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里来了个小二子

儒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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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的婚事宴席虽不是如常青那般包下各大酒楼,满城喜庆的办流水席,但也里里外外堪堪忙活了几天,拜过天地见亲族,前前后后规矩齐整好不热闹。其实说起来常青办三日流水席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世子常春大哥当初成婚办的是流水席,常春娶的毕竟是恭亲王府的郡主,帝王亲叔父家的闺女,这是该有的档次,而常青大婚时因为殿试考的太好,二郎样样出色,与大哥兄弟间能耐实在难分伯仲,父母也想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出生顺序不同厚此薄彼,加上孙氏族亲显赫,祖父又是官至一品太师,自然也就不敢含糊,再说对府里而言也确实拿的轻松,完完全全办的起,所以国公爷夫妻也就对孙氏提出风光大嫁的所有要求无有不应。到后来常年大哥儿这里,就觉得真没有必要了,估计以后国公府的老三再怎么也不会那么大排场了,该风光的风光,该规矩的规矩,该低调的低调,治家有法,处事有道,是为上善。

    是日常年大婚酒宴结束,成国公夫妻从二弟家回来,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闲谈着,夫妻俩聊着自己在各自宴席上的所见所闻,聊着聊着就聊到二老爷的家务事,国公爷夫妻作为大哥大嫂,也确实对二老爷家里的很多事颇有微词,常年春闱没能考上,大房三房都觉得二老爷夫妻有责任,二老爷夫妇多年龃龉,作为两人仅有的嫡子,常年对父母感情想必也是颇为烦恼,作为大伯父大伯母多少都能看出来,几个堂兄弟中,先不论庶出的两个小的,常年性格是最闷的,话也是最少的,当时秋闱中举就该趁热打铁,一点不能松懈,可二爷夫妇俩偏偏夸耀的忘乎所以,可不是坑孩子嘛,也确实,他们夫妻就少有能高兴到一起的事,大侄女雅颂的确很是出色,但雅贤性格比起大侄子就更孤僻,今日看起来薛氏生的几个孩子,目前还有模有样的,就是不知以后如何。

    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后来国公爷浩瀚又说到:“当初贾氏进门时还是很漂亮的,我记得她总喜欢穿一身鲜红的衣服,梳着油光的发髻,却不戴任何首饰,看起来温柔端庄,就是人木木的,又不爱说笑,少了情趣,或许我那时就该料到她这性格和老二合不来,我父亲是不怎么看中她,但我母亲却很喜欢贾氏这样的女子,当初老二和贾氏的婚事就是母亲坚持的。”听之前浩瀚老爷夸赞贾氏美貌的话,陈夫人也不吃醋,自己夫君就是如此,对自己从来都是什么话都说,不藏着掖着,浩瀚会欣赏女子的各种美好,但对妻子却十分专情,二十多年夫妻,浩瀚可以做到不碰除妻子外的任何女人,凡事都能稳在章程规矩里。一开始听他说的时候陈夫人还很不适应,后来久了慢慢了解了,觉得这简直是浩瀚老爷的优点,他只对自己老婆说,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说关于女人的一个字,陈夫人偶尔听到这类的话还很受吸引,难得可以知道在男人眼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闲聊时国公夫妻不喜有下人在旁边听,当时就雅俗一个就在屋里玩来玩去,当日夫妻俩酒都喝了不少,也没注意周围的事,麟趾堂里悄悄进来一个人,雅俗知道这个人叫云姨,陈夫人总戏谑的喊她“小二子”,当时屋里仆从都知趣退下了,就雅俗看见了她,正准备喊云姨,但“小二子”云姨立刻笑着示意她不要说话,雅俗会意也就自己玩自己的了,当时国公夫妇在东边次间的窗下,小二子走到麟趾堂里的西边,到西尽间陈夫人的卧室里,开了戗金百宝嵌黄花梨木顶箱柜,柜口正好放了一件粉红色的盘金珍珠绣花如意云肩短上衣,这件衣服是陈夫人最喜欢的陪嫁物,上面的每颗珠子都是曾经少女时的陈夫人亲手挑选,一针一线也都是当初待嫁时的陈夫人亲手绣的,无比合身好看,新婚时的浩瀚老爷经常撺掇妻子就穿这件衣服,还特意请画师为夫人作了画,画中的妻子穿的就是这件粉红色的珍珠云肩衣,二十多年的婚姻时光,这件衣服见证了他们夫妻的恩爱,不是因为衣服材质有多名贵,就是因为太合身,太合适,所以穿着穿着也就太弥足珍贵了,仿佛这件衣服就是陈夫人那回不去的青春。小二子只知道这件衣服上的珠绣用的珍珠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盘金绣的金线也是真金制作的,值很多钱,于是就和以往干的事一样,把这件衣服卷在怀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走了。因为这“小二子”云姨常来成国公府,也是岳家英国公夫人的养女,规矩甚严的成国公府里下人,日子久了也没有回回查验的那么紧。

    小二子是雅俗外婆、陈夫人母亲、英国公发妻袁氏夫人的养女,她爹叫陈立三,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她娘钱氏是个出了名的乡下泼妇,因为陈立三和英国公是同姓的远房,有没有亲就无从知晓了,陈立三住的地方是英国公家祖籍所在的地方。陈立三夫妻二人生下小二子后看是个丫头,就不想要,天天四处嚷嚷着要扔,雅俗外婆也就是英国公夫人袁氏,意外从宗亲口中得知了这个事,小女孩几个月没人要,袁氏夫人出于同情就收养了,也因为当时的英国公夫人儿女都成家了,孙子孙女们媳妇又想亲自带,袁夫人也不喜摆什么婆婆的款,把孙辈都抱来自己身边,没的叫婆媳生疏,所以一时膝下寂寞,就收留个丫头聊解孤独。袁氏夫人待这个小二子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吃穿用度极尽优渥,什么都顺着宠着,自己女儿陈夫人养着的时候还舍得管教,但对小二子那是分毫打骂不曾有过的,陈夫人知道自己母亲的心思,也就对小二子很好,国公爷浩瀚爱屋及乌,一来二去,小二子也就成了这个成国公府的熟客。但是这个小二子可不像陈夫人那样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管家理事样样来得,她识字识不下去,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女红不肯学,干什么都学不下去,一叫她学点什么成家立世的本领,就撒泼发疯般的抗拒,真是她亲爹陈立三和钱氏的种错不了,俩人优点她身上都有,一直就好吃懒做,十六七岁的女子,除了吃和偷就什么都不会,袁夫人也想管,但是一开始松惯了,后来也狠不下心,到最后只好拿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自我安慰,加上小二子天天往陈立三那里跑,袁老夫人就直接叫小二子搬去和她亲爹妈一起住了,也没给什么产业金银,就叫她把日常穿戴带走,给了她就等于给陈立三这泼皮无赖了,小二子是高高兴兴出去了,可这一出国公府后,又坚持天天回来看老夫人。

    小二子会偷的事到目前为止陈夫人还不知道,袁老夫人知道但也没特意告诉过陈夫人,小二子她刚开始学会偷的时候,是陈立三夫妇生活艰难没有着落,到英国公府里打秋风门都进不了,想来还有一个女儿在这府里养着,摸着等这女孩出门玩时,私下偷偷去认了这个女儿,小二子在袁氏夫人身边养了十几年,一大家风雅人物都没叫小二子受到半点熏陶,倒是这陈立三一出现,小二子是前所未有的和他投缘,血脉亲情确实奇妙,陈立三叫小二子偷袁老夫人的财物偷偷送给陈立三夫妇,小二子照干不误,陈立三夫妇就靠着小二子偷英国公府里东西活着,而且当做长久之计,十分舒坦享受。袁氏老夫人出身巨富之家,成婚时带着连城的嫁妆,儿女成家花了她不少家底,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老夫人又比较善于经营家业,目前手中还是有丰厚不菲的产业的,何况英国公府显赫巨富,不过这些私产袁氏夫人都准备留给孙子外孙子的,顶多给小二子补贴一份差不多的嫁妆,全了最后一份情谊,遗产是没这小二子一点半点的,终究不是亲生的,袁氏一直只让小二子唤自己为大伯母,没给她叫娘,她知道陈立三的为人,估计他会往回认,一开始就防着后来的事,所以留了一手,再说小二子老是不顾体统的替陈立三偷府里东西,下人们都看到不知多少回,袁氏夫人也觉得心寒,不过回头想想,毕竟是亲生的,总不好见穷不救,也就不追究了。小二子几岁和她亲爹相认的事,一开始就被袁氏夫人发现了,那么多眼线根本瞒不住,袁氏夫人也知道小二子在府里四处小偷小摸去周济她亲爹的事,想着也不是多少贵重东西,只吩咐下人看管好了,省的到时候浑赖,而且袁氏夫人也慢慢觉得小二子就是个白眼狼,自己一家对她的好就和应该的一样,而且偷东西这事怎么不教就会,长这么大府里就没叫她受过一点委屈呀,可能小二子就和她亲爹一个样的人,烂泥扶不上墙。但是为了维护小二子名声,也不想让人说自己老来教出个贼,毕竟都知道小二子是自己养的,就算他亲爹真的教了什么,出了事只是自己背恶名,于是就暗示下人提防好了,慢慢的在英国公府,小二子下手越来越难,于是就时常往成国公府转悠,下人们都知道她是谁,跑习惯了人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再说一件不大的衣服,贴身揣走了确实没有被发现,下人看“小二子”云姨去了老爷夫人屋里,也没有特特禀报,当然事后也不可能问问老爷夫人,确认一下都在干什么,时间一长肯定都想不起来了,就这样,陈夫人最心爱的一件衣服在守卫森严的国公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丢了,但却叫陈夫人足足白白找了许多年。

    小二子把这衣服偷回家给自己粗糙丑陋的亲娘钱氏穿,因为后来好像反应过来这衣服很多人认得,一卖可能被发现,或许就断了财路,就是毁了也不能叫陈夫人给知道了,钱氏也从未瞧见这么好看的衣服,就想留着自己穿,一穿上身就感觉着自己有陈夫人的绝代风华。小二子一家都很有做贼的天赋,偷来的东西哪怕没用,哪怕根本不敢拿出来见光,哪怕被偷的人再怎么挖心掏肝的着急,就是死不承认,毁了也不还。后来找急了的陈夫人也问过小二子有没有看见,甚至和自己夫君浩瀚老爷语气坚定的当众盘问过小二子,浩瀚老爷在发现衣服找不到时就认定是小二子干的,只是苦无证据,妻子盘问时也就帮两句腔,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盘逼一个小丫头,说起来还算是小姨子,传出去自己名声岂不坏了,陈夫人思来想去家里也就这一处看管疏漏,除此再无其它可能,但这个小二子不知是听了亲爹妈的嘱咐,还是心里素质好,无论陈夫人是主动盘问还是闲聊套话,每次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否认,反正找不到证据,也没人亲眼看见,雅俗太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情况也确实如此,成国公也不能为了一件衣服去抄她的家,陈夫人急坏了甚至说知道衣服是她拿的,交出衣服就补多少银子给她,她都坚持说没有看到,折腾来折腾去,陈夫人最后也都觉得可能真不是她。

    小二子从此以后天天都往成国公府去,有时一天好多趟,每次不是吃的就是穿的,要么屋里的值钱小物件,大摇大摆的拿着就走,简直比自己家还自己家,若被管家当场叫住就立马飞快的跑,成国公府内院主屋里,随便一个耳挖子也是金镶银嵌的,几个月里都不知被小二子偷了多少东西,每次管家查点出来,陈夫人一问她,她就把一张皮挡着,什么都认,就是珍珠云肩衣的事不认,反正比珍珠云肩衣更值钱的也拿过,何况屋里看的严,好多柜子都有人一直守着无法靠近,府里库房也不知道在哪,只能拿桌上架子上的一些小摆设,大的也拿不走多远,她就不信这么大的府上会没有更值钱的,而且除了陈夫人屋里,其它院子又死活不给她进,冲都冲不进去,还各有各的说法,她可是英国公正妻袁夫人养的,和陈夫人姐妹相称,是平起平坐的,什么好的不该给她。

    偷到后来浩瀚老爷看不下去了,觉得岳母那么高风亮节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能养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败类出来,这跟自己老婆何止是云泥之别,真要比起来简直是侮辱自己老婆,说是同一个人养大的,鬼才信。一屋子里的丫鬟仆人看主子脸色行事,都拿眼睛像看贼似的看她,她一来所有人都汗毛竖起来警觉着,小二子却完全不当回事,一来就四处打量偷什么好,加上小二子听了家里的话想一劳永逸,偷不到东西后居然想起了“偷人”,打起国公爷的主意来,故意趁陈夫人不在屋里时,先在浩瀚老爷面前“躺一躺”陈夫人的床,还对高大魁梧的“姐夫”笑,陈夫人又爱干净,浩瀚老爷知道小二子心里想干什么,也就不怕得罪岳母了,看到这一幕直接对小二子说以后会和她姐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她也大了,成亲之前不要再来自己家了,叫仆妇进屋立刻“请”她出去,再和门房打声招呼,不管有什么事坚决不放“小二子”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