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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梅等啊等盼啊盼,在1967年10月份终于等来了复课的通知,同时到来的还有老师与街道办的下乡动员,好在她目标明确——上高中、考大学。
像刘晓梅这般的学生还是有的,便是学生不想,可家长也想让孩子们接着上学啊,只是暂停高考,又没有暂停中考。
刘晓梅极少去学校,熟悉的老师变了个样,看得心底难受不已,她在家里复习并做家务,还要盯着三个大的做作业,三个小的,也得教几个字,不怕他们不学,与吃鸡蛋息息相关。
等婶子下班回来,刘晓梅还得看顾一下小妹妹——平平——刘平安。
对,上个月婶子生了个女儿,刚出月子便开始上班,好在厂子极有人情,对孕妇产妇及哺|乳期妇女是不安排晚班。
“晓梅,有热水吗?”平平两小时得喂一次,扈岚华当然是抱着女儿一起上班,车间外头不远就是托儿所。
“有。”刘晓梅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指了指灶间,天冷了,家里有了个天天要洗屁屁的婴儿,灶间的蜂窝炉就没有熄火,还可以趁机盯着几个不爱洗澡洗头的弟弟洗一洗。
大夏天个个都爱玩水嬉水,可一入冬,便是身上长了黑垢也不爱洗洗。
刘姑婆怕他们着凉受冻,就让他们在灶间洗,那边暖和。
“好。”晓梅不下乡也好,她干净勤快,不必扈岚华嘱咐就会帮着洗晒尿布。
一入冬,婆婆就越发不爱动弹。
可惜也就只能再留晓梅两三年了,等她生二胎就要逼着刘守业洗晒尿布了,让扈岚华洗,不可能……大不了,用鸡蛋哄着几个小侄子洗。
……
说只能留晓梅两三年不是虚的,刘晓梅参加了1968年的中考,如愿进了高中,可高中也一样要自己自学,老师更多的还是领着大家一起读报。
刘晓梅还发现老师念错字,写错别字。
一打听才知道老师是个初中毕业的……刘晓梅失望极了。
更失望的是两年高考毕业后,又是下乡,这一回不是动员,而是通知……
“去新疆农场吧,你叔叔有个老同学在那,你去了也有人照看……”新疆兵团在大量知青过去后,大部队早便撤走,只留下一部分管理并领导知青们。
“嗯。婶子,你说什么时候能考大学?”刘晓梅表情平静,心底却是被失望笼罩着,可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十年啊?!
“你说恢复高考啊?总要十来年吧,国家那么那么大……龙头与龙尾隔着老远老远,等龙头发现方向错误,想调整方向,到了龙尾,总要花些时间,要对自己国家有信心……你啊,将书本都带上,十年磨一剑,到时能直接上京大……”没有办法,这个最乖巧听话的侄女,好像最不能适应改变,还活在过去。
……
1970年夏天,刘晓梅背着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课本出发了,脑中只有婶子说的一句话:阿梅,记住,十年后,你一定要上京大……
“阿兰,不想上高中……”前脚送刘晓梅上火车,后脚听婆婆抱怨。
“她能安分的念完初中就是刘家祖宗保佑了……”当初让刘晓兰回学校参加小升初考试,她不,拉拉扯扯了好久,最后在扈岚华将她迁去别的大队威胁下她才同意,还要求跟着大队学生参加公社升学考,在公社中学念书,当自己是扈家大队的人。
扈岚华摸了摸平安的小脑袋,还是自己女儿最可爱最听话。
“妈妈,饿……”奶奶有好吃的都是给哥哥们,没有自己的份,只有妈妈才会给自己弄好吃的。
“瞎说,不是刚刚吃了鸡蛋喝了牛奶吗?”整个人白白胖胖的,还天天喊饿,会不会是体内长了虫子,得让厂医生瞧瞧。
“想吃糖……”刘平安想着奶奶屋里的糖,口水都流出来。
“不许,一天就含一小块……”扈岚华美眸一瞪,一口拒绝。
“……”刘平安一听妈妈这语气,没戏,还是等爸爸回来,向爸爸要吧。
……
“什么?工会招干事?高中毕业都可以参加考试?”扈岚华暗压着激动不已的心,为了可能的转岗机会,她可是日日不辍的看书练字,以至于女儿与丈夫更亲,因为她总是将丈夫抱走女儿,别打扰自己。
几年下来,不光练了一笔漂亮的钢笔字,便是连粉笔字也好好练过的。
“嗯,贴告示了。”同组的工友以异样的目光打量了几天,觉得这个扈岚华莫名其妙。
“哦,好,我……出去一下。”扈岚华不敢说,只得尿遁了。
女人扎堆的地方,八卦传得极快极离谱,还有人说自己女儿不是刘守业的,而是刘重仁的……真是……让人不知道咋说?只能打听出她的住处,半夜过来扔屎尿了。
这还是与刘守业一起行动的。
本来嘛,这个工会干事的体面活儿是厂领导子女内定的工作,可岗位太少,厂领导又太多,气得工会主席直接在厂内设了一场考试。
扈岚华这个家庭妇女夹在一群少年少女中间,坐在厂小礼堂等着考试,她便不紧张,她可是将今天三要长命缕都系到了内裤上,一定能顺顺当当。
工会主席请来了两位没有子女参加招聘考试的领导,又请来了妇联与报社两位同志,并直接要当场阅卷,没有标准答案,那就举手表决。
厂领导心说:可不敢得罪人呢,找个不相干的人顶上,吸收火力……
“为了公平公正,我没有提前准备试卷,就怕有人会说我漏了试卷内容……有请妇联与报社两位立马当场出题。”公会主席是个头发花白的女同志,说话铿锵有力,她一生为公,最受不住人说自己徇私。
妇联与报社两位同志一脸愕然,他们是半点没有心理准备,之前可没有收到提醒,还以为只是过来当个见证者。
不过他们也不怕,高大上的题目信手捏来——
妇联的考试题目是——《纺织厂女工还有什么实际困难?》;报社记者同志考试题目是——《你支持知识青年下乡吗?》。
哦豁!这不是给扈岚华送分吗?
纺织女工困难不少呢,别的不提,便是吃饭上厕所也得组长点名,讨人喜欢的就可以先去,反之就要拉到最后……还有关系户不乐意上晚班,或是经常请假,让工友顶自己的班,等等。
事儿不大,却很烦人。
下乡?夫家还是娘家都十二分支持,全城都年幼小知青在自己家,小小年纪以农村为家,起到了带头作用。
……
扈岚华此文一出,不光光自己如愿换了岗,还让刘晓兰得了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被记者大书特书成了一个典型。
“唉!晓梅心心念念想着大学,哪知头一个大学生是晓兰呢?”扈岚华叹道,都不敢跟晓梅报喜。
“放心,晓兰去农业大学,晓梅不喜欢……她喜欢中文系……”刘守业由着平平在自己爬来爬去,蹦蹦跳跳。
“得给你同学寄些皮蛋,请她多多照看晓梅,她可从来没有下过地呢,哦,还要寄蛤蜊油给她……”想想水水灵的姑娘去那般远,便是当婶子的扈岚华也担心不已,家里剩下的六个男孩子多半不必下乡了,最大的,今年也不过十二岁呢。
要不是有鸡蛋在前头勾着,这些个半大男孩子还不出去玩疯了。
有那么多熊孩子,扈岚华也便对生孩子这件事没了迫切心。
可怀孩子哪是想怀就怀,想不怀就不怀的啊,在刘晓兰顺利上了省城农业大学后又怀了。
“扈岚华,你天天吃食堂?不必回家给男人孩子做饭?”工会另一干事好奇的问道,她可是美院出来的大学生,日常工作便是厂黑板报……
“家里有婆婆。”扈岚华笑得含蓄,眼前这大学生可是大有来头,公公是市长司机,丈夫是现役军人,她喜欢城里的生活,暂时没有随军,也没有孩子。
“嗯。”汪丹溪点头。
“扈岚华,新工作咋样?”之前一组的女工过来搭话。
“有固定的休息天,可收入不如女工,福利也没有瑕疵布……”扈岚华一说便是一大串不如意,当女工时收入已经有四十块,现在又只有三十出头,之后几年内都不会涨了。
一般人会舍不得工资,可扈岚华不会,她从扈家大队就能得二十来块分红。
“那你还换岗?”女工看傻子般看扈岚华。
“为了生儿子,医生说我经期紊乱,不能再熬夜……”扈岚华煞有介事的道,不过生了头胎后的头一年是有些紊乱,一开始喂奶便没了月事,后来断了,可是调理了半年之久才恢复过来。
“你还是个农村人呢,这般娇气……”女工嗤笑一声,心满意足的离开,要找工友们八卦。
换岗转差了,高兴。
“你是农村人?不像啊?”汪丹溪打量着眼前这衣着得体、五官明丽、气质沉稳的女人,咋也不像个农村人?!
“是。八代贫农的女儿。”扈岚华一脸自豪。
汪丹溪是警惕的,没有接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