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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日,萌芽萦枝头,如碧玉附着,百鸟争鸣,日光明媚一派春意盎然。
李家五姑娘,出嫁了。
周姨娘如今有钱,可不代表她能让脚夫风风光光的挑着几百抬妆奁去嫁,就算她能,沈氏也要顾及安素的身份,总不能比安然嫁的还风光。所幸骆言的迎亲队伍也不短,要不是离的并不算太远,当真是可以将红妆铺个十里。
周姨娘便将钱票放好,等着她回门时偷偷塞给她,还得叮嘱她自己藏着,别交给骆言,免得又被坑了,对那小子,她就是不大放心。
安素出嫁后,家里倒不冷清,照顾三个奶娃子就够家里上下忙活的了。沈氏请了个奶娘和丫鬟来,夜里好照看,免得累了小两口。
清妍坐完月子出来,每日抱着孩子疼极了。周姨娘见她这模样,便打趣她:“郡主倒忘了,你那日可是喊着讨厌他们,再也不生了。我瞧着,你倒是还想再多生几个。”
话落,沈氏笑了笑:“你就是嘴皮子太像刀子了,怎能这样吓她。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那痛的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更何况还是接连三个,我当时在一旁都吓的不轻。”
清妍笑道:“没事,娘,都过去了,想一下其实三个也挺好的。痛一回,却可以开心一辈子。”
沈氏笑笑,这话的语调虽然还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却也有了做个好娘亲的心思。
安平抱了外甥女,逗她玩。那两个外甥她到现在还没抱过,总觉得一见到他们就想起自己的“弟弟”,不喜欢,还是姑娘好。她小心翼翼抱着,看她时而呷巴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一点也不闹腾。
沈氏笑道:“要是抱的累了,就给奶娘吧。起先抱不重,可抱的久了,胳膊可就酸了。”
安平抬头笑道:“一点也不累,她乖着呢。等她睁眼会认人了,我就教她说话。”
周姨娘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说话。”
“慢慢学嘛,我要每天带着她,然后教她喊姑姑。”
宋嬷嬷失声笑笑:“这可不得了了,这是要跟少爷少夫人抢爹娘的地位呀。”
众人也是笑笑,安平可毫不在意,抱着外甥女开心得很。
瞧着天色快至正午,沈氏让她们去备饭,等吃过饭,便和宋嬷嬷去买针线。说是买线,其实是去酒楼见一个人——何采。
两家人住的地方稍远,平日又都是深居简出,因此自从何采离开李家后,倒也没见过几回。安平又不大愿意说她的事,自己也碍于李仲扬,不好多问。如今一算,自上次见了后,已有半年光景。
伙计迎她进了厢房,看见何采,更是明艳照人,哪里还有当初在李家时的沉沉阴气。
何采听见声响,见是沈氏,起身欠身:“姐姐。”
沈氏抬手轻扶了她,淡笑:“如今不似往日,不必多礼。”
何采说道:“若非姐姐宽仁,也没今日的何采。”
她初进李家门,虽然有老太太撑腰,但是毕竟常年远居滨州,如果沈氏真要处置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那时她心灰意冷,想着死也无妨,些许折磨又算什么。后来想想,当年可做了不少对她不敬的事。这点敬重,不得不有。
两人寒暄一番才坐下,婢女斟茶,小二也陆续上菜。
沈氏瞧她气色十分好,肤色更是娇嫩,怕是日子过的的确顺心,倒也替她高兴。只因当初她嫁了张侃,却还记得整治大房,如果不是她出手,那侄子李瑾贺得了出息,指不定又要用什么坏手段。
两人都吃的不多,说了一会闲话,何采才说道:“今日邀约姐姐,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沈氏淡笑:“妹妹说吧。”
何采说道:“安平明年便及笄了,我已非李家人,不能插手这事,也不能为她的亲事做打算,还请姐姐多费费心思,何采感激不尽。”
沈氏心中感慨,都是为人母亲,她自然也懂这心思。早早就为女儿求了份情,她也喜欢安平,当然不会胡乱将她打发出去,点头道:“妹妹放心便是,虽然以李家如今的家世嫁不了太好的人家,但也不会马虎寻个粗糙人家的。”
何采忙声道谢,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没说。那犹豫神色哪里能躲开沈氏的观察,笑道:“妹妹还有什么话说,只管说来听听。”
何采那惯有的微凉面色染了淡然笑意:“今日妹妹带了些礼来,又怕姐姐觉得我是个庸俗之人。”
话落,身后的婢女已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匣子放在桌上,何采说道:“里头有一些银票和金票子……二爷是个读书人,家里上下也没经商的,妹妹早想拿些钱财,又怕二爷折不开面子,如今趁着安平的事,又想到两位姑娘前后出嫁约摸也费了不少银子,这些可否请姐姐收下。”
沈氏轻摇了头,笑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原些从京城带来的钱的确也用了不少,只是两个姑娘出嫁,实际得的贺礼也不少,倒并不艰难。这些钱妹妹还是收好吧。”
说起来安然和安素出嫁,李家确实没怎么花钱,嫁妆虽然丰厚,但是两家的聘礼也不少。最主要的是,何采到底是从李家出去的妾侍,要她的钱,让别人知道,也是打脸的事。
何采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否则她也不会想了几个晚上,到底是怕安平受了委屈,才带了过来,却也做好了沈氏不愿接受的准备。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散席了。
从厢房里出来,下了楼,沈氏便见门口停着的大马车下来一人,那高瘦的男子不正是张侃。
张侃待沈氏也客气,见了面便问了好,随即搀了何采的手,等她上了车,自己才俯身进去。每个动作都体贴细致,沈氏看了一会,也明白为何那样沉冷无朝气的人,会变得如此夺目。
宋嬷嬷问可是要回去了,沈氏想了片刻,笑道:“去买糖泥人,安平最喜欢吃那个。”
她待安平好,何采也会对李家好。一半是想尽做母亲的爱女之心,一半是身为嫡母的持家之心,公私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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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临盆期约摸是在四月中下旬,如今还未到三月,肚子的动静已经很大。身边没下人在的时候,安然便会拉着宋祁告诉他今天孩子又踢了她几次,日后出世肯定是个调皮人。
宋祁忙完了事,便会俯身贴耳在高隆的肚皮上,好像能听见什么,又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两个月赵氏又叮嘱他夜里别折腾,免得动了胎气。所幸他越发的忙,回来得晚,又累,不多想沾枕即睡,倒也无妨。这晚回去的早,进了门就见安然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低头往下看去,时而探出右脚,时而伸出左脚,不知在乐什么。不由好奇笑问:“安然,你在做什么?”
安然偏头看他,笑道:“我在跟孩子玩。”
宋祁走到她一旁,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才蓦地明白,失声笑道:“玩藏脚么?”
“真聪明,无愧状元之名。”
宋祁笑笑:“谢夫人夸奖。”
安然扶了扶腰,有些酸了,伸手:“抱我。”
宋祁俯身将她抱起,小心往床上走去,将她放在软塌上用被子盖好,说道:“你先睡,我再去一会书房。”
安然微感失落,难得他回来的早,倒是许久没好好的说过话了。只是他既然有事,那肯定也不是无关紧要的,笑道:“去吧,我会先睡的。”
宋祁摸摸她的头,默了片刻又道:“下月初一,世子大婚,迎娶林太傅之女。”
安然顿了顿,点头:“嗯,宋哥哥也得了请柬吧。”
“是。皇亲国戚都会去,四品以上的大臣也都收了请柬,还有他们的夫人子女。”
安然说道:“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万一被挤坏了怎么办。”
宋祁淡笑:“即便你要去,我也是不打算让你去的。”
安然迟疑片刻,莫非宋祁还在在意?可自从上次过后,两人彼此敞开心扉,感觉隔阂已去呀。宋祁捧着她的脑袋亲了一口红唇,语调平缓:“不必多想,并非是顾忌什么。”
安然点头,也不多问,笑道:“那宋哥哥去了后,一定要把我那份也都吃了。”
看着她认真握拳,一副要吃回本的模样,宋祁几乎笑出了声,他这媳妇,当真有趣。
等安然躺下,他在床边坐了一会,看着她红润的面庞,明艳端丽,微抿的唇角又略带俏皮,一恍惚,他要做爹了,安然也要做娘了,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明明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模样。
那暗影遮在眼帘外,安然睁眼看去,见宋祁看的出神,笑了笑:“你若是饿了,就去吃些东西,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宋祁笑道:“你这是在打趣自己是肉包子么?”
安然轻叹:“如今的我确实像肉包子呀。”
宋祁抚她面颊,轻声:“快睡吧,我去熄灯。”
安然应了一声:“早些忙完,别累着。”
“嗯。”
宋祁将床幔放下,将灯全都熄灭,才去了书房。不过去的不是自己的书房,而是宋成峰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