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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稔地左弯右拐,来到了重症病房外,脚底下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再往前一步都觉得艰难。
几步开外的重症病房的房门紧紧的关闭着,透过玻璃窗,她远远看到病房内复杂的各种高端医疗仪器,床上躺着的人被绷带包缠着脑袋,看不清五官,口鼻处扣着呼吸机,安静地沉睡着,只有心电仪上曲线的微弱波动诏示着他生命的存在。
苏凯旋最终没有勇气近前,背抵着走廊墙壁,似乎连呼吸也不能顺畅,无意识地捂住心口,沿着墙壁缓缓蹲坐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隔壁病房的门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医生从她身边越过,径直走到病房里卢思思的病床前。
卢思思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看情况伤的也不清,医生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卢思思的情况,然后在记录版上写了一些什么,要转身离开时,正好看见愣愣地站在门口的苏凯旋。
因为苏凯旋没穿病号服,医生以为她是病人家属,没有多加在意。正要出门时,却被她给叫住了。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苏凯旋问的有些犹豫,卢思思是为了帮她才会受伤,如果落下病根,她就罪孽深重了。
医生的脚步顿住,审视般看了她一眼:“你是卢思思的家属?”
苏凯旋本想否认,但仔细想了想,卢思思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她理所应当要负起家属的责任来,在她真正的家属来之前照顾好她。于是点了点头:“对,我是。”
医生的目光有些讶异,又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相信了,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卢思思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你随我过来。”
苏凯旋怔了一会儿,见医生已经迈步离开、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苏凯旋的脚步似乎是飘浮的,医生的话像是山谷的回音,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令她甚至有些冷颤,但她始终有点难以置信。
路过卢思思病房的时候,苏凯旋习惯性的停下脚步,卢思思竟然醒了,正坐着喝水,她看到门边的苏凯旋,很欣喜地冲她挥手:“凯旋!”
苏凯旋顿了顿,最终走了过去。她就近坐在卢思思床头边的椅子上,轻声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卢思思不在意的努了努嘴,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凭这个能骗到三个月假期呢。”
苏凯旋觉得自己笑不太出来、勉强抿了抿了抿唇角。
“对了,陌先生呢?他怎么样了?”卢思思突然想起来,关心地问。
“他…”
“苏凯旋,你怎么在这儿。”苏凯旋迟疑了一下,正要说话,便被突然走进的护士打断了,“有人来找你了,看样子应该是你朋友,你快点回去吧。”
“好…”苏凯旋木讷地应了下来,对卢思思歉然地一笑,“我先走了,一会儿来找你。”
卢思思很理解地点头:“去吧去吧。”
苏凯旋应和着起身,转身的瞬间,竟觉得心中一下轻松了不少。
回到病房时,苏凯旋不无意外地看到了许清杭。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她疲惫地往病床上一靠,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许清杭漫不经心地说:“医院给陆正泽打了电话,我正好在他旁边。”
苏凯旋原本埋头在枕头里,听到这话后,猛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会给陆正泽打电话?”
许清杭装模做样左顾右盼了一下,凑近苏凯旋耳边:“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的,你知道吗,陌时铭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写的居然是陆正泽。”
“他们、他们不是普通朋友吗?”苏凯旋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在她的认知里,陆正泽和陌时铭不过是业务上有往来的泛泛之交而已,他们在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没想到,陌时铭的紧急联系人写的居然是会是陆正泽。
许清杭对此不以为然:“是吗?我看有奸情也说不定。”说着又轻哼了一声,“人家那种关系才是真正的朋友,有危难的时候能够把救自己的机会全全交托给对方。哪像你,口上说是好姐妹,结果,紧急联系人存的是谁来着?”
“嘿嘿,那个就随便写写的嘛。”苏凯旋讨好地轻扯了一下许清杭的衣袖,被许清杭佯装生气的甩开了。
苏凯旋略有些无奈,但又疑惑,清杭是怎么知道她紧急联系人写的是陌时铭的?
“又在腹诽我怎么会知道你紧急联系人填的是谁了吧?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咳咳,别说的你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存陌时铭的号码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经常要串供。你以为假结婚那么好演吗?”
“不说这个了,陌时铭呢?”
“他…好像情况不太好,还在重症室。”苏凯旋说起陌时铭,心情便低落起来。
“这么严重?”显然陌时铭的情况糟糕程度超出了许清杭的想像。
苏凯旋点头,牙齿将下唇瓣咬出了浅白的牙印,却很努力地抿出一个笑:“你也觉得很惊讶是吗?其实,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陌时铭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她的反应很平静,只是低声的呢喃,看不出一点的伤心和担忧,但明明是在问清杭,听着却像是她在强行的自我安慰。
苏凯旋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反射弧极长的迟钝的树懒,不管对什么事,反应总是那么姗姗来迟,永远无法在合适的时间产生正常的情绪,以至于,当真实的情绪后知后觉地铺天盖地来袭时,她总是张皇失措的无法招架。
小时候,妈妈离开的时候,她还以为妈妈只是出去旅行了,没心没肺地觉得很开心,认为只要妈妈回来就可以给她带很多很多礼物了。等到很久后,看到别的孩子在跟妈妈撒娇时,才感觉到汹涌的思念几乎快要决堤,努力回想那个曾跟自己亲密无间的身影时,才发现脑海里那个人的形象已经模糊的记不清面目。
后来,慕云朗离开时,她也只当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失恋,哭一场就过去了。可是,当她夜深人静想放纵自己,却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想给那些伤痛的回忆一个倾泻的出口,却发现,即使是那样的时候,她脑海里能想到的,仍然还是慕云朗的好。那些美好的记忆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地她生疼,寂静的夜里,绵延的疼痛和心如止水的哀伤就这么将她亏蚀地片甲不留。
现在也是一样,在听到陌时铭还在重症病房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竟不是伤心难过,而是认定陌时铭一定会没事的。
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那么的无所不能,怎么会出事呢?
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着,那些与他一块的过往却像电影似的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回放。
车祸前一秒他拥紧自己时身上温热的体温似乎现在还能感受的到,而现在她却只能隔着一层玻璃看他,连碰触也做不到。
她现在才发现,她是这么习惯他在身边,这么依赖他。他不在的时候,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恐惧和不安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吸食,扩大。
“阿旋,你没事吧?”见苏凯旋的神色不对劲,清杭担心地推了推她,“你别太担心,时铭哥一定会没事的。”
“嗯。”苏凯旋默默点了点头。
静默了一瞬后,苏凯旋似乎想到了什么:“清杭,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回公司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苏凯旋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看向许清杭的眼神忽而变的坚定无比:“微型摄像机,放在我桌上的小盆栽里。”
许清杭很快便去了。
下午,苏凯旋一人在病房里,被护士再次警告了不能到处乱走,百无聊赖之下,她打开了电视机。
走马观花地不断调台,忽然,她的注意里被一则新闻吸引了去。
新闻界面下侧的标题是“海旭再逢打击,新建网站全线瘫痪。”
这是江城的财经频道,不比一些娱乐频道,财经频道播放的都是有凭有据的真实新闻。
电视里衣装严谨的主持人手持话筒站在海旭大厦前,面无表情地报道着实时情况。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江城的崇明街,海旭大厦的门口,近日来,海旭集团总裁陌时铭的遭遇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陌太太苏凯旋和慕云朗的绯闻还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紧接着,海旭在秘密筹备的新网站又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操作系统陷入了完全的瘫痪。据说海旭对新网站的投入极其大,试营期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客户群和可观的回报,这次的受袭,对海旭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还不得而知。截止到目前为止,本台记者还能联系上陌时铭本人,本台会继续跟进,及时跟大家分享本报道的相关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