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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大力望着越来越繁华的桥头堡一带,时常想这个地方开始有些杂乱了,人物也开始复杂化,特别是那日,两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一个妇女脖子的金项链,还拖着人走了好几米的路才罢手,逃之夭夭。这种世风日下的生活,令闻大力马上想到一旦理发店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弟弟闻强力是个无济于事的男人,遇见坏人,很可能第一个逃跑的人就是他,到时连做个伴的摆设都谈不上了。
闻大力当然清楚自己的用意,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用意。特别是哇子,闻大力要他日后留在金冬花的理发店里帮忙,早就吓得脚软手麻,他哪里还想得到闻大力把自己按在金冬花的理发店是什么用意,可是闻大力就是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甚至于没有看出来,也没有半点发现与怀疑哇子与金冬花之间的那种不对劲的微妙变化,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将他往理发店里凑个人数。
闻大力之所以打把哇子安排在金冬花的理发店里,更重要的一面是,看到的是金冬花善良的一面与情义一面。金冬花从一个原来好吃懒做到如今能打理好这个理发店,赚得到足够的饭吃,口袋里越越丰富,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特别是人们越来越超越明天的思想境界里,她还能让自己傻弟弟吃上一碗饭,穿暖衣服,就更加不错的女人。
闻大力反复思索着哇子是自家人,从小到大,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为人忠厚老实,只是缺乏自持能力,但是比他闻强力又要好百倍。闻强力是要推一步才会走一步的人,至少哇子能够自己看半步走半步,而金冬花的理发店里,也只能象哇子这样的人在内面,才不至于惹人注目,惹是生非。
金冬花天天看着哇子,觉得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应该告诉哇子,他是个男人,应该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哪部电视剧、电影的故事都是这样告诉观众的,对女人不负责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
理发店里每天人多事杂,几个月下来,虽然有许多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哇子,但是她非常小心谨慎,话一到嘴边,她便又没有勇气说出来,生怕吓跑他,最后落得这一点点做女人的机会都失去。然而金冬花也发现自己的肚皮大得再也不得不引起人们注意的时候,她开始变得更加紧张不安。
在夜里,与丈夫闻强力睡在一张床上,几次想将丈夫的手拿着放在自己鼓鼓的肚皮上,告诉他这意味着什么,然而他闻强力只是“嘿嘿嘿”地傻笑:“吃饭饱饱了。”气得金冬花无可奈何,只能是以泪洗面。她想着自己不需要丈夫什么,也对他没有什么奢望,只需要他能够感触到,这是生命的由来已久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他对这个世界只有吃饭和拉撒理解,一切便是一片空白,他就是比疯子阿爹还不如,疯子阿爹还知道自己能够做点喊街和叫夜的事情,他就是连骂街和叫夜的事情都做不了。
夜深人静里,抚摸着肚子里的生命,望着睡着象头死猪的男人,金冬花咬牙切齿对自己发誓,一定要豁出去,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哇子——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就是他,他要承担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闻强力睡梦中发傻地笑了。金冬花静静地看着,看着男人的天真的如一个孩子的生活,却是跟自己睡过二十余年的男人,心里又被一股酸楚的疼痛偷袭,自己总不能当着自己的丈夫的面告诉另一个男人,这个孩子是他的。
哇子在理发店里呆了几个月,与闻强力没有什么分别,扫地、擦地板、洗脏、抹桌椅板凳。他做了这些事情,闻强力就更加显得多余的人。看着这些事情,金冬花再也憋闷不住对身边这个男人的厌恶与对那个男人的冲动与贪恋,以至于这日夜里找上哇子的房间里,将衣服脱个精光,抱着她死活不肯放手,吓得哇子直打哆嗦——这个女人疯了不成。
哇子心里虽然明白与金冬花有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爱昧关系,但是那些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只能深深地隐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进行,而今在这个理发店里,耳目众多,一旦被发现,这还了得。他在理发店里几个月以来,变得沉默寡言,多做少说,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但是今日,她金冬花竟然大张旗鼓闯进自己的屋子里脱个精光,叫人防不胜防的空间,令他一下子束手无策。
哇子突然间一把要将金冬花推开怀中要溜走,永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女人不但不放手,还哭诉地说:“你要负责任,我是个女人,你不能就这样欺负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是孩子他爸。”
这句话听起来相当耳熟,好象多年堵塞的耳孔被棉纤凿通,变得宽大,世界的声音变得宏亮起来。哇子当然明白一个大男人要为女人所做的事情负责任,然而到底是怎么样的负责任,他就不太清楚了,但不太清楚中又好象懂得些道理。给人做工,就得给工钱,请人做事情,就要给报酬,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他在理发店里,工钱可以不要了,只要能够让自己和爷爷填饱肚子就足够。
金冬花泪咽后,抓着哇子的手捂在自己的肚皮上,慢慢地抚摸,将头又埋进了他的怀里,说:“三个多月了,这是你的亲骨肉,哇子,你明白吗?这是你跟我的亲骨肉。”
哇子这下吓懵了,手倏地缩了回去,望着金冬花平时被衣服遮掩的肚皮,原以为她因发胖长了肚皮,竟然是怀了孩子的原故,而这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哇子虽然大脑不如他人那么好使,但是瞎子都晓得去摸一摸就能感觉到的这个事实。他也很清楚,自己跟这个自家婶子关系纠缠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二次那么简单了,而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不清白。男人与女人纠缠在一起的东西,都在正常的情况下,结果是一样的——女人肚皮会鼓起来。
“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会谁的。你这人没有良心的人,让我一人受委屈。”
哇子望着眼前哭成泪人儿似的老妇人,发抖的身躯变得更加抖动。他此时此刻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安慰这个半枯憔的女人,更不敢大胆地吼一声,这个与伦理道德错乱的女人是自己的女人。
“你说话呀,哇子,我该怎么办?”
哇子口吃地说出几个字:“只要咱们——只要咱们都不说出去,就——就没有人知道。”
人乱了方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哇子更是如此。虽然良心与良知能够让哇子明白什么是情义,但是理智与理性便构造不成意义在他的躯体上粘附。因此之故,他的一句“只要咱们——只要咱们都不说出去,就——就没有知道”的话,好象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此时的哇子想到更多的是只能给出自己的生命,没有别的最好的方法。他不能向世俗宣战,他跟这个女人偷过情上过床,更不敢说出男人有尊严的力量,我站起来不是为了争夺女人,而是能够吃饱穿暖,养活家人,而更不能象其他一个男人那样的真正伟宏地喊叫:“我要做爸爸啦!”
闻家是咱自家人,闻大书记咱个儿的养命恩人,做了这样对不起自己家人的事情,已经是天打雷劈的大坏蛋,大逆不道的大败类,还能奢望什么家庭与事业。他即刻想到象方南花那样一死百了。
哇子“嘣”地一声跪倒在地,哭泣:“婶?您放过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也不怨你。”
金冬花冷不防哇子竟然也是这样胆小如鼠,被他这一举动呆懵了。望着跪地求饶的哇子,金冬花心里好酸痛,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下半辈子有了依靠,竟然想不到这个男人也是一样的窝囊废,除了那身肌肉发达之外,也是一样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冲出了哇子的房间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爬在床铺上伤心地哭泣。她忘记了这身被男人贪婪的肉体,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样天真,纯洁。然而他们的这一幕,被早起的湘妹子撞见。
湘妹子再次开始猜测:“哇子与老板娘关系真的是密切了,而且已经不是一般的密切,她开始微微凸起来的肚皮是最好证据。”
湘妹子又想到了,实际上说来,老板娘与丈夫闻强力夫妻关系已经是名存实亡。他闻强力称得上是一个男人么,女人所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物质上与精神上的满足,还要有实在的肉体上的相互体贴的价值,如果说某一件物品受到缺陷,那么都是次品,甚至是废品,那么反过来人也是一样,有次品与废品之分,只是人类换过一种说法,自我安慰,会多一些包容,在欠缺中寻找完善的美丽,但是对于一个家庭的构成基础,除了男人、女人,还要有老人的唠叨与孩子的吵闹,哪怕是累与苦、伤与痛,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