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意伤人

璇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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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作为传承千年的节日,在广大燕国百姓心中占据着颇为重要的地位,稍讲理数的人家都会在此期间互赠节礼。

    不过端午毕竟不比春节和中秋,也不讲究阖家团圆,加上古代交通不便,此时又逢农忙期间,亲友之间就不一定能上门拜访,有些人家会选择托人送礼——赵四娘家就打算把精心准备好的节礼托赵永孝捎回老赵家。

    有想走动却抽不开身的,也有不想来往想尽办法推脱的,而更多的则是不嫌路远坚持走亲戚的。

    随着端午日益临近,姜家滩码头一天比一天热闹,赵家铺里人流量几乎达到饱和。放眼望去,铺子里差不多都是走亲访友的乡民。

    原本这天赵四娘又打算和赵元娘去趟县城,前一天就让他爹把赵元娘从镇上接了过来,以便第二天能够早点儿出发。

    可如今,铺子里的生意如此红火,家里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赵四娘实在是没法子说走就走,于是就挽起袖子在后厨里帮忙。

    经过这几月的实战,姜氏的厨艺早已得到了质的提升。不过,像赵家铺这种走大众路线的饭馆,靠的可不光是口味,还得拼速度。赵四娘每回看姜氏掌勺心里都暗暗摇头。

    做事认真这是优点,可要是认真太过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或许是在铺子开业初期,当时厨艺尚且不精的姜氏顶替赵四娘掌勺,结果天天被客人吐槽,心里留下了阴影。往后姜氏下厨时都小心翼翼,拼尽全力去模仿赵四娘的手艺,觉得做出来的菜就得同小闺女一模一样才算完。

    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好不容易做好的菜,姜氏都会反复品尝,仔细比较。如此较真儿,即使手法再娴熟,速度也是上不去。

    幸而,大部分料都是事先配好的,而让姜氏纠结的那些现炒热菜每次都能出一大锅。这才没让客人等到掀桌。可这也明显拖慢了出菜的节奏好不好!

    啧啧,明明做的就是大锅饭,却处处用遵循精品菜的标准。你这是为难你自个呢,还是为难你自个呢?

    平日看起来,姜氏极其没主见,闺女说啥她都答应。可有些时候。不是答应了就能兑现的。

    虽然赵四娘劝过姜氏无数遍,让她娘只管放开手去做。做好就上,姜氏也应承得好好的。可真当姜氏上灶了,还是忍不住拖泥带水。

    强迫症是种病,得治!

    不过。这会儿可没工夫给姜氏治病,赵四娘正忙着救场。平时倒还罢了,这会儿生意异常火爆。再这么磨叽下去,她真担心会有客人等到发飙。

    赵四娘家忙成一团。就连原本在养鸭场里见习的赵三郎都闻讯赶回来帮忙了。不过,这家人中也有特例——赵四郎就闲坐在后院里。

    赵四郎可不是那种偷懒的孩子,吃苦耐劳、心里有活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闲得在地上画圈圈呢?

    原来,自从赵四娘从县城买回来蒙学读本后,就开始教家里人读书识字。赵四娘家从上到下一个都跑不了,就连姜氏都被抓过来学些自个儿的名字。

    不过,赵永忠、姜氏以及赵三娘那都是来打酱油的,赵四娘没那么多精力、也不乐意费神去认真教他们,她的重点培养对象当然是有希望走科举之路的赵三郎兄弟。

    然而,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时机,读书尤其是这样。

    之前,赵四娘深信“但凡想学,再晚也不迟”,君不见前世里那么多励志的成功事例吗?于是,她带着满腔热情来给兄弟俩授课,只盼他俩谁能给她考个秀才回来,把大笔大笔的税金给免掉一些——燕国农业税看似不重,而商业税则实实在在很多。有了功名,家里的田赋就能全免,商税也能免除一半,多好!

    可现实就是那么提神,不到两天,赵四娘的美梦就全醒了,她终于意识到:世间没有那么多奇迹,错过了启蒙的最佳时间再想要学那是千难万难!

    呜呼哀哉!怪不得古人会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呃,不管怎么说,尽管赵四娘心中一阵哀嚎,但她岂会那么容易死心,不肯罢休的她逮到功夫就抓兄弟俩来念书。经过她这几个月的折腾,赵三郎倒还罢了,好歹能把《三字经》上的字连猜带蒙地认出大半来。可赵四郎呢?呵呵,如今赵四娘已经不为他不会读书着急了,只为他智商捉急呀!你说学了两个月,还能把自个儿的名字写错,这是怎么回事!姜氏都比你强啊!

    对于这种“顽石”,赵四娘觉得她能力有限挽救不了,于是决定果断放弃。前几日开始,赵四娘特地把赵三郎调出赵家铺,安排他上午现场见学,下午学习算账。至于赵四郎?赵四娘其实就没做安排。但也不好做得太明显,那太伤人不是?于是,就让他跟在赵三郎后面。至于这条路子适不适合赵四郎,他到底学没学到些啥?赵四娘才不想管。

    今日赵三郎赶回来帮忙,一直扮演哥哥小尾巴的赵四郎当然也跟了过来。只是赵四娘一见赵三郎就立刻安排他去跑堂,却没让赵四郎进后厨搭把手,只让他去别处歇着。

    赵四娘心想,后厨就这么丁点儿大,本就有姜氏和袁春芳在,再加上赵元娘和自个儿满够了,哪里还有地方再站个人呢?还是别来了。

    赵四娘或许不会承认心里觉得赵四郎碍事,又或许自认为隐藏得很深,迟钝的赵四郎不会得知自己的真实想法。

    殊不知,获悉一个人的真实意图并非是在于听他说了些什么,而是在于看他做了些什么。越是单纯的孩子他的心灵越是纯净,有时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别人对他的真实看法。

    赵四娘一直以为今日烧火的是外婆杨氏。原来随着姜华的痊愈,家里再没有病人需要照料。闲不住的她就过来帮忙看灶了。

    可实际上,今儿一大早杨氏就带着小孙女去拜会亲家了。这可是自家发家后过的第一个大节,往年只有亲家公往姜家送节礼,姜家却拿不出像样的回礼,就为这可没少受亲家母奚落。如今自家阔了起来,总得去亲家显摆显摆不是?憋屈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得把这口郁气给吐出来。

    亲自登门送节礼。这个姜老爷子也很赞同。不过。怎么也得等忙完这一段再说。要实在是天天都忙,那就哪天下晌抽空去也成,不兴你这样说去就去的。

    可这回素来靠谱的杨氏一点儿都不靠谱。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忙碌,端午又一日比一日临近,就担心这回又让亲家抢了先。于是,再也忍不住的她不顾姜老爷子阻拦。天刚亮就把姜梨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带上节礼就往高店村赶。

    总算杨氏还惦记着家里的生意。没把孙子一块带去,让他顶替自个儿在后厨里烧火。

    因而,今天负责烧火的其实是年仅八岁的姜小虎。

    赵四娘没注意到,可赵四郎却看得分明。

    这个孩子虽然外表迟钝。可内心有时却很敏感,今日他就深切体会到小妹其实看不上他——原来我这么没用,居然连小虎都比不上!

    这回的事儿。赵四娘还真不是有意为之。然而很多时候,无意中的行为要远比故意的伤害更为伤人。

    深感受伤的赵四郎也没心思去找村里的小伙伴儿玩耍。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后院里头画圈圈。

    也不知画了多少道圈儿,忽然一阵急促的犬吠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不用抬头,赵四郎就知道是他家小白来了。

    细论起来,小白也算是和赵四郎同病相怜——都不受赵四娘待见。

    赵四娘家有一猫一狗,猫叫小黄,狗就叫小白。两种动物,一样很懒。几乎看不见它们活动,就见它俩趴在铺子里大头觉。

    尽管小黄会时不时爬上屋顶眯觉,要比小白高调得多,可赵四娘看它还算顺眼,毕竟因为小黄的存在,铺子里就没出现过老鼠。当然了,看小黄那傲娇样儿,也不像是个会抓老鼠的。可即便是捕鼠无用,那它也算是吓鼠有功,总算是尽到了自个儿的本分。

    而小白职责应当是看家护院,可它严重失职,见了生人不但不叫,还任由人调戏。哼哼,倒是卖了一把好萌,只是把它领回来可不是当宠物的,这也太不着调了!要是能够退货,赵四娘早把它退回去了。

    赵四郎读书不成,书上的东西怎么也灌不进去,却对家里的阿猫阿狗很上心,只要是关于两个活宝的事儿,哪怕再小他都能注意到。

    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小白不受小妹待见,就从不让它往赵四娘跟前凑。他知道赵四娘平时很忙,铺子作坊轮流转,一心要把事业做大。但同为家里的产业,赵四娘却很少涉足茶水摊,只在逢集的时候才会偶尔过去收些山货。故而只要不逢集日,赵四郎就把小白往茶水摊送。今日也是如此,早上把小白喂饱后,就让它跟着袁春花一起去看摊子了。

    这才啥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呢?不过回来也好,心灵受创的赵四郎一把搂住飞奔而来的小白,求安慰。

    然而一向乖巧的小白今日却一反常态,在赵四郎怀里不住地上蹿下跳,平日不声不响的它今日居然叫个不停,仔细听来声音里竟然夹杂着几分凄厉。

    赵四郎忙把小白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尽管没发现它有受伤,可在阵阵叫声里,心神怎么也定不下来。蓦地,心念一动的他慌忙抱着小白就往茶水摊冲去,却看见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弱小的袁春花正被一个高壮的少年压制在地,惨遭一个少女的用力踢踹。那少女极其刻毒,专拣头脸、小腹等要害下脚。也不知是否是遭受了太长时间的暴力,这会儿的袁春兰竟只能发出些微弱的呼救声,仿若濒死的小动物。

    这样血腥的施暴场景,让赵四郎如何能忍?心思单纯的他哪里还顾得上注意那对男女一行根本不止两人,抄起摊子角落里的笤帚就用力将那少年打开,又狠狠推了一把那少女,就想要将袁春花解救出来。

    无论是论年纪还是论力气,那对男女要比赵四郎大上好多,只是当时他们正在享受着欺凌弱小的乐趣,一个不妨就被赵四郎给赶开了。兄妹二人素来强凶霸道惯了,回过神来后,如何肯依?一门心思要连带着将赵四郎一起收拾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儿女行凶的母亲,见居然有人胆敢推搡她的儿女,就要上前帮忙。那对男女的父亲倒是个精细人,不敢随便在外乡惹事。不过在看到赵四郎虽然衣着要比一般乡野孩子齐整干净,却也只是普通料子,就放任妻儿行事。看到家主默许,那些跟来的下人忙自告奋勇上前助拳。

    眼瞅着好心拉架的赵四郎就要遭到群殴,尚有一丝意识的袁春想要讨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曾经的主人家素来蛮不讲理,就算求饶也没用,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