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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子虽然大,但主卧却仅有一个。晚上辛弈看着那拔步床犯难,对柏九困惑道:“只有这一间屋子有床?”
“其他还未来得及翻新,睡不了。”柏九正脱着外衫,准备去这屋子侧开的内里沐浴。抬眼一看辛弈已经犯难到快咬上指尖了,笑了笑,道:“我虽貌美,还请世子爷晚上留情。”
辛弈脸一红,道:“正经人不乱来。”
“那倒也是。”柏九抽了腰带,人已经到内里的屏风边,不忘对辛弈吩咐道:“擦了发再上铺。”
辛弈应了,将发擦得差不多了,便倒进被褥中先滚了一圈。这拔步床就是一个大字,外围屏挡,放了帘子就是屋内屋式的封闭空间。褥上两个枕头并排放,辛弈看了看,将其中一个抱进怀里。一想到柏九就要睡在其中之一上,脸就发烫。
柏九出来时听不见帘子里的动静,还以为人已经睡着了,待掀了帘进去,正见辛弈抱着枕滚来滚去。心里头已经记上,回去叫人把府里的床也换成拔步床,任由他滚。想着手已经在辛弈头发上摸了摸,辛弈冲他露了酒窝,道:“早擦干了。”
柏九俯首在他额间啄了一下,“赏。”
辛弈脸红,将枕头放好,给柏九让出位置。柏九吹了床首的灯,入了被。察觉到辛弈靠在里边规规矩矩的不敢动,翻身对他道:“这来。”
辛弈胸口扑通的缓不下来,在黑暗中眨了好几下眼,才移过去。柏九摸到他的手,是细微的汗,不禁低笑出声。辛弈被握了手,听见柏九笑声,耳尖隐约滚烫,他说:“......头一次和外人睡,难、难免出些汗。”
两个人靠得近,柏九能感觉到辛弈的身体像个小火炉,捏了捏他指尖,低声温和道:“先前和兄弟们睡过一铺?”
辛弈轻嗯,觉得柏九一压低声音,两人像躲在被窝里讲悄悄话一样,便也低声回他,“头几年都是和哥哥们睡。”完了还心有余悸道:“三哥最爱踹人。”
柏九道:“真好。”
“嗯?”
“我不踹人。”
“嗯......”辛弈黑暗中寻到他模糊的轮廓,悄悄凑近了些脸,想再靠近些,小声道:“真好。”
柏九怎会不知道,索性将他抱进怀,顿时觉得自己后背似乎都烫出了汗。而辛弈只觉得这内衬和内衬都薄的不像话,两人这么一贴,再让汗一浸,就没剩什么隔的了。这么一想,脸就不可控制的通红,他结结巴巴道。
“热......”
“那是你气血方刚。”柏九笑,“我年纪大,受不得冷。”
他话还没完,辛弈已经伸手抱了他的腰,在他胸口闷声道:“我热......你抱着就不冷了。”
柏九已经出了汗,将他抱紧了,“承蒙关照,就热你一晚上。”又笑,“也许。”
“也许?”
“一晚太短了,下次还冷。”
辛弈听懂了意思,倏地的就埋了脸。柏九揉了揉他的发,只道:“睡吧。”
辛弈的紧张和羞涩在柏九有节奏的轻拍后背中渐渐消散,转为心安和困乏,就这么被轻拍哄睡着了。他睡得快,柏九却要难得多。两个人贴得紧,就是不再气血方刚也会有所意动。
一直到后半夜人还是清醒的,心情却好的很。
次日辛弈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像被水泡过的一样,柏九的手就没松开过他,他惺忪的叹口气,沙哑着声音道:“......都是汗。”
柏九笑了声:“去沐浴吧。”
辛弈就摸着床迷糊的去了。一大早这里边热水已经备上了,应该是柏九吩咐的,辛弈进水的时候还有些烫。沐完浴,人已经清醒了,换了衣出来早膳也上桌了。他看柏九也是才洗完的样子,应是在别屋里洗的。
虽说到山上来了,但政务还是得看。还没起身时就送到了宅子里,柏九也得不了清闲。辛弈要是困了就在他边上的榻上睡会儿,要是不困就带着赤赤满山溜达,总是要比在京都里放松。
他这溜达时又遇见了蹲树上的萧禁。赤赤闻着生味,绕着他那棵树吠不停,萧禁竟怕狗,在树上就不下来,冲辛弈苦笑说。
“您就将这家伙拎远点成吗?我这一三品京卫使总挂树上也不好看啊世子爷。”
辛弈微微笑,任由赤赤仰头冲他兴奋的小声哼汪。
“不是。”萧禁抬手无辜道:“我蹲这就是想见见你,见了人我年末遇着了三姐也好交代。看在咱们世交的份上您叫它让让?”说完又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似的,“说句话呗世子爷,我知道你能说话。”
“知道的不少。”辛弈笑,叫了赤赤回来,问他:“现在见着了,还有什么事?”没事会守这等着吗?
萧禁猴一般的就从树上滑下来,跳到地上还踉跄了一下,赶紧抬手道:“无碍!我功夫好着呢,这就是蹲久了有点麻。”
晖阳侯要是知道他唯一的小儿子是这个性子会不会从土里跳出来?辛弈只管笑,又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见他转身要走,萧禁赶忙喊道:“三姐说让我看着你,休叫人给欺负了,尤其、尤其是平定王。”
“嫣姐?”辛弈停了步,对他道:“那你给她捎个话,我挺好的,平定王也挺好的。”
“这你可说得不算。”萧禁缓了麻劲,在他身边转悠,想靠近又怕一直摇尾巴的赤赤,跳来跳去的样子傻的冒泡。
辛弈觉得不但晖阳侯要爬起来,只怕一城京卫也得爬起来。你看这新上任的指挥使怎么一脸傻样?不开口还有几分世家矜贵,一开口就是初入京都的小傻子。辛弈忍不住问他:“我说得不算谁说得算?”
“我啊。”萧禁顺理成章的接了话,想起了什么,面色变了又变,话咽了又咽,吞吞吐吐的凑近些,小声道:“平定王是不是逼迫你了?”
“还真没有。”辛弈忍笑。
萧禁一急,道:“你说实话啊,我虽然才到京都,可一路上听了的都是柏九的阎王名声,昨日一看你们......他要是逼迫你,你得和我说。”
“和你说能如何?”辛弈奇怪的问。
“我替你揍他。”萧禁比划了下自己的拳头,“我就功夫好。”
“......告辞。”
辛弈抬步就走,萧禁诶了一声立刻跟上,喋喋不休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真敢强迫你?!你跟我这千万别客气,虽然咱们到底没做成亲家,但情理也就那么回事。你看我三姐到现在还没嫁人呢,诶,也不是,她现在还是说自己嫁给了你三哥辛笠,是你们辛家的儿媳妇。那咱俩可不得是兄弟了?”
“你们家老夫人同意了?”辛弈猛一听萧嫣这样有些难受,停了步问他:“你们也不给嫣姐挑着些?”
“同意啊。”萧禁一脸应该,认真道:“三姐和辛笠是真指过婚的。”
“我知道,那也没拜堂,不用......不必为我三哥守寡。”这句话说得有些难,辛弈捏了捏自己指尖,竟有些想柏九。
“拜过啊。”萧禁一脸你竟然不知道的模样,“辛笠送回来第二个月三姐就和他牌位拜了。一开始老夫人是死活不同意,可是三姐就铁了心要跟你三哥,说是这样拜了堂过了门怎么说都是半个夫妻,你三哥不敢不在下边等她。”
辛弈怔在原地,心里五味参杂。
“你不知道也不怪你。”萧禁抓抓发,“你在平王手底下收着,我们也在京都压着,大家都不容易。如今三姐总算在青平熬出头了,你又从平王那边回来了,自然要给你撑撑腰,省的这京都里边的人不知好歹的欺负你。”说着他哎呀一声又绕回到柏九那里,问辛弈:“我其他都不怕,我只问你,平定王是不是拿这宅子的事逼你干什么?”
“宅子的事?”辛弈问他,“宅子什么事?”
“我们离京的时候没盘缠。”这句话萧禁说得很坦然,“平定王收了这宅子,让我们一家畅通到青平。”
辛弈胸口一窒,昨天在曲老那里听到的话又翻上心头。他问道:“大人和萧家是故人?”
“当然不是。”萧禁折了枫枝拿在手上把玩,神色收出了几分端正,道:“我还想问你家是不是和平定王有故交。若是有,那便说得通,若是没有。”他顿了顿,抬头对辛弈道:“到底有没有?”
没......有吧。
依照柏九的性子绝不会多管闲事,但不论是助萧家还是带他回京,都不像是临时起意。可他思来想去,也不记得从前在家听过柏九这个人。
“若是没有。”萧禁又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发,“若是没有那到底是为何呢?原本我左右想不通,昨日一见你们那般亲密,好像明白些缘由,但又对不上时候。柏九是五十一年入京的,那会你才多大,他总不能丧心病狂......”
“五十一年?”辛弈心口快速跳起来,他隐约皱起眉。不对,大人昨日明明说得是四十七年......怎么变成了五十一年?
“五十一年山阴贪响大案就是他翻出来的,那会京都还没人知道这个名字,都说是圣上亲信的锦衣卫。这案子让平王吃了个哑巴亏,折了一员帐中大将。他自此才在朝中露脸。”萧禁见他神色不对,不禁问道:“会不会是你兄长的故人?”
辛弈未回答。
萧禁说:“你还没说他到底逼没逼你呢!”
“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和他——”
“好上了。”辛弈用了昨日才学会的词,对着萧禁字正腔圆的念了遍,“我们好上了。”
萧禁震惊加钦佩的神情傻的胜过了赤赤,他一瞬间连赤赤都忘了,几乎是跳了一下,大声道:“祖宗!”
吓了辛弈一跳。
“你真是祖宗!你、你这,你这和谁好不成啊?”说完抱头转圈,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三姐来了得先剥了我的皮。我怎么不早点来呢?怎么不呢!哎呦我的天,这我怎么交代,你和、你、你和它好我都没这么愁啊!”萧禁跺脚指着赤赤,“你看这不好吗?长得多心疼!”
辛弈是真的想给他一拳,怕给完这孩子还傻着转圈呢。
“心疼,你尽管拿去。”
“世子爷,你说这怎么就不是强迫的呢!”
辛弈叹气,“我强迫他的成吗?”
“我说正经的,他哪好啊?”萧禁悔不当初似的拍腿,“这事不好解,圣上还盯着你呢,你这就和他好了。他可是圣上的臣子,要是京都像、像当年那样,这该怎么办?”
“宽心。”辛弈酒窝旋了旋,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你对嫣姐坦白说罢,若实在不成,我和嫣姐说。”
萧禁还没来得及接话,那边袍角一抚,红叶中露出个挺拔的身形来。柏九将枝叶拂了,浓丽的眉眼和红枫相映凉寂,却温声道。
“萧大人,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