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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理解陛下的用意,也明白吏治不清,万事难成,臣是支持陛下大力整顿吏治的。”
温体仁先是表态支持崇祯皇帝的用意,然后语气一转:“但官员的腐败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开国以来,甚至三皇五帝时期就已存在,这种慢性病不是一剂猛药就能治愈的。”
这些话的意思,崇祯皇帝在上一次就听温体仁说过,就是想让自己收手,放过其他蛀虫。
温体仁看崇祯皇帝听了自己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就继续说道:“臣知道陛下是以太祖为榜样,那陛下应该知道太祖反腐的决心,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剥皮警示下一轮官员,甚至也有几次大的反腐案,涉及官员的人数众多,但就算这样,就没有官员贪腐了么?”
“就算还有,也所剩不多了吧。”崇祯皇帝本来想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但温体仁这么一问,不由得按照温体仁的话题直接反问了。
“是,陛下,但太祖时期的朝局和现在不一样。太祖时期,刚开国不久,不管朝中还是军中,人心向上,大部分人以贪腐为耻,少部分人就算贪腐也是偷偷摸摸地。可现在呢,陛下应该有所了解了吧。”温体仁耐心地给崇祯皇帝分析。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对温体仁道:“你说。”
温体仁没法,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陛下,据臣所知,上官出巡地方,地方必须送礼,这是规矩。谁要是不送,就很难在官场立足。什么品级的官收多少礼金,都有一个数,要是低于这个数的,会被别人耻笑。甚至有的官员见面,第一句问候语就是你收了么。”
温体仁说到这里,让崇祯皇帝稍微消化了下,然后又说道:“朝廷所收税银,每过一个官员的手,就会少一分;朝廷所发地方或军队银两,每过一个部门,就会漂没几成。这都是公开的事情,没人认为这有问题。”
几十万银两的进出,贪个一成就是笔大数目了。
崇祯皇帝再也听不下去,一拍御案怒喝道:“这么多银两,他们吃得下么?”
刚说完,崇祯皇帝就想起之前供状上有个御史直接把二十万两库银贪为己有的事。他悲哀地想到,这些蛀虫还真做的出来。
“陛下,臣不是为他们开脱,他们贪进去的这些银两,大部分还是要送出去的,否则,没有这些进项,他们很难维持在官场的关系。”
崇祯皇帝听了,有点不满,对温体仁道:“首辅为什么不早点跟朕说呢?”
“臣要是以前说这些话,陛下会信么?”温体仁反问道。
崇祯皇帝听了一怔,然后想起之前的时候,原户部给事中韩一良吞吞吐吐的想说又不敢说的事情。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官场的腐败,就瞒着朕一个人。
韩一良怕说出来得罪了官场上所有的人,又不能得朕信任,落得里外不是人。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无力的靠在御椅背上,开始发呆。
忽然,他像普通老百姓收拾旧衣服的时候,发现口袋里还有纹银一样,对温体仁说道:“大明官场不是还有温卿么?”
“陛下,这是为臣的本分,臣不敢忘。”温体仁认真地回答道。
“那就是说,应该还有一些人也记得为臣本份吧?”崇祯皇帝带着希望问道。
“陛下,是有,但不多了。”温体仁回答完之后,发现好像话题有点扯远了,就又说道:“陛下,您看这案子是不是该到此为止?”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又旧话重提,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已抓的这么多人,如何处理?他们要是还要牵扯出别人怎么办?”
温体仁一听,崇祯皇帝不再坚持了,心中一喜,就建议道:“陛下,可择一些贪污金额巨大,情节严重的官吏法办,其他人等,还得让他们回去做事,这样打击面缩小的话,大家都不会撕破脸皮。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收拾他们。”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并不满意,想了良久,还是没下定决心,就对温体仁道:“温卿还是让朕再考虑考虑,你先去做事吧。”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的态度比上次好多了,就没再劝,怕适得其反。于是,回内阁去办事了。
再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在自己的衙门办公,东厂番役闯进去奉旨抓人,不由得又惊又怒。
惊得是锦衣卫衙门的不法之事,现在被别人供出来了,怒的是自己都已向文官妥协,前去息事宁人了,竟然还敢扯上锦衣卫的人。
东厂的人有圣旨,自个和他们一样,属于天子近臣,皇上说啥就是啥,他也不敢阻拦。
等番役一走,骆养性就去找辅臣周延儒,想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几方面同时收手的么。
没想他去找周延儒的时候,周延儒不见他,说什么内阁阁臣不方便与天子亲军有来往。
骆养性真怒了,他明白自己怕是被周延儒耍了。
好,你们把几年前的旧事都要捅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还有东厂的人,一个都不要跑,既然都抓到自己头上来了,那就豁出去了,谁也别想好过。
周延儒在暗处看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气冲冲而走,心中暗暗高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法才不会责众。
再说张同敞,原本该离京前去各地巡查盐政,监督新政实施情况。但他去吏部和都察院办理有关手续的时候,相关人员已被抓进牢里了,还没有其他官员来接手这些工作。
而且所有衙门基本都人心惶惶地,整天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谁会被抓,一个个都无心办公。
张同敞很无奈,等到天色将晚之时,才不得不回家。
对于京师这反腐风暴,他是赞成的。他年轻热血,早就看不惯那些办什么事都要收钱的做法。
但现在这反腐风暴,影响到了正常办公,他就觉得朝廷做事有点欠妥了。至少想个完全之策后,再把这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又不会影响正常办公,这样才完美。
他却不知道,皇上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压根就不知道会有如此巨大的贪腐规模。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他无关。他的任务是盐政的新政。皇上郑重托付,要办好这件事情,所以,张同敞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办好这新政的事儿上面。
张同敞家不富裕,官又小,因此是走路回家的。
当他走到一处叫醉仙楼的酒楼门口时,刚好碰到有两人迎面而来,大摇大摆的也不避让,擦着他的身子走过,往酒楼而去。
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还大声说话,就好象张同敞听不到似的:“兄弟,瞧这些当官的,平时收钱收到手软,现在报应了吧。心情好啊,今天哥哥我请你喝酒。”
“那得多谢哥哥了,我也得多喝几杯庆祝庆祝,让他们收老子的钱,回头再去检举了他们。”另外一人也大声回应道。
“别,哥哥劝你自个乐下就行了,你要去检举,小心官官相护。”那人压低了声音劝自己的兄弟。
张同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停下来看着那两人进了酒楼,心中若有所思:皇上此次反腐是顺应民心,但老百姓终究还是怕官的,不敢用实际行动支持皇上的反腐。
京师的风暴再大,也没有影响到钟进卫,此时,他正与建虏在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