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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响起了到站的广播,萧逸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车门合上之前下了车。
站在站台上,看着和他一样从车上走下来的人步履匆匆地往外走着,萧逸忽然有种莫名的恍惚感,就好像他依然是刚才那个梦里的那一只猫咪,周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样的遥远与陌生,仿佛和他隔了一整个世界。
嘈杂吵嚷的声音震得耳朵发疼,浑浊的空气让他的呼吸也愈发困难,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让人窒息。
直到被人撞了一下,萧逸才从这种状态当中退了出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撞了他的人连声道歉,然后加快了脚步,混入那人流之中。广播里响起了火车到站的提示音,萧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萧逸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因为他在站台上发了太久的呆,这会儿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刚才还人挤人的地方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只能听到火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鸣声。
萧逸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也不知道在梦里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那些,是不是那只叫做阿花的猫所遭受的,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一个无法考证、无关紧要的梦而已。
站台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丝,萧逸低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拿的双手,略显苦恼地皱起了眉。
兴许是因为连续降雨的缘故,金南市的温度比萧逸之前所在的城市要低上许多,风一吹,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都集体立了起来。要是真就这么直接冲到雨里去,萧逸还真不敢确定自己在这之后会不会病上一场。
更糟糕的是,在边上走了一圈,萧逸也没能找到载客的出租车
。
很显然,有着和萧逸同样的苦恼的人挺多,一群人站在站台边上,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牢骚的发牢骚,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嗑起来了。
这群人理由,有来旅游的大学生,有回家的工人,有小成本的生意人,各式各样的角色,就因为一场计划之外的雨,被聚在了一起。他们与一些今后也许再也不会碰上的人,说着一些以后或许连自己都回忆不起来的琐碎小事,那模样,竟别有一番和谐的感觉。
在这个世道,真想离开哪个地方,总是能找到办法的。比如边上那几个打电话叫了车的,又或者直接去车站里的商店买了伞离开的,一场雨,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也有些不赶时间的人,就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
那个大学生学的新闻专业,说是来这儿旅游,其实是想亲眼看一看洪水之后的城市是什么样子。他背着挎包,有点腼腆地笑着,说些自己胆子小,不敢在洪水没退之前过来之类的话。那个生意人说话的口吻带着点得意,显然对自己如今的成就很是满意。他的家里有个满了十岁的小孩,因为他在暑假的时候就让人带着他一起出去旅游了,所以压根没有经历这一次的灾难。边上坐着的工人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家里这次受到的损失挺严重的,就连房子都被冲垮了。本来他家的条件就不算好,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一想到这事,他都有点不敢回家。不过好的是人都还在,最严重的一个,也就是在撤退的时候摔了一跤,擦破了膝盖上的皮。
还有那个抽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卷烟的老人家,总是低着头玩手机的年轻女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销售员……每个人都有那么多可以说的话,可回头想想,却好像都只是那么细碎的事情,在平日里甚至不会去注意到它。
萧逸在一边听着,偶尔也说上几句话,心情不知怎么的,就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这样平凡而简单的事情,就仿佛湖中冒出水面的石块,供以飞过的鸟儿停脚歇息,在生活中那样的不起眼,却又不可或缺。
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有时候能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可有的时候,却又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拥他入怀。复杂而多变,没有定数。
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美好存在的,并非梦中那样冰冷而残酷。
外边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可天色,却是渐渐地暗了下来。
最先起身走人的是那个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女人,然后是那个背着挎包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很快,一群人就散了个干净。没有人去询问别人的联系方式,就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不过是一个没有后续的短暂相会一般。
萧逸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去边上的小店里买了把黑色的雨伞,撑着走进了雨幕之中。
时间并没有太晚,可因为天色的原因,周围都显得格外的暗。马路上的车开着前灯,像是在追赶什么似的呼啸而过。
火车站边上的宾馆都住满了,萧逸又往远处走了点距离,才找到了一家有着空房间的旅馆。
犒劳了一下自己在上了火车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装的肚子,又在外头闲逛了一会儿,萧逸就把自己收拾好,丢到了床上。
灾后的城市毕竟要萧条许多,虽然他所在的这片区域,是受灾程度较轻的地方,可萧逸也能从一些建筑靠下的墙上,看到洪水留下的印记
。
萧逸所在的城市是个难得的宝地,近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的灾害,那些天灾对于他来说,都好像只是隔着电视屏幕的遥远事件一般,除了在募集捐款的时候掏出一份钱,似乎就与他没有关系了,可亲眼见到了——哪怕只是灾后的场景,却也和那完全不一样。
可是也不知道是认床呢,还是之前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没法平静下来的原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萧逸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拿起手机看了下上面的时间,萧逸想了想,还是翻出通讯录,给萧若秋打了个电话。
虽然萧逸知道唐越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毕竟那里现在只有两个女孩子,再怎么着他也不可能完全放心——而且,也可以顺便告诉唐越一声,他收到的钱已经存到她的卡里去了。
电话没响两下就被接了起来,萧若秋的声音隔着手机传了过来:“哥?”
“恩,是我。”可电话接通了之后,萧逸却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搔着头皮想了想,萧逸问了句废话:“还没睡呢?”
其实这个点已经不早了,只是现在的年轻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夜猫子,不到晚上十二点,都不会上床。
“还没呢,我……”萧若秋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把手机拿开,不知道对着那头的谁喊了一声:“马上就来!”喊完之后,才又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上,“我刚刚说什么了?”
萧逸:……
听到萧若秋的话,萧逸一时之间有点无语,他怎么不知道他妹妹的机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不过,萧若秋在这个时间点居然不是在店里,这倒是让他有点惊讶。
一开始的时候没发现,现在仔细去听,就能听到对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难不成唐业那家伙又让萧若秋加班了?而且还加到这么晚?萧逸表示,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回去削唐业一次。
“你现在在哪?”也没有多绕什么弯子,萧逸直接开口问道。既然萧若秋没有遮掩,显然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果然,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萧若秋很快就回答了:“啊,我现在在医院呢,唐姐就在边上。”
萧逸:啥?
心里顿时一惊,萧逸立马焦急起来了:“怎么在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不舒服还是唐越不舒服?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一连串地问了许多问题,萧逸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早知道他就在那边多待几天了,怎么偏偏这会儿就出事了呢!
想也知道,像唐越那种死不愿意踏入医院一步的家伙,居然肯去医院,那一定不是什么小毛病,该不会还需要动手术什么的吧?
越想越是焦急,萧逸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要走人了呢。就算真的要走,在那里多待几天不成吗?至少得稍微安排一下后事不是?
“哥你就别瞎着急了,”对自家堂哥的性格很是了解的萧若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我和唐姐,我俩都没事呢。”
……不是她们?那还能有谁?
萧逸的脑子里立马跳出了某个穿着名牌衣服刷碗的大少爷,说起来,他昨天晚上确实说是要睡在那儿来着
。
“是那个陈飞宇?”萧逸问道,语气里没有那么紧张了。如果是少有的朋友,唐越会陪着一起去医院,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然而萧若秋的回答却再一次让萧逸惊讶了:“也不是。”她说,“那家伙一大早的就走了。”虽然一开始她没认出来那就是陈飞宇,还被吓了一大跳。
不是萧若秋和唐越,也不是陈飞宇,还能有谁?难不成他才刚走了一天,那里就又来了个人不成?又或者是哪个倒霉的客人,一进门就倒下了?
一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萧逸一脑门的问号。
“嘿嘿,哥你是不知道,”大概是猜到了萧逸现在的样子,萧若秋忍不住笑了两下,“我们这里啊,今天晚上遭贼了。”
萧逸:!!
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萧逸顿时更加懊恼了——你说他什么时候走不好,为啥非要在昨天把这事给说出来?好好的一个生日给弄砸了不说,还把两个女人丢在那里,偏偏还真就出事了。要是她们俩有个什么意外的话,萧逸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过,从刚才萧若秋的话里来看,貌似她和唐越都没事?那躺在医院里的是谁?
“手术室里那个,就是来偷东西的贼啦!”像是知道萧逸在想些什么,萧若秋不再卖关子,把话给说了出来。
萧逸:>
为什么明明是贼去了他家偷东西,最后进了医院的,却是贼?
萧逸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变化得太快,他压根就跟不上时代。
然而萧若秋却完全没有体会到萧逸被“卧槽”给刷屏的内心,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还好唐越姐起来的时候发现地上躺了个人,不然要是等到明天,估计那人就没命了。”
萧逸:……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严重?
“啊,警-察来了,哥你先等等,我先去做个笔录。”萧若秋说完,也不等萧逸回答,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萧逸拿着手机干瞪眼了半天,终于还是搔了搔头皮,把它给放下了。
既然那两个人没事,他就可以放下心来了。而且听萧若秋刚才的声音,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入室盗窃的贼差点死在那里啊?!又不是电影,贼蠢得要命,还总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巧合。
……不对,貌似也不能这么说。
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看到的,某个人带着头套入室抢劫,结果把自己的钱包给落下了,结果被警察拿着身-份-证找上门的新闻,忽然觉得,貌似这也算不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人类本来就是个充分说明了物种多样性的种族,有那么一两个奇葩,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抽了抽嘴角,萧逸不再去想这些东西,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等着萧若秋把电话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