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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等不及,跑去辽东了,朱由检则在忙着安排救灾的事。
三十余个州府县受灾,灾民数百万,现在又是冬季,朝廷赈灾稍有不利,灾民就会成千上万的冻死饿死。
他严厉督促各级官吏积极赈灾就好,一石精米、一石粳米多少钱,朱由检心里都清楚,根据各地户籍人口拨付钱粮,要是哪个地方跟朝廷要的钱粮太多,那灾民里就会多几个锦衣卫。
同时地震带来的地陷、山崩、滑坡、水患、火灾等各种次生灾害相继发生。
根据山东巡抚报说,‘树木倒置、阡陌更反、地裂纵横如画,裂之大者,水火并岀,山移河徙四五里’,连地形都给改变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还要做好预防瘟疫的准备,太医院的太医们被分散到三省去,但人手还是不够。
朱由检甚至下旨号召河北、中原的医生们前往灾区救灾,并让太医们举荐在治理瘟疫上有经验的医者。
一个太医举荐的人吸引了朱由检的注意。
吴有性,字又可,今年50岁,江苏吴县东山人。
他前世住院的时候,医院墙上挂着的古代医者的展板上就有吴又可的一席之地,是明末清初最着名的瘟疫学家。
此时他在江苏一带也已小有名气,对于此人,朱由检直接给江苏巡抚下旨,让他亲自上门把吴又可请到北京来。
吴又可的价值比孙承宗、袁崇焕、孙传庭仨人绑一起还高,他一人可当百万雄师。
要光是灾民和灾后瘟疫倒还好办,骆思恭给他带来一个真正要命的消息。
“陛下,在山东的镇抚使徐四秘报,在山东巨野人徐鸿儒在地龙作乱之后,拿出大批粮食赈灾,大肆笼络人心,形迹十分可疑。
有传言说此人早年就加入白莲教,此次赈灾恐有收买人心之嫌,他在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地的信徒把他推为教主,似乎私下里密谋着什么。”
翻看着锦衣卫的徐四秘报,听着骆思恭的口头汇报,朱由检深感事情之严重。
眼下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又来了个白莲教。
白莲教绝对元明清统治者最头疼的问题,白莲教起源于唐,发展于宋,在宋朝是不合法的,但硬是顶着压力发展起来了,甚至北方蒙古人都受到他们的影响。
蒙古人入主中原后,白莲教受到元朝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后又被元朝忌惮,取消其合法地位,元朝末年的韩山童、刘福通都是白莲教人,甚至朱元璋背后也有白莲教的影子。
白莲教并不是一个团结的教团,而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发展到现在白莲教分支极多,信仰的神明的也是五花八门,有信玉皇大帝的、有信阎罗王的,有信人间圣贤的。
最受崇奉的还是弥勒佛,各教派撰有自己的经卷,对统治者而言这些不同的教派实际上仍是白莲教,民间也笼统地称它们为白莲教。
在明朝强盛的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都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
仅被锦衣卫记录在案的,就有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等几十个分支。
在徐四的奏本下写完批语后,把折子递给骆思恭:“此人当严密监视,务必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实在不行再动手。”
“臣谨记。”
安排完对疑似五省白莲教头目的监视后,接着又是京察的事。
根据明朝的规矩,京察时,南北两京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员,则会被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这种制度没什么问题,但施行方式有很大问题。
京察主要就通过臣子写“自陈疏”的形式,由臣子自己向皇帝报告过去六年自己在工作上的不足。
试想一下,让你对你的顶头上司面前,说自己过去六年在工作上的失误,大多数人都会说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为了保住工作都会把大问题隐藏起来。
这种制度在正德四年被确立,实施之初较为严格,两百多名官员中有8人被罢免,但到了正德十年时,已经没有一人因京察而罢黜。
到了明朝后期,京察完全成了一种政治斗争工具,除了少数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会因自陈而去位,大部分人都可以安全过关。
朱由检还得抽空看这些没营养的自陈疏,然后在下边批上“不允”二字。
方从哲的自陈疏写的最真实,主要几句是:
“臣禀质庸愚,才猷浅薄,蒙先帝不弃执掌内阁数载,而今臣年六十五岁,落齿有五,综理剧繁,力有不逮。
入仕三十二年,感德之情无穷,报德之才不称,言思供职,有负初心。”
硬是把自陈疏写成了辞职奏折,朱由检可不想放他走,提笔批复:“昔严嵩八十二岁尚任首辅重臣,卿不过六十五岁便言已老,为时过早。”
除了看官员们的自陈疏,1622年还是科举年,从全国各地来的上万名举人进京赶考,朱由检已经没有精力主持殿试了。
今年殿试由韩爌主持,殿试之后韩爌将自己与阁臣商议过的名单送到养心殿。
今年科举的前三名是:文震孟、傅冠、陈仁锡。
朱由检拿着名单寻找自己有印象的名字,找到了文震孟、文安之、卢象升、汪乔年、黄道周等人的名字。
还找到一个汉奸:苗胙土。
这些人里最有名的当属汪乔年和卢象升了,汪乔年刨了李自成祖坟,最后不屈而死,卢象升的天雄军是明末三大强兵之一。
将这些人安排到翰林院里后,朱由检几日勤政,终于在几日后看到了侯恂举荐袁崇焕的折子。
京察是先京官后地方官,京察之后,侯恂正好负责考评袁崇焕,他的这份折子表达了对袁崇焕的高度肯定。
朱由检抽出空,让侯恂去带他进宫时才发现袁崇焕已经走了,据店小二所说,袁崇焕似乎欠了谁的钱,离开的时候跟逃一样,午饭都不顾上吃。
……
2月21日,赈灾的详细办法已经定下,积压的折子也差不多都看完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乾清宫,东暖阁里,朱由检穿着一身白色睡袍,与穿着窄袖短衣,足蹬齐膝长筒革履的孙传庭下棋。。
朱由检目视棋盘,手中扣住一枚象牙棋子随意把玩,似不经意的说:“抓捕奢安二人的事你做的不错,回来这么久歇够了么?”
孙传庭微微抬眸,目光在朱由检脸上飞速掠过:“陛下要臣做什么?”
“你猜。”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落子,给孙传庭企图过河的马让开路。
“君心难测,臣不敢妄言。”
“朕让你猜。”
“那臣斗胆一猜,陛下是想让臣去山东或者河南赈灾?”孙传庭落子如风,双方的兵车马炮相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南方那么多干吏,不缺你这一个。”
“那臣是要臣去修书?”
“翰林院里那帮人还没死绝呢。”
“那臣就猜不到了。”
“要你去地龙波及的三省征兵、练兵,朕让你征兵,番号第16、17、18步兵师,兵员军饷、待遇与周遇吉、傅宗龙他们相同。”
扩军是朱由检一直以来的想法,以新军替换各地的守军与卫所兵,就可以解决明朝后期军队空饷的问题。
明朝军队吃空饷不是某一地的问题,而是全国军队的大问题,去年他让锦衣卫去一些重要卫所查勘,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山东沿海十卫:缺额54.4%
广东沿海七卫:缺额69.8%
泉州十七巡检司:缺额56.9%
漳州十三巡检司:缺额60.4%
福建镇海卫:缺额76.1%。(真实资料,非杜撰)
一个满员卫所都没有,要是明军缺额都这么严重,那大明账面上百万大军连一半都不到。
风气如此,如果真要处理论罪,几乎要处决全国的中高级军官了,涉及到太多方面与太多人的利益。
与其修补这艘破船,不如趁着船还没沉,打造一艘新船。
孙传庭能左右射,武艺绝伦,对统兵也很期待,朱由检继续说:“具体事情你不用担心,朝廷再难也不会拖欠军队的钱粮,另外朕还会从傅宗龙、周遇吉那儿抽调一部分人手帮你组军。”
“臣遵旨。”
一局终了,在孙传庭高超的控局技巧下,朱由检险胜一子。
朱由检抻了个懒腰,扬声笑道:“还是跟你下的痛快,朕跟刘若愚他们下棋,一个个畏畏缩缩跟娘们似的。”
孙传庭莞尔道:“陛下棋力精湛,步步为营,臣佩服。”
朱由检把玩着红方的一颗炮子,“少来那些虚的,朕是奔着输下的,你还是让朕赢了,你厉害。”
孙传庭悻悻一笑,正要说话时朱由检起身下地,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寒风裹挟着雪花顺着缝隙扑了进来。
朱由检背负双手,望着暖阁外晴雪的宫人:“棋盘上你能相让,然国事多艰,你我君臣,勠力同心吧。”
“臣必尽心竭力效忠陛下。”
孙传庭说完便回去准备南下,朱由检来到棋子边,拿起红方的一颗炮,用小刀在背面刻上孙传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