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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行上山,兰芽极力忍耐。
虽然天地之间大雪纷飞,却也透过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可以看得见王庭大营的方向亮起了火光。
逃亡大计,开始了。
她唯有此时极力忍耐,让巴图蒙克沉迷于情yu中,不让他有机会发现他的王庭已然一片火海。
马上,巴图蒙克将头埋进兰芽的颈窝,尽情嗅入兰芽体香。长久的渴望,今晚便将达成,他便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可是霹雷,陪他出生入死的战马却发现了不对劲。当走上山顶,靠近断崖时,此处正好朝向王庭大营,霹雷便越发烦躁不安,不停打着响鼻,用前蹄刨着地面。在没有得到主人响应的情况下,甚至几次停步不前踝。
兰芽发现不对劲,急忙伸手拍拍马颈,向它示好,想让它安静下来。可是显然霹雷根本就不认兰芽,于是反倒变本加厉,在兰芽再度拍它颈子时,它干脆高高一个仰头,摇晃身子,想将兰芽摔下来!
如此这般,巴图蒙克纵然再沉醉,却也还是发现了不对劲。他先伸手拍了霹雷一下:“吁……霹雷,这是怎么了!”
兰芽唯恐他抬眼望向大营方向,回身便搂住他的颈子,送上红唇。
不能让他看见,拖一时便能让兄长他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兰芽这般主动投怀,巴图蒙克惊喜之下忙不迭抱住,便已跟不上霹雷。
霹雷惊怒,鬃毛皆张,前蹄骤然挑起,整个马身便直立了起来!
马上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摔落马背。
坠地的一刹那,巴图蒙克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兰芽。饶是如此,兰芽还是摔得半晌起不来。
巴图蒙克恼了,起身便要鞭打霹雷。这跟他出生入死过这么多回的战马,今晚这是发什么疯?
纵然草原上的马都通人性,霹雷从小是满都海接生的,第一把草料都是满都海喂的,于是霹雷更认满都海,而对兰芽充满防备——可是今晚不必往常,今晚兰芽将正式成为他的哈屯,若他的战马还这么不给面子,他这脸上如何挂得住?
他这一起身,便正好隔着那天地之间茫茫大雪,发现了王庭大营那边的火光!
兰芽实在摔得太重,一下子没能起来,便没来得及拦住巴图蒙克。
巴图蒙克立在原地眯了眯眼,忽地又回头盯了兰芽一眼。
兰芽便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爬起身来又投入巴图蒙克的怀抱。
巴图蒙克这一刻面上的yu火已然点点消退,他将兰芽身子带开一点,缓缓道:“大营好像生变。我们先回去吧。”
兰芽便不依:“岂会生变?大汗这是怎么了,难道又腻烦了我?”
“自然不是。”他纵然眼底涌起寒光,面上却还是微笑着:“瞧瞧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应该赶紧回去了。别错过了拜堂的时辰。亲昵,留待夜晚,我一定好好补偿于你。”
兰芽便执拗起来:“可是我还没看够这猫耳洞山,大汗答应了要陪我寻山问幽,怎地说话不算话?”
这般纠.缠之下,眼见大营方向的火光便越烧越旺,巴图蒙克便一声冷笑,砰地攥住了兰芽的手腕。
“今晚,你引我出来,又故意投怀送抱,原来都是设计好的,嗯?”
兰芽呼吸便一梗。
瞒不住了。
她便悄然将发簪握在了掌心。
若当真瞒不住了,也拦不住了,那她今晚就先要了他的命!
此时草原王庭有一王一后,满都海纵然不让须眉,可是她毕竟是个母亲;兰芽已经发现了满都海偶有害酸的迹象,对照雪姬的情形,她猜到满都海是有了身子。
于是只要她能死死拖住巴图蒙克,满都海在大营中便作为有限。
于是她仰头,笑靥如花;“大汗说什么呢?什么设计好的?”
见她非但不惊不怕,反倒笑靥如花,巴图蒙克心下已是坐实。
便一声冷笑:“你果然负我!岳兰芽,枉我一片真心待你!”
兰芽掌心扣紧发簪,便是一声轻叹:“话已至此,大汗何必还不叫我明白:大汗曾经对我说,我爹是大汗的股肱良臣,究竟是什么意思?”
巴图蒙克眯起眼来。
“大汗说一片真心待我,但是那句话何尝不是骗我!还有你在江南扮成大人,与我纠.缠,何尝不是想要利用于我!大汗,我今日便不得不问,大汗一片真心何在?!”
巴图蒙克双眼圆睁,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她笑起来,笑得摇头:“便连那一场赛马之后的救护……原来大汗也在与我撒谎。这么久以来,那始终是我心底对大汗最后的念想,于是我对大汗一直手下留情,却不成想,原来大汗从头至尾,都是在骗我!”
还有当年那张药方……
彼时她分不清大人和蒙克,却记着当年冰块在牙行里给秦直碧开过一张药方。彼时冰块看似不近人情,可是给秦直碧开出的药方却是保住了秦直碧的性命,让秦直碧再没有留下什么余患。
于是后来在南京重逢,虎子中了月将军淬了毒的毒箭,是被当时的“慕容”解救。兰芽便又跟“慕容”要了一纸药方。
事后她揣着药方遍寻名医,人家都说这药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大错,是可解毒。不过细究起来只是治标并不治本,而且内里有几位药实则药性相冲,弄不好非但无法尽数将伤者体内的毒拔除,反倒会更添隐患……
一张药方的区别,一个是面冷心热,用心救人;一个却是口蜜腹剑,想要将虎子慢慢地置于死地!
那一张药方之后,她的心便已然从“慕容”身上收回。
所以归结起来,从头至尾,蒙克与她相处的每一事,每一语,竟都夹着谎言.
巴图蒙克见被拆穿,面上便戾色更炽。
“岳兰芽,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你就错在太聪明!倘若你肯笨一点,你肯不死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我自然还可以真心待你。让你成为我的妻,让你成为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你不心甘,你宁愿在司夜染身边去当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那你这就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兰芽非但没怕,反倒深深地吐了口气,只觉心下无比畅快。
曾经的迷情,终于,全都散了。
终于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心下不再有任何的迷惘和心疼。
她便歪头:“实则我忍不住在想,大汗既然自认是这天下扮大人最像的人,那么我家灭门当晚,那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大人,会不会其实也是大汗你扮成的呢?”
“会不会我的灭门仇人根本就不是大人,而是你?!”
巴图蒙克碧眼一寒,立在风里雪里,像是即将扑来的狼。
狼,一如她曾经在崇文门初见他的那一刻。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只要你今晚还肯乖乖跟我拜堂,乖乖成了我的哈屯,你今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还能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他碧眼涌起冰屑。
“如若不然,怎样?”兰芽扬眸而笑:“如若不然大汗就杀了我?”
巴图蒙克冷笑:“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怕你心上的人死。如果你不听话,我便一个一个杀了你兄长、雪姬,还有刚出生的孩子!”
他果然是想一个一个杀光她所有的亲人!
兰芽便嫣然一笑,招手唤巴图蒙克:“好,我们回去吧。”
巴图蒙克走过来想要抱她上马,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兰芽猛地扬手,将手中的发簪直刺巴图蒙克咽喉!
可是巴图蒙克是谁,更何况他方才走上前来已是加了防备。于是兰芽一刺之下根本就每刺上。
兰芽实则心中也全都明白,她不会用自己的短处去拼他的长处,她这一刺是假,实则她是早看好了地形,是用这一刺的力道,纵身向巴图蒙克扑了过去!
山上雪滑,巴图蒙克背后还有一块山石,为了闪躲兰芽,便重心一失,接连向后几个趔趄。兰芽顺势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
两人失足,一起坠落断崖!.
只是终究,两人命大。两人身子被崖壁上伸出的枝丫叠次卸去力道,摔落在温泉口的附近。
兰芽不顾一切,便举簪再刺。
巴图蒙克也发了狠,翻身反将兰芽扑倒,狞笑道:“你不是一直不肯让我碰么?我今晚非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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