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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对话是突然跳转到这里,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着件事。
现在犹如遭了雷击,没有反应。
静默中,他再一次重复,“我带你走吧。”他下定决心似的,很坚定,也是他一贯的平静,“既然你已经看到信息,我那些都是真心话。我们不再做飞行员,不离开北京,换种生活。我能做到。”
我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千般情绪,万般念头,几乎失去了理智,“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有。”
“我是说……”我觉得纵使我无法表达明了,他也一定能明白,“你一直很喜欢当飞行员。”
大部分飞行员,都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这一行。这和开车不一样,它压力大,强度高,失事率低,但生还率也低。
不仅如此,也赚不到太多钱,不会像生意人,慈善家那样名利双收,回报率还不如繁盛那一行。
养家糊口有很多条路,我们是因为喜欢,因为热爱。
“是。”他笑了笑,神情有些紧张,“你也很喜欢。”
“嗯。”
“所以我一直不敢问你,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这样算是一条出路,还是变相地束缚了你。”他为难地说:“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你的意见,不论你是否答应,至少在你觉得很辛苦的时候,还会知道自己还有别的出路。只是……”他说这段话时,不断地停顿,话的内容肯定已经想好了,我知道他只是难于表达,“你喜欢旅行,喜欢飞行,如果以后不能再碰这些,你恐怕会很难受。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
如果两年前,有人这样对我说,我一定会觉得:这是我理应得到的态度,每个人都应该被这样尊重。
但在两年后的今天,经历过**生活的我,在这一刻被久违地尊重,终于明白被人温柔以待是一种恩赐,是一种很好的运气。
因为我是到现在才明白,世上的确有人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束缚别人,也许正因如此,尊重和爱护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太愿意考虑这个提议了,简直跃跃欲试,“可他不跟我离婚。”
“先走。”他说:“然后到第三方国家给他邮寄协议书。”
“你都想好了?”
他笑了笑,样子很腼腆。
这时,终于到了警察局。
附近正好有合适的降落场地,然后步行就到了。
做了登记之后,手机也终于有信号。
我开机时原本还有些犹豫,却发现并没有繁盛的来电和消息记录,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用了旧号码,也许他曾打给Hans。
我报警并且联络了其他相关部门,告知我的证件丢失的事,万幸,现在还没有地区发现我的证件,也就是说盗取我证件的人很可能还没有离开突尼斯。这样比较全面地登记之后,我的证件就失效了,盗贼入关时就会被扣押,我回去补领一份就可以。
出来之后,我问韩千树,“一起去吃个饭?”
他四下看了一圈,“烤羊腿?”
“好啊。”
我还想讨论一下出逃的事。
我们找了个小店,到角落里坐着,店里人满为患,烤羊腿的香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韩千树慢条斯理地切肉给我,好像他一点也不饿。
我反正已经饿晕了,但也不能耽误正经事,便没礼貌地边吃边问:“那你有什么跑路的方法没?我现在什么都没拿。”
他问:“证件都带了吗?”
我摸摸兜,说:“带了。”
“那就够了。”
“钱都还没拿。”
“回去跟我爸爸借。”
“那辞职信?”
“回去之后发邮件。”他叹了口气,却仍是笑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到航空公司做,也就不用担心有污点了。”
我看着他脸上轻描淡写的笑容,觉得很心疼。
我们都是不喜欢轻易留污点的人,希望尽善尽美。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走?”
“正好是个机会。”他问:“你有其他想法吗?”
“从突尼斯走就可以。”
“嗯。”
“速度快地话,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反应。”
“非洲这边各类组织很多,他不可能都有联络,我们趁乱离开,一上CA的航班就安全了。”
“所以我们现在就走?”像做梦一样。
“现在就走,转机时给他发定时邮件,等他发现,我们已经上了飞机。我在北京的一位朋友可以接我们。”
我好激动,“那现在就走吧!”
他看着我,并没有起身。
“怎么了?”不会是后悔了吧?
“你真的想好了?”他认真地说:“这样你可能彻底得罪他了。”
“对,”我怎么把最重要的给忘了,“我父母不会出事吧……”
“不会,我去的时候,他们和当地的政府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毕竟帮了太多忙。”他的话令人安心,“你父母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们,现在在严密地保护着他们。”
“那就好。”我说:“那就行了,现在就跑吧!”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他总问我,我就觉得不舒服,坐下来,问:“所以其实你没想好吗?”
他绷着脸,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说:“走吧。”
走到直升机门口,韩千树已经搞定了机票,笑着问:“要不要来操作?”
“你放心?”
“放心。”他摸着舱门,酸溜溜地感叹:“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可以转一圈,然后我再去机场。”
因为我的证件丢了,现在做飞属于违规行为。
不过都这样了,飞一圈也没坏处。
韩千树对这架老古董直升机颇有微词,我却喜欢得紧,觉得操作起来没什么难度,偶尔还能嘚瑟一下。
他一点都不怕,很自在地坐着,当然也不啰嗦。
俯视的风景依然那么美,韩千树心有灵犀地替我拍了照片。
我问:“升格那天拍照了吗?”
“拍了。”
“等下给我看看?”我笑着看了他一眼。
“好。”他也笑了起来,虽然漫天黄沙,但这一刻我们的表情都很幸福。
下机时,我还有点依依不舍。
没想到最后一次飞行是飞直升机,想起留在开罗的湾流真是不舍得。
换好了位置,我们抓紧时间去了机场。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安检。
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我俩坐在头等休息室里喝可乐。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我现在开始犯困。
想靠在他身上打个盹,却一闭上眼,忽然想起了繁盛。
一会儿想起他可怜巴巴瞅着我,要我对他好一点的样子,转念又想起他威胁我,把枪顶在我背上的表情。
我决定找点话题聊,“你们昨晚怎么睡得?”
我果然还是很关心这个!
“没睡。”他瞥我,有点不悦的样子。
“为什么没睡?”
“你们一直在吵。”
“你们能听到我们聊天?”
“听不清,但就像蚊子一样,一直嗡嗡嗡地叫。”
“有这么夸张嘛?”我纠结了,“隔音怎么这么烂?”
'“外面总刮暴风,通风口在房间之间,当然听得很清楚。”
“所以你就搂着安娴,偷听我们聊天?”
“我可以坐在椅子上。”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搂住了我,稍微有点坏地歪嘴笑了一下。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捏着他手背上的肉,说:“等到了北京,一定要先睡你。”
“要先和我父母一起住。”
“你不要叫就行了。”
他瞪我,“如果我没记错,你到北京第一件事应该是买……”
我呆住了。
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韩千树也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我……”
真是难以启齿。
“我……”
“怎么了?”他更焦急。
“我上次、上次好像……”好像真是这样的,“我跟他明明一直做措施了!”
韩千树完全愣住了。
不会的。
每次都有戴套子,我绝不可能怀孕。
我握住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肯定是得了子宫肌瘤这一类的病,你不要嫌弃我,我们到北京再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反握住了我的手,说:“好。”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我当然也不信,“如果真的有了,我会自己养的,我……”
那样我不跟韩千树在一起,他还回汉莎,或者到国航,只要到了欧洲这边,就难免会有麻烦。
我的心完全吊起来了,是完全的恐惧。
我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做流产这种事,当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而且我觉得子宫肌瘤的可能性大一点,这也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会让我两个月没有经期的唯一可能。
机场广播宣布开始登机。
我们依然坐在这发呆。
最后韩千树先站起了身,弯腰扶着我,说:“我们先走。”
我终于忍不住地爆发了,“现在这样还怎么走?如果我真的怀孕了……”
“我跟你一起养,不会让你流产。”他说:“走吧,我已经想好了。”
我看着他,忍不住地想哭。
他抱住了我,轻声说:“别怕,反正我们已经不飞了,只要你现在还愿意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