,嗯...不要了!
既然老爹已被那怪人带走,谷迎也没必要继续在野地里待着了。抖了抖腕子,那伤口已近愈合,忍不住有些感叹。
“就这么会儿都快好了,这人可真厉害!他该不会是曼如说的科学怪人吧?”
也算忙乎了一整天,谷迎拾起铁锹,回屋睡觉去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明天可还有一桩麻烦,正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