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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已然逼近,轿子外面的吹吹打打一下子停了下来,最后连轿子都不动了。易谨宁坐在轿内,头上的红盖头早已取下,就等着那临近的危险再逼近些,她好出手。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射来。
糟糕,人家不是近距离动手。
难道知道她有武功?
她运足内力,在那支箭还没飞进来的一刹那,冲破轿顶,飞身而出。
外边等候那箭刺穿易谨宁身体的人脸色一变,好强的内力。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一支飞镖就插上了脖子。
后面人群涌动,前面的到底,再一批冲了上来。这让易谨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曾几何时,她和莫潋琛背对背一起杀敌,也是这般畅快淋漓。
那时,她杀的只是一些有一招半式的小兵,如今面临的,却是出手招招致命的高手。她的内力经过这两年的的修炼,与她基本上合二为一了。
手上的软剑凌厉地扫向黑压压的蒙面人,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收割生命。那一条条性命在她手中瞬间化为鲜血,抛洒,流逝。
几斤疲惫,她已支撑不住,黑衣蒙面人还源源不断地涌来。
甩掉昏昏欲睡的倦意,她浑身疼得厉害,脑后一股鲜血涌出,她全然不知。聚集起全部内力,拼力一搏,或许能够逃脱。这一次,阿琛不会再来救她,因为他赶不及。
轰——
一声巨大的炸响,易谨宁脑中一凉,立即清醒了些,趁着迷雾用南陵秘术中提到的快速移步法和莫潋琛教她的轻功相结合,极快地离开了现场。
这里,多待一刻,便是死亡!
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轿子旁边,看着没了顶的十六抬大轿,笑得妖娆。她轻轻抬了抬手,一个黑衣女子上前,手中举着一个托盘,一群黑衣人则立即拿来一顶和原先一模一样的轿子顶安在没了轿顶的花轿上。
她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轻勾唇,邪魅一笑。
这个人的脸,赫然是易谨宁。
若有深意地忘了逃远的那抹深红,她拿起那黑衣人手中托盘上的嫁衣,高贵优雅地走进了轿子。
片刻,一声软糯而又不失清亮的声音从轿子内传来。
“起轿,婚礼继续!”
这个人,就是塔乌尔。她在莫潋琛出现的那一日,就已然计划好了一切,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莫潋琛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十六抬花轿继续前行,那些喜娘、乐手、宫女、下人、轿夫以及抬彩礼的脚夫等人,一个不少,却是都换了人。
花轿浩浩荡荡地朝着西越行去,很快便出了南陵边境,进入西越的边界。
莫潋琛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他忽然头有些不适,贴身的李公公担忧地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皇上,您这几日太过操劳了,皇后嫁过来要是见到您那么拼命,一定会怪奴才服侍不周的。”
李公公给他倒了一杯安神茶,莫潋琛喝了,继续批阅奏章。
“朕没事,过几日宁宁的花轿就要来了,朕早些忙完手头的事情,也好专心准备与她拜堂啊!”
自我调侃一笑,莫潋琛没抬头,笔没拿稳就一个头晕趴在了案上。
“皇上……”
李公公的呼喊湮没在莫潋琛昏倒前的最后意识里。
而这一边,易谨宁从黑衣人的魔爪下逃脱,身子已经临近崩溃。血不住地往外渗,她一身火红嫁衣被鲜血染得更加红艳。
她走了许久,抬头看看天际那渐渐落下的太阳,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一个农夫经过,他放下手中的锄头,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而后慢悠悠地将她抬回了家中。
小桃和奴儿他们在后头这才慢慢地赶来,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此刻已经换了人。
莫潋琛一身大红新郎服站在皇城门口,等待着易谨宁的花轿到来。他等这一刻足足等了二十三天,等的每日都要靠批阅奏章批到累了才能入睡。这一刻,终于等来了她,他兴奋得就像头一次成亲的小伙子,搓着双手在门口转来转去。
不远处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和一连串的礼炮声,正在踱步的莫潋琛脚下一滞。
来了!
花轿已然到了莫潋琛的跟前,他傻站着,咧着嘴笑,似乎忘记了自己今日是迎娶新娘子的重要日子。
“踢轿门……”
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唱着,尾音拖得老长。
阿筑站在他旁边推了他一把,莫潋琛这才回过神来,脚下一用力,踢过了头。差点摔倒了,阿筑闷笑了几声,扶住了他。
一只素手伸出轿门,莫潋琛犹豫了几下,牵住了那纤纤素手。
喜娘赶紧将一条红菱拿过来,分给两人牵着。没有跨火盆,没有什么繁华的仪式,新郎牵着新娘进入了大堂。
白过了堂,喜娘搀扶着新娘进入了洞房,留下莫潋琛在外头敬酒。阿筑这个贴身护卫好心地替主子挡了,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小桃跟在后头,也马上就要与他相见了,两年来,他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小桃和孩子。
红烛摇曳,“易谨宁”坐在床边,等待着莫潋琛的到来。
她也等了很久,自从那日见过莫潋琛的面貌之后,她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后来又暗中跟随着他去了南陵,也跟着他回了西越。在这两年里,莫潋琛的哀伤和忧愁她无疑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知道自己怕是爱上这个俊美的男子了。
那青衣女子也跟她说过,莫潋琛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嫁给清王的是她,而不是那个人。
莫潋琛一脸笑意地踏入了洞房的门,这里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承恩殿。
他已经竟承恩殿定为自己的寝室,皇帝的寝殿本来就在乾坤殿,可拗不过皇帝的想法,下人们只得给他换了个住处。
已走到易谨宁的跟前,莫潋琛注视着那方鸳鸯戏水的红色盖头。盖头下的易谨宁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想想他都觉得幸福。
第一次成亲,他给不了易谨宁一个完整的婚礼,那么这一次一切都圆满了!
手上的秤杆挑起喜帕,新娘子娇羞地低下了头。
饶是莫潋琛已经见过了易谨宁,也觉得她今日跟往日是那般的不同。今日的宁宁既不失了母仪天下的风范,又有新嫁娘的含羞娇俏,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浓情蜜意。看得莫潋琛很想立即就将她扑在身下,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开。
执起她的手,莫潋琛将那交杯酒端来,放到她的手中。
“宁宁,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有何感想?”
他此刻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知道宁宁面对再一次成婚又有怎么样的感慨。
是跟他一样激动,还是平平淡淡?
“很幸福,很不真实,像在做梦!”
易谨宁朱唇轻启,微微吐出一句话。
她确实是很幸福,这幸福来得太过,她有些无法消化。易谨宁被她打得收了重伤,不吗,是被那青衣女子打的,她只是负责看好戏罢了。
忽然,莫潋琛脸上僵了一下。
这个易谨宁脖子上的那颗痣呢?
那颗痣虽然很小,可是他每次都会看见。那是他认出易谨宁的最佳方式,也是他心中的秘密。如今现在他床上的这个易谨宁,居然没有了那颗痣。
她……不是宁宁!
莫潋琛忽而后退了两步,不——
宁宁哪里去了?
他一定要问清楚。
不对,宁宁的功力已经超乎他的想象,难道还有人比宁宁厉害?
到底是谁在暗中伤害他的宁宁?
他不动声色地又走了过来,在这个易谨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阿琛!”
易谨宁低呼一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莫潋琛识破了她?
她试着动了动,移动穴位,暗暗使劲解开穴道,可是那都是徒劳。
她哭着声,“阿琛,你怎么了?”
那含泪的眸子,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莫潋琛看不清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易谨宁的眼泪不会说来就来,她甚至没问自己为何点了她的穴道,这……太不正常了!
一定不是宁宁!
手霍然探出,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莫潋琛对谁都不会仁慈,除了莫逸轩,他还没对谁慈悲过。要是宁宁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不会放过伤害宁宁的人!
“什么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莫潋琛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不可能的,她和易谨宁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连她都好好地观察过,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难道是声音?不对啊,声音也一样啊,她为了能够嫁给莫潋琛,连自己的声音都改变了,莫潋琛怎么可能听得出来?
他一定是在糊弄自己,好让她招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替换过来的,要是说了,莫潋琛绝对不会与她成亲。
不,他们已经拜过堂了,这会儿只差洞房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她一点儿也不怕,那易谨宁被她暗中使力震断了经脉,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莫潋琛改懂得如何抉择!
她这个时候都还这么淡定,看来是有把握自己没被识破了。莫潋琛眯着眸子,拍了拍手,门外的暗卫动了动,几声风掠过的响动,那暗卫便又消失了。
他是让暗卫去查,易谨宁一定是在途中出了什么差错。
塔乌尔那日确实是被他看到了脸,可是他身上被下了药,忘记了当日见到了塔乌尔的事情。要是他能想起来,一定会立即杀了她。
“好了,我就是有些乏了!”
莫潋琛松开了手,独自回了书房,这儿就留给她一个人睡好了。
塔乌尔大红喜服下的手紧握成拳,咬牙道,“莫潋琛,你是认出我来了,一定是!但是,我就不相信,凭着我的聪明才智和美貌打动不了你!”
塔乌尔独自睡下,气呼呼地躺在床上咒骂易谨宁。
易谨宁霸占了别人的身份就算了,还霸占别人的相公,这太不公平了,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一切而已。
莫潋琛回到御书房,立即招来阿筑。
阿筑站在案前,“主子觉得,她是假的?”
“朕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阿筑你帮着想想!”
莫潋琛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眉头紧皱着,却是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
阿筑忽然啊了一声,“主子,我想到了!”
“想到了?”
“是,她很有可能就是易谨安,易谨宁的双生姐姐!不,要是皇后的真实身份是南陵的凌烟公主,那……”
阿筑若有深意地看着莫潋琛,“她极有可能是真正的易谨宁!”
真正的易谨宁才是莫潋琛的结发妻子,那个太后让皇上下旨赐婚的易丞相之次女,锦城双姝之一。
如此一来,这个易谨宁就是主子的真正妻子了。
“不,阿筑!”莫潋琛抬眼,阿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认真,“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宁宁。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我爱的只是她那个人,并不是易谨宁这个名字,更不是易长华的女儿。”
要不是在相府树上的惊鸿一瞥,要不是多次入相府探究,他就不可能娶了宁宁。所以,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个真正的易谨宁就算是先帝赐婚的也好,不是先帝赐婚的也罢,他才是现在的皇帝,一切有他说了算。
“你派人暗中寻找一下宁宁的下落,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要是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我!”
在阿筑面前,莫潋琛很少自称朕,他是将阿筑当兄弟看了。
刹盟的那些兄弟,他也给安排了妥当的职位,该做的营生还得继续经营,刹盟盟主依旧是他,只不过没多少人知晓这件事。
莫逸轩被关在了大牢里,终身监禁,他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明日上朝,那帮老臣应该会提议莫潋琛选妃,他已在心中有可计较。
宁宁是他的一切,要是宁宁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本来好好的一场盛世婚礼,居然给这个贱女人给搅了。
且让她留下来,只要不伤害别人就成,若是他查处宁宁是被她杀害了,她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他也要一一收割了,为宁宁祭奠。
莫潋琛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一副山水墨画发呆。
明日之后,他就答应选妃,充实后宫,让这群女人斗去。
易谨宁被老农夫就回去之后幽幽醒转过来,她瞪大了一双美丽的凤眸,忽然觉得头很疼,老农夫的妻子走进来,给她端了药。
“姑娘,你醒了?”
易谨宁头部遭到重创,脑中有淤血,打扮记忆被封锁,她好奇地问,“这是哪儿?我是谁?”
老奶奶一脸慈祥,易谨宁倍感情切,确实皱着一张脸,比老奶奶脸上的皱纹还要皱。
“姑娘别急,大夫说你只是脑部存了淤血,很快就会记起来的,不用担心!”老人细声安慰着,喂她喝了药。
出了门,农夫过来,“老婆子,她怎么样?”
“哎,如大夫所说,忘记了一些事情!”
“她要是一辈子记不起来怎么办?”老人有些担忧,他们是朴实的农夫,心肠最是柔软。
“那我们就认她做女儿,可能是老天爷觉得咱们夫妻老来无人可怜,特意赐给咱们一个女儿也说不定!”
老婆子乐呵呵地端着碗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农夫叹息一声,“也不知救了她是福是祸!”
那日看她一身是血地昏倒在地,他出于良心,将她救了回来,哪知大夫说全身经脉受创,脑部被打了一掌,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但是她很可能会失去记忆,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过了两日,莫潋琛果然听了大臣们的意见,给后宫选妃子。他夜夜宠幸新来的妃子,就是不去凤仪殿看皇后一眼。
塔乌尔肺都快气炸了,却有苦不能言,莫潋琛知道了她是假的。可是,她才是真正的易谨宁啊,莫潋琛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她怒气冲冲此跑去御书房找人,却被侍卫拦了下来,“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尤其是您。后面一句,他们没敢说。
皇上这是在恩么了,选了妃子就忘记皇后了?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假。他们见皇上明明已经娶了皇后为妻,直接接过来就行了,却还要再一次风光迎娶,以为他有多重视皇后,没想到……
哎,看来皇上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呢!
塔乌尔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落寞无比,她代替易谨宁嫁给莫潋琛的这个决定到底是错了还是怎么的?
侍卫叹息地摇摇头,皇后每次来都被挡在门外,皇上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在御书房里和新来的美人吟诗作画而已,为何不让皇后进去呢?
他们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
莫潋琛在御书房里,看着柳美人作画,心中一片冷然。
快一个月了,宁宁还没有消息。她到底去哪儿了?
“皇上,皇上……”
柳美人将画好的画摊在莫潋琛的跟前,“请皇上点评!”
皇上的怪癖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居然要她们这些妃嫔作画,要是没能画出令他满意的画来,就不召幸她们。
知道现在,她们都快进宫一个月了,她们还没有哪个妃嫔能画出令皇上咧嘴一笑的作品来。
这一次,柳美人可是拼了全力,在后宫中认真找师傅来学习了一个月才有今日的好成绩。她有自信,今晚,皇上一定会来她的寝宫。
哪知,莫潋琛依旧皱着眉,“你没画好,看看这里,这儿的一片叶子画错了!”
莫潋琛耐心地指出柳美人“画错”的地方来,令她既尴尬又兴奋。皇上的嗓音很好听,也长得很好看,他刚才抓她的手了。
柳美人的小心脏几乎跳出来,她羞红着脸,捧着画错的画儿回了自己的寝殿重新学习去了。
守门的侍卫见柳美人一脸娇俏地出来,脸上的红晕未退,以为皇上在御书房和柳美人在翻云覆雨,都忍不住为刚才落寞而去的皇后叹息。
哎,果然是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