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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量很高,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一头红发剪得很短,只在后面留下一缕拖在肩头。从他那双及膝缎带软靴到脖子上围着的面纱,他全身的衣物都是棕色和鸦青色组成的相间色,轻易可隐匿于岩石或者泥土之中。从他的肩后露出一把短角弓,腰带的一边挂着一个装满箭矢的箭壶。另一边挂着一把长刀。他的左手拿着一个小圆盾和三支梭镖,长度不到他身高的一半,枪头长度却跟郯城长矛的一样。
“我没有羌笛来奏乐,”那个汉子微笑着宣布,“不过,如果你希望跳舞……”他没有改变姿势,但子恒忽然感觉到一种准备战斗的气氛,“我名叫尸弃,来自乡阳的双枪队。我隶属红部。记住我。”
邓禹下马走上前,边走边摘下头盔。子恒只犹豫了一下,就下马跟着他。他不能放过近距离观察厌火族的机会,行为像个戴黑纱的厌火族。在一个又一个故事中,厌火族跟黑水修罗一样致命、一样危险有些故事甚至说,他们全都是妖魔邪祟不过,尸弃的微笑不知怎地并不危险,尽管他事实上随时准备跳起来。
“他的样子跟令公鬼很像。”子恒转过头,看到马鸣也走了上来,“也许邓禹是对的,”马鸣低声补充,“也许令公鬼真是个厌火族。”
子恒点点头:“不过,这不能改变什么。”
“不,不能。”马鸣的语气似乎不仅仅是子恒说的意思。
“我们和你们都远离家园,”邓禹对厌火族说道,“可至少,我们并非为了战斗而来。”
子恒得修改一下他对尸弃微笑的理解;那人真的看起来很失望。
“好吧,郯城人。”尸弃转向正在下马的颖逸,鞠了个奇怪的躬,把他的梭镖头朝下扎到地里,伸出右手,手掌向上。他的语气带着敬意。“禁魇婆,我的水属于您。”
颖逸把手中缰绳交给一个士兵。她一边走上前,一边打量厌火族,问道:“为什么你这样称呼我?你把我当成厌火族吗?”
“不是的,禁魇婆。不过,您的样貌跟那些进过云丹贡布并且活着离开的人有相似之处。与一般女人或者汉子不同,岁月不能在禁魇婆脸上留下痕迹。”
鬼子母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不过,邓禹不耐烦地说话了:“我们正在追踪妖魔邪祟和黑水修罗,尸弃。你见到他们的痕迹吗?”
“黑水修罗?这里?”尸弃眼睛一亮,“这是谶语提过的征兆之一。当黑水修罗再次离开灭绝之境,我们将会离开三羽之地,取回古时属于我们的土地。”
马背上的定阳士兵发出一阵躁动。尸弃骄傲地看着他们,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三羽之地?”马鸣问道。
子恒觉得他看起来更加苍白了;准确地说,不是病人的那种苍白,而是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一样。
“就是你们口中的秽昌鬼城,”尸弃回答,“对我们来说,那是三羽之地。其一,磨炼我们的石头;其二,证明我们的测试;基三,惩罚我们的罪行。”
“什么罪行?”马鸣又问。子恒屏住了呼吸,等着尸弃手中的梭镖飞过来。
厌火族耸耸肩,才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没有人记得了,除了禁魇婆和氏族首领,但他们不会说的。既然他们没法让自己开口告诉我们,那么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罪过吧。不过,昊天上帝对我们的惩罚也够重了。”
“黑水修罗,”邓禹坚持道,“你们有没有看见黑水修罗?”
尸弃摇摇头,说道:“我要是看见了,会把它们杀掉,不过,我只看见天空和岩石。”
邓禹摇摇头失去了兴趣,不过,颖逸开口了,语气里流露着十分的关注:“这个云丹贡布。是什么东西?在哪里?你们如何选择可以进去的女孩?”
尸弃的脸变得毫无表情,把眼睛藏在了阴影之中:“我不能说,禁魇婆。”
子恒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斧柄。那是尸弃语气中的暗示。邓禹也提高了警惕,准备拔剑,马上的武士们也一阵骚动。不过,颖逸朝着厌火族迈前了一步,几乎碰到他的胸膛。她抬头看着他的脸。
“我不是你所知道的禁魇婆,尸弃,”她的语气透着压迫感,“我是个鬼子母。告诉我,你可以跟我说云丹贡布的事。”
刚才还准备好对抗二十个敌人的汉子此刻对眼前这个丰满的灰发女人似乎巴不得避之则吉。“我……我只能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云丹贡布位于第十三氏族乡葵的土地上。我除了给出他们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能说。除了希望成为禁魇婆的女人、或者希望成为氏族首领的汉子之外,没有人会到那里去。也许,是乡葵从他们中间做出了选择吧;我不知道。很多人去;但很少人能回来,回来的人,就是有资格成为禁魇婆或者氏族首领的人。我不能再多说了,鬼子母。不能再说。”
颖逸继续抬头看着他,撅着嘴唇。
尸弃看着天空,像是打算把它牢牢刻在心中:“您现在要杀死我吗,鬼子母?”
她眨眨眼,不解道:“什么?”
“您现在要杀死我吗?其中一个谶语说过,如果我们再次让鬼子母失望,她们就会杀死我们。我知道,你们的力量比禁魇婆要强大。”厌火族突然忧伤地大笑起来。他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召唤您的闪电吧,鬼子母。我会跟它们共舞。”
厌火族认为自己快要死了,而且,毫不畏惧。子恒发现自己大张着嘴,连忙咔地一声合上。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颖逸抬头凝视着尸弃,“把你逮到巫鬼道去。或者,换来你愿意跟我畅谈。噢,冷静点,汉子。我不会伤害你。除非你要伤害我,用你说的那个什么舞蹈。”
尸弃似乎惊呆了。他看看四周坐在马背上的定阳武士,像是怀疑有诈。“您又不是难近母的神枪,”他缓缓说道,“我怎么能攻击一个没有与枪联姻的女人?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除非为了保命,就算是那样,我也宁愿受伤,都要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