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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碗汤药喝的人气短,楚云深挣扎着要逃,却被沈步月抓的更紧,最后一张脸都被醒酒汤憋得通红,沈步月才终于松了手,拿了旁边的帕子慢悠悠的将自己的十根手指都擦了干净,斜着眼睛看睁着眼睛四下打量的楚云深:
“王爷这酒可是醒了?”
楚云深皱着眉,显然还对面前的状况有些适应不了,自己浑身经脉泛着酸疼,显然是有人为他强行运气醒酒,口中还有苦涩的味道,面前的中衣一片脏污。
“这是……”
沈步月倒是坦然,看着他道:“王爷酒醉的厉害,但有些话,我今夜却是非常想听王爷说一说的,否则王爷醉酒好睡,我怕是要睡不着了。”
她反常的举动和表情让楚云深更加清醒了不少,他抹了一把脸,顺带将嘴角的汤汁抹去,坐起身来看着沈步月,顿了一会儿,才道:“静女……可是生气了?”
沈步月不可置否的,十分清楚明白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希望这话还是由王爷亲自来告诉我,与其让旁人利用这件事情来让我猜忌你,反目……”接下来的话沈步月自认没有必要说的那样清楚明白,只是闲闲的再看一眼楚云深,确保让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非要要一个回答。
楚云深看着她,目光还稍稍有些躲闪,但随后只叹了一口气:“静女……也罢,是我将你逼到如今这一步的。”
沈步月睁大眼睛看着他,牙关不自觉的轻咬。
这件事从何说起,楚云深自己也不知道,他彷徨了这么多天,求着沈步月给他几天时间,却从未真正的准备过什么,只是贪恋她身边那点温暖,自欺欺人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
可沈步月看的出来。她看的出来楚云深的敷衍,也渐渐心凉。
楚云深心中藏着的秘密,大抵是比她还要重要的。
“从何……说起?”
楚云深像是自问自答,可沈步月似乎已经耐心用光,抿了一下嘴唇便起身夺门而出,楚云深愣了一下,很快便冲上去将她拦下,一只手死死的钳着她的。
“静女,静女,你要去哪儿?”
他慌乱的语气绝对做不得假,但此时此刻听在沈步月的耳朵里便都是赎不清的罪孽。
楚云深啊楚云深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竟然还要在我眼前犹豫吗?我从头到尾在乎的,便不是你在我跟前有秘密,而是你情愿看我因为这个秘密处于下风,处于被动,却还不忍心告诉我啊。在你心中究竟是你那个秘密重要,还是为你独自出走的我重要?
眼圈周围不自觉的便泛上温热的感觉,沈步月忍不住一怔。她已经很少在清醒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了,而今不过是一种这样的状况便生生将她逼出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情字果然误人。
她再看一眼满脸慌张的楚云深,心中泛过一丝苦涩冷笑。
还是早早戒掉为好。
“这天下之大,总该有我容身之处。不在此处,便在别处。”
沈步月梗直了脖子将这句话说出口,也没什么留恋的用尽了十足十的力道去挣开楚云深的手。可楚云深体内酒气未除尽,又是心慌慌不得章法的时候,竟由得她挣扎开来,等他再想去抓沈步月的手的时候,早已经有了防备的沈步月便出了招,三两下招式过后,楚云深一个重心不稳便要向后倒去,沈步月收势要走,却没想到楚云深挣扎起来将自己也拉了住。
两人厮打的时候整好走到浴桶旁边,如今楚云深身子一歪,便整个人都栽进了浴桶里,连带着沈步月的半个身子一起,只是浴桶太小他们动作又太大,沈步月的另半边身子狠狠的磕在了浴桶的边缘,痛得她眼前一黑,唇边溢出一声呻吟。
楚云深被已经凉透了的水呛了好几口,但也顾不上自己,赶忙抱起疼的皱眉的沈步月往床边跑,沾了水的身体在地上啪嗒啪嗒作响,虽然屋内暖和也禁不住一桶凉水,一出水便感觉的更是清晰,沈步月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凉,难受的咬牙皱眉,却是不想再说出半个示弱的字眼。
“静女,静女你怎样?静女你还好吗?”楚云深赶忙拿过一旁的棉被将沈步月整个包裹起来,半响又发觉不对,匆匆茫茫的找了浴巾来给沈步月擦身子,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这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要着凉的,还是先脱下来吧,我命人换一桶热水过来,可千万不要再受了凉。”
说着就要匆匆忙忙的往外跑,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一身单薄的中衣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水,这要是一出门,恐怕得了风寒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楚云深,”沈步月忍过身上这一阵不舒服,已经是咬着牙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慌不择路的楚云深的衣领,那上面还有她方才给他灌下去的醒酒汤。
不得不承认,她果真对这个人动了心用了情,是以才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劳心伤神。
可这人似乎没有像她一般,对她用情颇深。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因为慌张皱起眉来的楚云深,那里面平静的都要看不出任何情愫,像是神祇一双无喜无悲的眸子注视着众生。
可从她将一颗心都交付出去的那一刻,她的一双眼中便只有这个人了啊。
“不必了,都不必了。”
她用词简洁,可是已经将心中所想尽数表达出来。
若是此时还得不到一个解释,那我们的以后,我们的现在,我自以为是的我们的过去,便都没有意义了,都是一个不必。
楚云深在这样的眸光注视下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的十指紧紧捏在他胸前的领口处,用力到指尖泛白,像是祈求但更多的像是威胁。
她已经为这场感情苍白颓废了这许多,他不能再将她变得更加可悲。
可沈步月骨子里还是那个孤傲自负的长乐公主,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将她变成这样。
“静女!”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扑上去,不顾自己还湿淋淋的身子,连人带着棉被将同样湿淋淋的沈步月整个抱进怀中。
“我说过自此对你不欺不瞒,便是自此。”
面上冷静如霜的沈步月,身子其实还在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磕在浴桶旁边撞疼了。
可此时相贴的两个身子,似乎能将她的所有不安一齐抚慰。
那不如就一起来听一个关于那摘星楼的故事。
那年的楚云深不过十五岁,连束冠的年龄都不到,因为不得宫中自己亲生父亲的喜欢,课业上不必抓紧,又因为从小没了母亲,外祖家溺爱的厉害,所以虽然从未被议储,却也是快乐恣意的长到了这般年纪。
封王建府,楚云深虽然说不得宠,但是碍于外祖家的势力,宫中从来不曾对他有过丝毫亏待。
十五岁也算是已经成年,封王之后便也有许多人送了如花美眷给楚云深享用,可外祖家对这方面管的有些严,送来的人大多是连楚云深的面也见不到,便已经被分配到院落里面干着粗使丫头的活计,运气好的能在面前端茶倒水,却从未有一个能真真正正入了楚云深的眼。
当年的楚云深,心比天高,连那皇城之中的皇位都吸引不了他,他的眼中盛下的,是这整个天下。
可总会有那样一个人的出现,将这人的豪情壮志都化成一抹绕指柔,将他眼中的征途都化成南天的星星,一颗一颗的照亮心上人的面庞。
那时候他心头上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口中的言芷。
如今人人都知道言芷是太子安插在楚云深身边的,但是当时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只有十五岁的楚云深。
他是在一次微服出游的时候遇见言芷的。当时他正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金陵城中是他早早就走遍了的,如今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却好像注定一般要在这个时节遇见一个陌生的人。
当时言芷将一把古琴从金陵城中的一家客栈摔下来,噼里啪啦断掉的弦正好砸在楚云深脚边,连带着不怎么健康的木材也一并炸开,在楚云深名贵的靴子旁边四分五裂。
身边的小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尖叫,侍卫也已经从旁边围了上来,楚云深还没来得及挥退他们,便抬头望进了那双眼睛。
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周边喧闹,她的眼睛里却好像是有桃花源,带着远山的烟雾和咫尺的水汽,弥漫成能让人瞬间失去心智的美景。
言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喧闹,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纵身一跳便从客栈的二楼不高不低的位置跳了出来。
楚云深看人看的失神,这个时候却忽然惊醒,下意识的便要上前将人接住,却不料那人使了巧力气,入怀的时候只是轻飘飘的重量,上半身却绷紧的像一块铁板。
言芷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忽然跳出来的男人,面上神色却仍旧没有多大变化,趁楚云深还在怔楞已经挣脱开来,转身欲走,却留下一句:
“谁说用你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