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皆是苦人

六朝遗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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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峨眉派有一前代高人,常在此练剑,一日见佛光出现,灵性顿至,创出一路剑法来,使剑如环,绕于身周,极尽变化之妙,剑光形成一个光环,罩住全身,宛似佛光,于是取名金顶佛光。

    此招共有一百零八种变化,位列三十六路剑法之尾,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峨眉派历代能把此招变化学全的并不多,大多学了八九十种已足。当年无性在二十多岁时,方练至此招,她的师父传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学完,已是难得。

    朱可欣学此招只七八日时间,就记住了八十三种变化?,无性心中暗暗佩服,亦不免忌妒,又兼此招甚是繁复,教的久了,便不耐烦起来,口出恶声。这日骂道:“笨丫头,蠢丫头,真是笨的如猪,蠢的如牛,以你这种悟性,何时能成高手,打败那本虚,真是痴心妄想。你自己练去吧,免得惹我生气。”转身离去。

    朱可欣已被骂惯,也不出声,独自揣摩、研悟,还真的以为自己甚笨,但毫不气馁,越加苦练,以勤补拙。到了第十日,第一百零八种变化已被学完。再过几日,已能使得圆转如意。

    无性自以为聪明,当年用了一个多月方始学完,已是历代少有,现见她只十来日,便能使得挥洒自如,大是惊佩,同时心中明白,不出十年,这丫头便可与本虚一博,天下无敌了。

    她却不知,朱可欣固然聪明,也不是比她聪明多少,而是修练太乙秘笈之故。因内功一高,许多别人做不到的难度、动作,却可藉之轻易而过,自然学得容易多了。

    峨眉派的这三十六路剑法招名,大多取自峨眉山的各处奇景,有时招与名并不相称。最厉害的是后六路,分别叫作“双桥清音”,“大坪霁雪”,“九老仙府”,“洪椿晓雨”,“白水秋风”,“金顶佛光”。这后六路招名,是峨眉山六处胜景之名。如“白水秋风”这一招,来自峨眉派普贤寺之处,此处景色最佳之时,便是于“三秋白水,白云轻飞,秋风号林,黄叶飐水”之时。

    当年创此招的是峨眉派三百年前的五位前辈,那时并无第三十六招“金顶佛光”。这五老见此招威力变化远远超过前面三十四招,是最佳的一招,而普贤寺景最佳之时也是在三秋白水秋风之时,故取名白水秋风,以称其佳。

    当无性传完朱可欣这三十六路剑法,峨眉派的武功已传之殆尽,便令她好好修习内力。

    屈指算来,朱可欣上此峰已三个年头,上山时,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此时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日,她练完功,抱膝坐在石上,看着夕阳慢慢下落,逐渐由小变大,最后变志一个火红的大圆盘,沉入地面,映得西半天霞光万道。身后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于树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朱可欣见这两只小鸟在树上跳来跳去,极是欢畅,不由想起张宣蒙来,心道,若是宣蒙也在这儿,该有多好,陪着自己说说话,聊聊天,象这两只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再让他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听得倦了,就依在他的身上小睡。

    正痴想着,忽听远处传来无性的声音,似在吟着一首诗。朱可欣常听她怨声载道,有时吟咏着一些诗词,大多哀伤凄苦。

    只听她道:“朱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嗓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因人天气日初长。”大概是看到这两只小鸟欢闹,由感而发。

    突听喳喳两声,两只小鸟扑棱棱飞起,向别的山峰而去。原来是无性心中烦闷,掷石头吓走。接着听她道:“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摧,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声音充满怨愤。

    又道:“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栏干闲倚遍,愁来无不管,好是风和日丽,输于茑茑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前两首诗,朱可欣不大懂,而听她吟后一首诗,似是愁肠百结,满腹郁郁,幽怨之音流于感伤。她听着词意婉苦,心中想着张宣蒙,也不禁柔肠寸断,跟着轻吟道:“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朱可欣不知道,无性所吟咏的这三首诗词,皆是宋时女词人朱淑真所作。朱淑真出身官宦世家,其父曾宦游浙西,喜好收藏、金石、书画、古玩之类,家学渊博,她从小受到熏陶,巧慧多智,善于诗书,文章幽艳,才色娟丽,精晓音律,通于经史,亦善丹青,及长大后,由父母媒妁,嫁于一富商之子为妇。其夫常年经商在外,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且他性情陋俗,与朱淑真的志趣格格不入,又好女色,金屋藏娇于外,冷落朱淑真。她本有才,又清高自尊,因此内心非常痛苦郁闷,满腹惆怅哀怨无处诉说,便诉之于笔端,凝于诗词之中。她的诗词被人收集,见其词婉而意苦,就取名“断肠集”。

    过了一会,忽听无性又道:“尔侬我侬,忒煞情浓,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捻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朱可欣正伤心之际,忽听此词词意简单明了,却极是情浓,想是无性当年与本虚两情相悦之时常相吟咏的诗句。朱可欣直听的情浓如醉,及她吟完,竟忘了去记,只记着后几句“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此词情浓意真,朱可欣便想记下来,细细玩味。哪知却听无性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出声,悄悄远去。

    朱可欣怅然良久,反复吟了后几句,越吟越是情浓,最后竟不能自已,口中只轻轻叫着“宣蒙,宣蒙。”

    是夜,朱可欣又梦见她回到黄山,张宣蒙还是孩童时的模样,正站在谷口翘望。她觉得自己象是飞的一样,一下便来到他的面前,叫道:“宣蒙,你看我是谁?”

    张宣蒙满面大喜之色,伸手把她搂在怀中道:“可欣,可欣,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我天天站在这谷口张望,等着你回来,盼着你回来。你怎么一去这许多年,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真的好担心,担心你被修罗教的恶人劫走,担心他们会打你、伤害你。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念着我,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