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诺千“金”

瘸子军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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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界被众人前呼后拥着,下了元象峰,一路喧闹,往大濩院去。

    “远界!劳烦让让,我可是跟远……三师兄同屋睡的。三师兄!”长德努力拨开旁人,跑到远界身边,问他:“三师兄,巨元拳怎么还有内功?你怎么不教我呢?”

    远界边走边说:“长德兄,以后还叫我远界就好。巨元拳确实是内外兼修,但外功不扎实,就练不好内功。学内功心法,要巨元师傅点头同意才行。”

    巴苁在一旁,见长德又要开口,立即截断他说:“听见了吗?不是远界不教,是你自己不用功。想学,那先去让巨元师傅考考?我练得比你晚,都比你进步快,你还有脸说。远界,不理他。”

    她拉起远界的手,欢快地跑起来,衫辛在后面追,大喊:“远界哥等我!”

    “三师兄!”后面又远远传来一声呼唤,一名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女,从山路石阶上追了下来。

    众人回头,见她服饰华贵,丝织锦绣,一看便是豪门世家的女公子。其容颜可人,笑起来,酒窝深陷。

    “三师兄请慢。吾乃蔡氏,名中霞,天草院的。因三师兄被仙师收作关门弟子,我才侥幸补缺,进了内门,特来道一声谢。”

    蔡中霞文武综合成绩,位列第二十一名,本来遗憾落选。远界平步青云,空出内门一个名额,她便刚好得了个便宜。

    她与巴苁年纪相仿,但贵族子弟生活优渥,从不做粗活,无论是仪容气质,还是身体发育,前者都要胜出后者。

    前后旁人,不少男同学,羞怯不敢正视,却又忍不住屡屡偷窥,悄悄咽下口水。

    远界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微笑说道:“这个,好像谢不着我,倒是让我惭愧了。”

    她嘻嘻一笑,“听说三师兄爱吃点心,我家常常送来很多,各式各样都有,我自己也会做一些。要是三师兄不嫌,以后我常给你送去。”

    巴苁忙把他往胸前一拉,说:“远界弟弟喜欢吃我做的。”说完,她和衫辛,一人拉着远界一只手,骄傲地下山。

    大部分人,毕生都在模仿那些,他们羡慕却注定不可能成为的人,于是产生了割裂。

    这种割裂,轻则装腔作势,重则心态崩溃,陷入癫狂。

    远界回到大濩院,就看见几个同院的同席们,正在作弄竖衮。

    “我中了,我是内门弟子,明天就要封宰相、封大将了,手握千军万马。你们这些下等贱民,胆敢冒犯,我吸干你们的魂魄,来炼仙丹。”

    竖衮被两人擒住双手,被一人抱住双腿,一边挣扎,一边怒骂。

    另有一人,右手持一瓢,左手捏鼻,哈哈大笑,说话时鼻音浓重,“竖衮老儿,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想吸干我的魂魄,别着急,先吸一口……这叫什么?不如叫‘尔之承诺’。来,张嘴!”

    持瓢者一边靠近,一边大笑不止。他屏住一口气,一手捏住竖衮的颞下颌关节,迫使其张开大嘴,立刻把瓢中秽物灌了进去。

    其余三人也乐不可支,笑得放肆,痛快淋漓。旁边还有几人,喝彩欢呼,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多年来,平日里,受过竖衮欺负者,看来不在少数。

    竖衮负隅顽抗,剧烈咳嗽,浑身使劲乱扭,突然腹内一道巨浪翻涌上来,喉咙一挤,口成圆形,大股“尔之承诺”猛烈喷薄,犹如泄洪。

    满屋子快活的空气,瞬间变得臭不可闻。

    最倒霉的,还是那笑得最猖獗的持瓢者。竖衮的“承诺喷泉”,有相当大一部分,直接进了他的口中。

    紧接着,他也呛得直咳,用手去抠嗓子,弯腰大呕。几人身上都沾满了,场面越来越污,空气越来越糟。

    多年以后,当施虐者皆已老去抑或逝世,反而是竖衮悟出神通,登入仙途,甚至在武道、剑道、功德道、丹道、巫道、存思道、尸道、鬼道、天人道之后,又开创出一个新的宗派——疯道,已是后话。

    虽有人说,正如尸道、鬼道,皆丹道分支一样,疯道也不过是存思道分支,更有人说,这不过是邪门歪道,但无路如何,竖衮之成就,终究是开宗立派,成仙了,不可磨灭,令人神往。

    那时,大家回想起这个遥远的黄昏,往往感慨万千,以至于为此刻只顾折磨竖衮,而不是一道吞粪,而懊悔终生。

    “打!打出屎来!”

    “灌,往屎里灌!”

    四五人扑了上去,竖衮又笑又骂,呓语不绝,同众“兄弟们”打成一片。

    远界看了看,只无奈地感慨道:“大家同为苦命人,何必自相折磨。”

    旁人道:“三师兄,不用可怜这种人。最瞧不起我们这些平民,还有你的,不就是他嘛!自己祖上也是奴隶,却天天在背后嘲笑你的出身。我们院里,往上几代,最多十几代,谁家不是奴隶?”

    远界叹口气,问:“还能医好吗?”

    “天草院的卜先生来看过了,她说,凡人的医术,治不好癔症,除非是仙方秘术。哼!竖衮的病,是他自己造孽得的恶报。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吃穿用度上,克扣我们多少,还把我们个个都当奴仆呼来喝去的。”

    “若是医不好,先生会把他赶下山吗?”

    “听徐先生说,仙师心善,就把他留在我们这里,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以后不仅学费免了,还把他十几年交的所有学费,都退还给他父母。万一这病自己好了,再问他自己作何打算。”

    远界点点头,离开这间呆不住人的屋子,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将要入夜。

    今日是他在元羊峰大濩院的最后一天,收拾点随身物品,便可立即搬去元神峰山腰的元崇院。

    那是一座只比大濩院略小一点的大庭院,前后两进,也有五间大屋,还有花圃和鱼池。

    大濩院住了八十三名外门弟子,通铺连席,教师徐木申单有一间小屋在旁。

    而元崇院,却只住五人,甚是宽敞。

    祸离、彭秀,都住在那里,每人都享有一间独门独户的,自己的居室。

    另三间,都还空着。

    做了关门弟子,不但不用交学费,每月还能领取一笔丰厚的饷钱。

    可用这笔钱,雇其他弟子,服侍自己的饮食起居。这种活,平民弟子们,往往抢着做。

    飧食过后,远界带着少量衣物和书卷,前往元崇院。

    身边,长德等一众同席,为他送行,好像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其实元神、元羊两峰,相隔不过数里。

    路上,有人抢着替他背行礼,有人提灯照路,还有人时不时递水。

    尽管一直以来,他在大濩院乃至整个外门,人缘都算不错,但如今这待遇,还是大不同往日,令他有种回到了常芍氏家的错觉。

    最滑稽的是,这一路上,始终有一只鸡跟着。

    这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鸡,晚上睡得晚,白天叫得早,永远对母鸡充满兴趣,最特别的是,它每天都陪远界看月亮。

    不仅如此,自从今年开春,它又添了新爱好。白天时,跟着远界等一众人,走上十多里路,去那片桑麻地边上,学习巨元拳。

    来到元神峰,上了山腰,进了元崇院,那鸡就像是知道,远界从此要长住这里,不走了。于是它也直奔鸡笼,和本地母鸡建立感情去了。

    首先,它要和本地公鸡打一架。嘹亮的鸡叫声响了起来,这是一只战斗鸡。

    祸离关着房门不出,彭秀闻声相迎,却见外门弟子来了好几十个,也就只对远界稍稍招呼一下,然后回房去了,说是天色已晚,明日再接风款待。

    大濩院的同席们,在元崇院四处参观,羡慕不已。

    这座清幽大院,从未如此拥挤嘈杂。

    元崇院两面临崖,地势险峻。

    远界送走外门同席,独自来到山崖边观景,坐在石台旁。

    下面大地如毯,谷雾浩渺,一切轮廓,辨不分明。

    他抬头望天,一弯下弦月,高悬于穹隆之下,静谧而清丽。

    “月亮姐姐。”他悄声细语,轻轻问候,“我今天得了第一,文武双甲子。我搬家了,你看得见我在哪里吗?”

    一串低低的“咯咯”声从身后传来。

    “小鸡,你还不回去?你也要住下来?以后我们离月亮姐姐更近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三师兄在吗?施方尺求见,可否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