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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悦之觉得,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寂静的夜。她耳边明明有蝉鸣声,但那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上星子明月照亮了眼前一方小院, 而她与谢青阳坐在一起这是她从前梦里都没有过的平和安宁,可在此刻, 沈悦之只有过一刻窃喜,很快又变得惆怅和犹豫。
她心中有许多惶恐,关于现状,关于未来。
她开口说话,下意识地向谢青阳寻求慰藉,就像是下午在车上时。可这会儿,话脱口而出了, 她又开始迟疑。
沈悦之望着身侧的少女。
不过是一个月时间, 她们就和再次重逢时一点都不一样了。地铁上的谢青阳光鲜亮丽,优雅大方。一身裙子,回眸一笑,就和高三时那个少女显出许多不一样。
青阳长大了, 变得更好看, 更漂亮……高三时的沈悦之荷尔蒙旺盛,懵懂又没规划,却总喜欢在课间课后,找各种理由,和青阳两个人一起,打着讲题做题的名义,去和女友卿卿我我。她喜欢抱着青阳亲她, 让怀里的少女睁着一双水水润润的眼睛,用略带一丝哭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沈悦之”
光是想到从前的那些画面,沈悦之就觉得耳根发热。
她很不确定地想,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脸红了。不过天这么暗,青阳大约看不到吧。
那一年的记忆,一直被沈悦之封存在脑海里。她觉得难熬,又觉得渴望。想要肆无忌惮、沉浸其中,却又望而却步,踌躇无言。
而在这会儿,隔着两年时光,她再看谢青阳,心中忽然涌出一丝温柔。
沈悦之想:“我还是喜欢她……我大概永远都会喜欢她了。”
谢青阳在她的感情最热切时,决绝地斩断一切。
那会儿,她大约也想不到,两人还有再见的一天。
月光下,谢青阳的头发有些乱。她没有梳,只让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听了沈悦之的话,谢青阳像是赞同。她点了下头,露出些后怕的神色,抱着双臂望着前方:“可是为什么呢?食物还算充足,没到吃人的地步。”
沈悦之一顿,没想到前女票的想法居然这么特别。
她含蓄地:“青阳,你照照镜子呗。”
谢青阳:“……哦。”她嘴角抽了抽,“那个和他们在一起的女的好像过的不错啊。”没显得面黄肌瘦,露出来的一点皮肤上也没有伤痕,整体精神头很不错。
沈悦之想了想:“不知道了。”总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不会是好事。
两个人一起停下来,没再开口。
眼下气氛不错,沈悦之不想让这个难得的夜晚就这样结束。她咬着下唇,挑起另一个话题:“对了,青阳,我明天想去看看周围别的房子。”
谢青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随意地回了句:“做什么?”
沈悦之:“看有没有井。”
谢青阳转头看她。
这是这一晚里,她们第一次对视。沈悦之脑内唱了几句《一眼万年》,口中认认真真地分析:“这里人不多,前面那个房子应该是特殊情况。如果咱们要久住,就要把周围的环境利用起来。我觉得,往里开的话,应该会有一两户人家没有把井填起来。”
谢青阳想了想,“对,水是个问题。咱们也可以找点器皿,收集雨水……”她说了一半,倏忽停下。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们吃喝用的一直都是矿泉水。这固然是因为加油站中停水停电,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青阳心中总觉得不安。
这会儿提起,她干脆接着说了下去:“现在是夏天,雨水本来就多,”过去一个月就下了七八天雨,“我在想,江城沿海,这些雨水落在地上,总要流进下水道,汇入海里……”
沈悦之在她旁边,安静地听。
谢青阳的手指碰在自己手臂上,指尖冰冰凉凉。她说:“那些水,流过丧尸的身体……进入水循环。”
沈悦之不寒而栗。
谢青阳看着她,眼神里有许多沈悦之不能辨别的情绪。她觉得谢青阳大约是在害怕,便没有细想,就放任自己倾身上前,抱住对方。
谢青阳一怔,身体微微僵住。
沈悦之将她按在怀中,手放在谢青阳背上,语无伦次:“不是说那么多水,真进入循环了,海洋不是有自净功能吗,没关系的,不会出事的,大不了咱们多搜集一点瓶装水啊。”
谢青阳的身体还是僵着的,叫她的名字:“沈悦之!”
沈悦之:“对,咱们这一路过来还看到好几个加油站,里面都有商店,可能都是满的。咱们多去几次,把里面的水都搬出来……”她居然还真从话里找到一点逻辑,“不是有那种卖桶装水的公司嘛,找找地址,也可以往回搬。”
谢青阳手搭上她的肩,推了推。
沈悦之感觉到了,心中泛出一点委屈。
怀里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她又嗅到两年前青阳身上隐隐的香味。她一点也不想放开她,两年前青阳能那样离开,是觉得她没用吗可现在,青阳怎么可以继续推开她呢。
沈悦之更委屈了,小声说:“青阳,你有想过我吗?”
谢青阳的动作停了停。
沈悦之注意到,口中继续说:“我好想你啊,一直都好想你……青阳。”
那些压抑的、沉默的情感,在这一刻倏忽爆发。像是喷涌的火山,一切都那么突然。
沈悦之说:“我想亲亲你,青阳。”
薄云飘过天空,遮住一点月光。
谢青阳忽然觉得很累。在这种环境下,沈悦之说这样的话。她不想想太多,可她就是从沈悦之低低软软的嗓音中,听出一丝笃定。这样的环境里,她和薛静怡完全就是依附沈悦之活下来的,如果没有沈悦之如果她不是正好和她在同一节车厢里,谢青阳能肯定,她根本不会开洗手间的门。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体力差又没力气,正面对上丧尸就是送死。
但沈悦之在。
所以她活到了现在,穿着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能擦身子洗头发,不至于活成自己都受不了的样子。
有这样的前提,她还可以拒绝沈悦之吗?
静静的小院里,一山的蝉鸣中,谢青阳问:“如果当时我不愿意下高铁,你会怎么样?”
沈悦之:“……”这话题跳到也太快了吧,刚刚她还在深情表白呢。
她手上松了力气,谢青阳刚好往后退了些,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沈悦之感受到气氛的不同,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她隐隐有种预感,觉得眼下自己在面对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才那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畔慢慢消散,她们似乎是从一个虚幻飘渺的地方,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思考了一会儿:“我会试着劝你,说服你……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谢青阳点了点头。
沈悦之笑了下,两个酒窝露出来,就是从前的模样,语气轻轻快快的,刻意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但是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当然还是陪你啦。”
谢青阳的睫毛颤了颤,若有所思:“是,你知道,那时候咱们没有吃的,饿得没有力气,出去也是送死……我不想带你死的,但我也会很生气,觉得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命和我捆在一起。”如果只有她在,她早就饿死在高铁上。要是只有她和沈悦之,结果大约差不到哪里去或者还是会有不同,就看她心里最后是哪种心思占了上风。但当时情况那么乱,有薛静怡和她们一起,谢青阳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女生,不想下列车的念头只飘起了一瞬,哪怕之后反复想起,在当时,她还是强迫自己想下车之后的打算。不能拖别人一起死,她的想法不代表其他人,总有人希望在末日里努力活下去。
她说到一半,转头去看身后的屋门。
沈悦之偷偷揽上她的肩:“青阳,你为什么会在那列车上啊,你不是在京大吗。”
谢青阳撇了她一眼,这一回,倒是没在意自己肩上那只手。她干巴巴地说:“有个活动,请外国志愿者来教小孩。”
沈悦之又笑了下,再接再厉,往谢青阳旁边挪了点,口中说了个组织名字,问:“是这个吗?我们学校也有,我还去听过他们的宣讲会。”
谢青阳“哦”了声:“那就没加入了。”
沈悦之眨巴两下眼睛:“对啊,我英语不好,被刷下去了。”
谢青阳微微笑了下。
沈悦之喉头咽了咽,被前女票的一个笑迷得头晕目眩。她又挪了点,和谢青阳贴在一起,两个人身子挨着,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幽幽香味。
沈悦之脸爆红:“不过、不过我就是口语不太好啦,还是挺会考试的……我复读的时候高考得了591,那时候好想给你发消息啊。”
谢青阳说:“那怎么没发?”
沈悦之失落,头顶仿佛有两个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害怕你不理我啊。”
谢青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
沈悦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而谢青阳心里想:“她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两年的生活。
谢青阳说,她大一进学校的时候,周围都是各省各市的状元,随便拎个同学出来都那么厉害,竞赛得过奖,雅思8分,托福115……她在其中,觉得自己非常不引人注目。
后来在各种社团中犹豫,加了那个志愿者组织,也加了模联。一学期下来,觉得学到许多,但学姐的压榨也太厉害……她的成绩不算很好,说出去或许别人会觉得分很高,可放在系里看,排名始终进不了前十。
沈悦之:“……等等我想插个话。”
谢青阳:“什么?”
沈悦之:“青阳,你真的很厉害了。”那可是京大啊。
谢青阳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真的没有……”她有许多事没有对沈悦之说。那段时间的压力,远远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以概括的。每到夜深人静时,她都要死死压抑,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做家教赚了钱,转眼就去看了心理医生。沈悦之一点没变,可她真的变了很多。
谢青阳知道自己有问题,那些问题在高三时曾被短暂治愈,但到大学以后,又卷土重来。她孤独又压抑,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
但她现在已经可以控制了。
眼下的夏夜里,沈悦之笑着做了个举手投降的表情:“好啦,你说了算。”看起来一点不像白天还见过丧尸的人。
谢青阳被她逗笑,道:“你怎么现在还这么开心。”
沈悦之严肃认真(假的)地想了想,然后一点都不严肃认真地回答:“因为有你在啊。”
谢青阳哑然:“什么?”
沈悦之:“你想啊,如果不是你在高铁上拉了我一把,我说不定在那时候就便当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对吧?”
谢青阳:“……哦。”
沈悦之:“为了报答你,我想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谢青阳一顿,礼貌地:“不怎么样,谢谢。”
两个人对视,又一起笑起来。
听谢青阳说完她大学里的事情,沈悦之跟着叨叨叨:“我复读还是在嘉明,和段段一起。青阳,你还记得段段吗?”
谢青阳想了想,不太确定:“段龙?”
沈悦之笑嘻嘻地点头:“对,就是他。”
谢青阳:“哎,你别乐了,看起来有点发毛。”
沈悦之:“……”弱小又无助。
谢青阳没忍住,又摸摸她的头,叹息一般说:“你怎么还能心态这么好呢。”
沈悦之顺势扣住谢青阳的手,和从前一样,揉揉捏捏着对方的指节,道:“也没啦,就是,现在这样,再不开心一点,岂不是太难过啦。”
谢青阳侧着头看她:“好像也对。”
沈悦之有点蠢蠢欲动,捏前女票手指的动作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她指尖下的手指又习又软,好想牵起来亲一亲……这可是青阳啊。
两人一字一句,不知不觉,就聊到晨光熹微时。
沈悦之和谢青阳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样久的时间。
沈悦之心里满足又知足,唯一的缺憾就是有点困。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气氛太好,实在不舍得破坏。
沈某人的头猛地一点。
谢青阳一只手被她捏着,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
沈悦之:“……”what happened?
谢青阳:“要去睡觉吗?”
沈悦之看看天边亮起的一丝微光,叫身前人的名字:“青阳。”
谢青阳点点头。
沈悦之:“我觉得我在做梦。”
谢青阳:“说不定我们都在做梦。”
沈悦之:“怎么一下子这么哲学……青阳,我之前从来没想到,咱们有天还能这样聊天啊。”
谢青阳轻轻说:“我也没有想到。”
沈悦之抿了下唇,正要再说什么,便见身侧的女孩子站起来,身子晃了下她担心地跟着站起,见谢青阳扶着额头:“有点低血糖,没事,睡觉吧。”
两人走回床边,薛静怡还在睡,躺在床最里面,身体蜷成一团。
沈悦之和谢青阳都知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她们看了彼此一眼,沈悦之拉着谢青阳的手,安慰地用拇指蹭一蹭她。
她们这一觉,睡到正午才起。沈悦之醒的早些,一推门,看到薛静怡正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两个盘子,里面有菜。
看到她走来,薛静怡朝她笑了下:“我试着炒的,要不要尝尝味道?”
沈悦之坐下来,拿筷子夹了两口。
薛静怡看她吃菜,很不经意地问:“你和青阳是和好了吗?”
沈悦之正在砸吧嘴巴里炒青菜的味道,闻言抬眼:“没,怎么了吗?”
薛静怡撑着下巴,“我晚上醒来,看你们都不在,有点害怕。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你俩一起坐在外面……”她说了一半,没讲后来看到的两个人身子挨着身子,亲亲密密讲话。
她靠在门口,平静地看了会儿,又回到床上躺下。
沈悦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先说:“你炒的不错啊,以前在家里做过饭吧?”
薛静怡道:“对啊,我想着你一直挺辛苦的,做饭这种事可以我来做啦。”
沈悦之莫名懂了些隔壁同学话里的隐藏含义,“静怡,你是不是有点压力啊。”
薛静怡:“……你说什么?”被沈某人的直球吓了一跳。
沈悦之放下筷子,“咱们是同学我是说,静怡,咱们这一个月不都过的不错嘛,以后也一起努力过下去呗。”
薛静怡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她说了句“好啊”,接着就坐在一边,手上拿本书心灵鸡汤合订本,昨天在主人家屋子看到的明显没认真看,半天才翻过去一页,大概根本就是在等沈悦之吃完,中间还问:“青阳还不起吗?”
沈悦之啃了口面包:“她一直起的晚。”
薛静怡:“哦,她有没有什么忌口呀?”
沈悦之回忆了下嘉明的食堂,“应该没。”她说完这句,面前的女生就没再开口。沈悦之莫名有些尴尬,硬找话题,提到昨晚青阳关于水的担忧。
薛静怡:“……”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屋门。沈悦之想着青阳出来以后大约气氛能好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薛静怡则忧心忡忡,很想和谢青阳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她觉得谢青阳说的很有道理。
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昨天那些人的问题。因为土地里生长的食物无法食用,所以那些人才会可加油站就在那里啊,如果村子就在旁边,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来拿?
她们又等了半小时,才看到谢青阳推开门。她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看到门外坐着的两个人,问:“你们吃吗?”
沈悦之先是摇头,随后想到薛静怡,又点头。
谢青阳把巧克力拆开,掰成三份分给她们,自己含了一块,去一边洗漱。
没水洗脸,就拿毛巾沾水擦擦。没办法刷牙,更简单,谢青阳从车里拿下来一瓶漱口水。
沈悦之和薛静怡:“姐姐,你是啥时候把这玩意儿装进来的?”
谢青阳一嘴巴薄荷味,“一直拿着啊,在高铁上一个袋子里拿的。”
沈悦之和薛静怡沉默了下,纷纷跑去漱口。
这才在农家乐的第一天,几个人就感觉到许多不便。等谢青阳也解决掉午饭,三个人坐在屋子里,一致同意:“得屯东西,尤其是水,附近有水库吗?”
沈悦之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是个假的江城人。
谢青阳:“如果有自来水厂……自来水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或者,咱们可以自己烧水?”
薛静怡咬着指甲:“青阳说的水循环的问题,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整个循环完成需要很长时间,但到处都是丧尸,说不定江城的地下水已经被污染了。”
谢青阳道:“……所以昨天那些人,是不是想抓人做实验?”
沈悦之想到前女票那一本子“实验笔记”,觉得很有可能。
谢青阳道:“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想到烧水杀毒吧。”不论是病毒还是寄生虫,拿火烧个一小时,大约所有不是相关领域的人都能放下心。她们至今没摸到这场灾祸的门道,只是误打误撞,一直都在用瓶装水。但那些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们,他们经历了恐慌之后,活到现在,一定已经摸出一些注意事项。
她们三个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念头,觉得这会儿的讨论实在太杞人忧天。可想法既然提出来了,在没有前车之鉴的时候,她们扪心自问,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第一个喝地下水的人。
找井的事情暂且被搁置,谢青阳偶尔会遗憾:“动物居然不会变成丧尸啊,不然只要抓只松鼠就解了。”
但遗憾之后,很快就是庆幸。还好动物不会感染,不然世上恐怕早就没有幸存者。这会儿是夏天,蚊虫无孔不入。又是在农家乐里,说不定哪个角落就有老鼠。
谢青阳想到一群丧尸蚯蚓从足下钻出的画面,毛骨悚然。
相比之下,现在这样,也算不错了。
沈悦之和薛静怡不知道谢青阳这些心理活动,但也各有脑补,一个个把自己吓得够呛。
不敢想东想西,只好多做实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由近及远,去了几个加油站,慢慢搬回里面的东西。主要是水和食物,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农家乐的厕所是旱厕,这反倒让三个人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面对一个没有自来水,压根没法冲的可怕地方。可毕竟是夏天,还是很不好受。
七月的下半月,又下了几场雨。
三个人看着水流在地上,流进菜田。这个院子大约没有丧尸来过,这会儿天上落的又是无根之水……薛静怡迟疑了下,问:“咱们好像已经吃了好多顿里面的菜了。”都没变丧尸。
沈悦之假装很懂:“可能是大气循环还没有完成。”
谢青阳和薛静怡瞥她一眼。
沈悦之:“哎呀,实践出真知嘛……”她问,“咱们是不是可以吃上面那个院子里的柿子了?”
过去的半个月里,她们的主要食物还是那些搬回来的速食食品,其次才是院子里的菜。农家乐里不愁空间问题,沈悦之已经在教薛静怡和谢青阳开车,争取以后可以一次多搬点。
这种搜集物资的活动让她们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不用想太多,只要一直做下去就好。就算遇到过期的东西,她们也会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拿回来继续吃。
有保质期这一条压着,吃起东西来,三个人并不会特地节约。总之是不吃就坏的东西,省是给谁省啊,还是填进肚子更放心。
但也就像谢青阳说的,这些食物最多吃上两年,她们必须开辟新的食物来源。三个人对院子外的土地上长出的粮食仍然心有顾虑,总觉得没有试验过,就是不能安心入口。沈悦之有天感慨,说总算明白那群人为什么要抓人做了,换她也说到一半,看看面前的隔壁同学和前女票,摸摸鼻子:“呃,我就随便说说,哪能啊。”
谢青阳一脸“两年不见你居然总还是老想着违法犯罪”。
薛静怡则表示:“原来那个有义气的悦哥哥是这种人啊可怕。”
沈悦之:“……不不不你们听我说!真的,哪能啊。”她冤死了qaq。就算真的摆个人在她面前,她也做不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儿啊。
谢青阳和薛静怡挪开视线。
沈悦之嘤嘤嘤,觉得心好累,要抱抱。
她哀怨地看着谢青阳。
谢阳摸摸她的头。
沈悦之:⊙v⊙
时间进入八月,天气更热,雨水更多。
虽然学着开车,但三人都不太想要分开,总觉得大家在一起更安全。
这也是没办法的,她们只好多探究一下车子的构造,争取在有限的空间里塞上更多东西。如此一来,车子负重太多,只能开的很慢。
八月出头的一日,给车子加油时,薛静怡捅死了一个丧尸。她起先是惊吓和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做到了,很快喜极而泣。
这么多天,她一直觉得漂泊不定,没有安全感。可到这会儿,薛静怡倏忽觉得,她可以保护自己,不用总是担心。
谢青阳怀里抱着一堆卫生巾,从商店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微微笑了下,见薛静怡和自己打招呼,便走过前去,先说:“好厉害呀。”
薛静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发笑了笑,捏着手里那根金属管,手指在上面缓缓抚摸什么叫安全感这就是啊。
沈悦之在旁边拎着汽油桶,心说好险好险,她刚刚一下子腾不开手,脚都踹出去了,薛静怡自己把丧尸解决了。眼下停电,加油机不能用,在小阀下面接好久才能满一桶,泼了就得从头再来……这儿不像之前那个加油站那么安全,方圆一百米总隐约看到丧尸的影子。
她跟着鼓励了薛静怡几句,又给了几句建议,然后拎着油桶,去灌进车里。
灌好之后再去接油,看到谢青阳还站在之前那个丧尸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悦之顺口问了句:“青阳,怎么了?”
谢青阳更顺口地回答她:“我在想《行尸走肉》。之前不是也提到过吗,如果咱们把丧尸涂到身上,别的丧尸会不会认不出来咱们啊。”
沈悦之腿一软,想想那个场景,胃里有点不好。
但等她接完下一桶油回来,看到谢青阳,她已经开始动作。
谢青阳把自己身上最外面套的长袖脱下来,动作间还是有些迟疑,但又觉得迟早得试试这种事,没必要因为觉得恶心就放弃。
几场大雨下过,加上阳光暴晒,眼前丧尸的腐烂程度比从前又高了不少。
谢青阳拿金属管戳开丧尸胸口,去看丧尸溢着腐水的胸腔。一股强烈的臭味涌进几人鼻腔,薛静怡退避三舍,谢青阳自己也很想吐。她胃中一阵痉挛,硬生生忍下,可还是没法习惯那种味道。
薛静怡:“亲我给你拿个口罩去你等一下啊亲。”说完就跑。
沈悦之也想跑。
谢青阳抬眼看了看她。
沈悦之:“……”把腿放下,乖乖蹲下来和谢青阳一起动作。
过了会儿薛静怡回来了。她不止拿回来了口罩,还在每个口罩上都撒了点花露水。沈悦之很怀疑这有没有用,但一方面是闻久了有点习惯,另一方面,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还是觉得舒服了一些。
三人都不想直接触碰丧尸,便拿着金属管,在丧尸身上戳戳戳,把一个头还在动的丧尸戳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期间还要眼观六路,防备周围再有丧尸过来。
戳得差不多了,谢青阳用金属管挑起刚才脱下的衣服,放进那堆已经烂的差不多的腐肉。沈悦之看着这一幕,又开始想吐。
谢青阳自己也觉得有点忍不下去,她待会儿还要再把这个衣服穿回来,想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
薛静怡看看眼前的两人,心说:“青阳真的很拼啊……悦哥也是。对了,小说里是不是说尸臭味很难洗掉?感觉那个农家乐挺安全的,要不然以后我们就各自找个房间睡。”思绪飘远,又有点愁:“哎呀,待会儿还要一起坐车回去。”
谢青阳第一下就戳丧尸的胸腔,也是为了看丧尸还有没有心跳。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道理,可到现在,她们都没有一点头绪。这一次,至少验证了“这些走在路上的东西并不只是病毒的一种表现形式”。
那颗胸腔中的器官早就停止跳动,和丧尸全身上下一起溃烂。即使被拨拉出来,也对丧尸没什么影响。它还是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凶恶地“看着”身前三个人。
沈悦之:“呃,青阳,要不我来穿这个衣服吧。”
谢青阳抬眼看了看她。
薛静怡不说话,心里觉得悦哥哥还是很有男友……啊不女友力的,这不,这么大的牺牲都做的出来。
半个月前她问,沈悦之说她们没有和好。但现在看,悦哥连这种事都愿意做,和好岂不是指日可待。
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丧尸,薛静怡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这会儿再想眼前两人的关系,只觉得轻松和调侃。
谢青阳拒绝了沈悦之:“算了,这个的确有点……”恶心,“我要做的,还是我来。”
沈悦之坚持:“还是我来吧,咱仨里我跑的最快啊。”
薛静怡默默点头,但没说话。
谢青阳看着沈悦之,小薛同学总觉得这一眼很含情脉脉。她听到谢青阳又说:“真的不用。”
沈悦之已经直接扯过那件外套,准备往身上套。
谢青阳:“……你穿不上这条裤子啊。”
沈悦之一顿。
薛静怡很想从商店里拿包瓜子嗑一嗑。
谢青阳站起身,隔着丧尸,又摸摸沈悦之的头发:“好啦,还是我来吧,你跟在我后面。”
最后也只能这么决定。
其实沈悦之还很不情愿,很想把自己裤子也塞进丧尸身体里捅一捅咦这话怎么这么奇怪但谢青阳已经先她一步,把哪件沾满腐肉与腥臭液体的衣服穿在身上。沈悦之看着她,叹口气,摸摸前女票的小脸,从商店里又取出一个口罩,沾着腐肉,戴在前一个口罩上面。
谢青阳忍了又忍,才没吐出来。
她们知道下面那个口罩很快也会被渗透,谁也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影响,还是要速战速决。
很快,谢青阳走在马路上,走向不远处的一个丧尸。沈悦之与薛静怡担心地看着她,眼睁睁望着谢青阳走到那个丧尸身边
薛静怡先是提心吊胆,然后慢慢变得惊喜,小声说:“成了吗?”
沈悦之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
她心里一万个后悔,从谢青阳迈开腿到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直接冲上去,把青阳揪回来。她怎么就那么大胆,敢做这种事……她怎么就那么没用,眼睁睁看着青阳做这种事。
沈悦之浑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前方。
在她们眼中,谢青阳晃到丧尸眼前十米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接近。
两个人都屏住呼吸。
“……完了!”薛静怡脸色一白,“丧尸”
她身侧的沈悦之已经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