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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渺小却又伟岸的人影缓缓升上高空,与大衮双眼平齐,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对方那可怖的硕大眼球。
一柄刻满古朴咒文的长剑静静地漂浮于他的身旁,金光熠熠,不可方物。
大衮望了望他,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被斩断的左腕,眼眸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迷惑不解。这处伤口始终流血不止,一直没有愈合的迹象,更遑论再生出新的肢体。那柄不可思议的古剑居然能够抑制它的再生能力。
玄矶忽然窜天而起,越飞越高,向下俯视着大衮,单手捏成剑诀状,向下一指,古剑顿时金光大作,嗖地一声朝着大衮直刺而去,快逾闪电。
大衮张开巨嘴,粗壮的幽蓝色光柱自口中喷出,正面迎上了迅捷的飞剑,一金一蓝两道光芒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玄矶悬于高空,依然保持着剑指前伸的姿态不动,只是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显而易见是在调动全部法力御使飞剑,与大衮较力。
金光与蓝光僵持了片刻,玄矶忽而手势变换,飞剑一个灵活的拐弯绕开了蓝色光束,从侧面快速接近大衮,直刺其腰腹部位。
噗——
只听见一声肉体被戳破的声音,旋即大衮的肋腹部位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绿色血花,血液四处飞溅,它强韧的肉身在这柄古老法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大衮一声暴怒地大吼,右手臂突然伸展得极长,就如同一根无比粗壮的灰绿色长鞭,不再理会那柄飞剑,而是猛地甩向了漂浮在高空中的玄矶,它显然看得出来,空中那个人才是飞剑的操纵者。
玄矶又捏了个法诀,古剑急速飞回,只见一道金芒绕着长鞭状的手臂盘旋了一圈,紧接着这条手臂便从肘部开始和身体分离,半截手臂噗哧一声断裂开来,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大衮昂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叫声中似乎还透露出了一丝惊惧的意味。
大衮后背上的血肉开始不断蠕动,过了一会儿,一对肉膜状的巨翼从背后生长出来。
它一拍双翼,尘土飞扬,巨大的身躯飞向天空,然而并不是朝着玄矶所在方向,而是面向大海的方向飞去,似乎是萌生了退意,想遁入海洋。
玄矶深知它一旦进入水中会更难对付,后患无穷,哪里会给它逃走的机会,剑诀一指,一道快得难以置信的金光向着大衮追去。
大衮虽然飞翔了起来,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飞剑之神速?很快就被飞剑自后方追上,只见金光环绕着它的身体一阵左右穿梭,轻而易举地齐根斩断了它的双翼,巍峨如山的身躯重新坠落向地面,重重地摔在大地上,爆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地面一阵剧烈晃动,被砸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土坑。
大衮摔在地上之后,四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道金光也紧随其后落了下来,直刺大衮身体,正中其前胸,深深地插了进去。
玄矶手掐灵诀,运起雷法,朝着躺在地上的大衮伸手一指,只见高空中雷云迅速汇聚,粗大的紫色神雷夹带着惶惶天威悍然落下,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金光刺入的部位,直打得大衮身体发疯一般地抽搐不止,嘴中鲜血喷涌,哀嚎连连,四周硝烟漫天。
玄矶收了雷法,向大衮处飘去,默念风咒唤起狂风吹拂。
待硝烟散尽,大衮那庞大无匹的身躯早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上只仰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身体各处惨不忍睹,左掌与右臂残缺不全,胸口还直直地插着一把古朴长剑,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玄矶缓缓降落在他的身边,伊尔顿队长努力地睁开眼睛瞥了玄矶一眼,微弱地喘息着。虽然明显看得出他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但眼眸中似乎重新恢复了清醒,不再狂躁,不再嗜血。
伊尔顿艰难地望了一眼自己胸口的长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出了两口鲜血,有气无力地问道:“咳!这……这是什么剑?附魔武器吗?”
玄矶沉吟道:“此剑名为净天,乃吾师之法器,降魔至宝,斩妖除魔不计其数。”
“净天?你说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净天?它为什么和帝都的名字一样?”伊尔顿眼眸中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好神奇的剑……好厉害的剑……很好,很好。”
玄矶沉默了半晌,低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但有所求,我必尽力替你达成!”
“心愿?呵呵,说实在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趁我毁灭印斯茅斯之前有人能够阻止我,而现在已经达成了,我没有其他的要求了……衷心地感谢你,强大的魔法师先生。咳!咳!”说着,伊尔顿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粗重地喘息了一阵,呼吸愈发困难。
玄矶刚想声明一下自己并不是魔法师,话还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似乎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了。
伊尔顿忽然眼神一亮,提高了嗓门大喊道:“快看!那艘大船来了!”
玄矶一怔,疑惑地问:“什么大船?”
伊尔顿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原本毫无血色的惨白脸颊竟然升起了一丝红润的光泽,神采奕奕地凝望着天空,眼神迷离地说:“快看呐,就在天上!从月亮上驶来!那艘威风凛凛的三桅白帆大船,真是壮观啊……那是来接引我这个罪人去往冥河接受审判的吗?”
玄矶不禁抬起头望了一眼夜空,除了孤寂的残月和凄凉的繁星之外,空无一物。
伊尔顿却仿佛看到了什么美轮美奂的景象一般,眼神深深地陷入其中,口中低声自言自语道:“哈,真美啊……”
之后,再无声息,眼眸中的光采逐渐黯淡消散,直至变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玄矶一声叹息,内心升起一丝悲恸,伸出手将他尚未瞑目的双眼缓缓合上,然后用低沉的语调念诵了一段道家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念罢,伸手屈指一弹,一簇火光在伊尔顿失去生命的躯体上迅速蔓延开,瞬间遍布全身,片刻过后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地灰烬。
一阵凄冷的海风吹过,灰尘四散飘飞,名叫伊尔顿的小镇警备队长再也没有留下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独留一柄青铜色的古剑兀自矗立在大地上,剑身上的咒文微微闪烁着金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