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当家人

皆半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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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闹得动静有些太大了,街面上的人都在左右看着光景,知晓这事情闹大了再没有好处,也是不能就这样看着一个弱女子这样被自己手底下的人欺凌。

    于是让身边的人制止了那几个侍卫。

    那女子被拉扯成那个样子,居然还留着不少力气,一被放开就看向了楚云深的位置,连口气也不喘就径直朝着楚云深这边来了。

    还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公子,公子!”

    根本是不给楚云深一点逃跑的机会。

    但楚云深根本没有一点点慌张逃跑的意思,甚至面带微笑,闲适着抚摸着自己的爱马,似乎完全不知道跑过来的那个女子口中口口声声喊的是自己。

    那女子终于是跑到了他跟前,街面上的人的目光也跟着一齐转了过来,喜滋滋的等着看好戏。

    楚云深的目光却只看到客栈里头,沈步月也慢慢迈着步子出来了。

    自从前两日两人水到渠成之后,沈步月总是懒懒的不爱出来见人,唯有晚上两人共处一室的时候,会懒懒的露出些缠人的姿态来,勾的人明明白白的人知道,眼前这个似仙似妖的家伙,真真正正已经是自己的人。

    “公子,公子!”那女子喘息着叫了两声,膝盖一软便对着楚云深跪了下来,脸上已经快速的流下了眼泪,磕头带着哭腔道:“公子!奴婢愿给公子当牛做马,只为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求公子留下奴婢吧!”

    楚云深只面上带着笑意,直到看着沈步月略有些不耐的转过目光来,才向那边勉强看了一眼,眼神却没有完整落在那女子身上,只道:“留下不留下你,自然是我后院的事情,而我如今后院的事情都是交于夫人来管的。”

    那女子也早已注意到了沈步月的存在,不仅是她,街面上的许多人都被这人吸引住了目光去。

    热闹再好看,终究是不如一张美人脸蛋能够在一瞬间吸引目光的。

    那女子转向沈步月,颤巍巍的道:“奴婢拜见夫人!夫人,前几日奴婢在集市上卖身葬父,多亏公子给了我丧葬的费用,如今我已安葬了父亲,为报公子大恩大德,奴婢愿给公子夫人做牛做马,伺候公子夫人一辈子!”

    沈步月被几个侍女拥簇着,再加上这一身华贵穿着,不过轻抬眉眼已经是旁人无法企及的贵气,眉眼间微微不耐烦,似乎是不满被这么一个丫头耽误了时间。

    不甚在意的打量过那孤女,沈步月摆弄着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道:“愿意给我们家里做牛做马的多了,我们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带的。”

    说着轻飘飘一个眼神甩给楚云深,楚云深赶忙露出些讨好神色来,让人知道他方才那句“后院的事情都交给我夫人掌管”并不是虚假。

    那孤女也急了,又磕了几个头道:“求夫人就留下我吧,我很能干的,家里的大小事情我都会做,打水砍柴,做饭缝衣服,我都会的,而且一定会好好伺候少爷夫人,绝无二心,只求少爷夫人给口饭吃,我便再无所求了!”

    这人说的恳切,周围不少人都被她打动,七嘴八舌的说一些真有恩义之类的话。

    果真是极易被煽动的群众典型。

    沈步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直维持着那样有些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孤女,半响道一声:“既然你会做这么多活计,出去做工怕也是饿不死的,为何非要上我们府上做工?难道是我们给的钱不够?”

    那孤女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瞬间整张脸都红了,悲愤的又磕了几个头道:“夫人……夫人莫要这样想我,奴婢只是感念公子恩德才想要追随左右侍候的,并没有别的想法!”

    她这样一说又有不少人在七嘴八舌。凭道理讲这个孤女长得不错,若不然也不会在集市上有那么多人在看,但是放在沈步月身边还是失了颜色。若说一开始人还以为楚云深给这个孤女钱是贪图她几分姿色,如今就没有人再有这个想法了。

    谁家中有如此好看的夫人还到处想着偷吃别的?

    只是这个孤女却自己提起这一茬,简直有些好笑了。

    沈步月真真正正的嗤笑了一声,已经又往前走去了,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府上不缺做工的,你若是非要报答我夫君的恩德,不如就留在这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初一十五上香替我们求个平安健康也就罢了。”

    原以为事情就要这样完了,毕竟这夫人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人,那个公子又是一副妻管严的样子没有一点要插话的打算。

    却没想到沈步月都要走到马车旁边的时候,这孤女却忽然直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跑过来,一把拽住沈步月的裙裾,苦苦哀求道:“求夫人了,若是夫人不愿意奴婢待在跟前,奴婢只会老老实实在后院做自己的活儿,绝对不会给夫人少爷添麻烦的!求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我报答夫人和公子的大恩大德吧!”

    还没等沈步月自己动手,她身后的侍女已经气势汹汹的把人从沈步月身边拖开了,还一脸凶巴巴的道:“我们夫人是你能轻易碰的吗?还不快走开?我们府上是什么身份,能让人说进就进?”

    果然是楚云深身边的人,人精一样的。

    沈步月都有些绷不住要笑场,最终还是轻咳一声忍住了,回头最后看了这孤女一眼,轻蔑道:“不给。”

    说罢便一溜烟的上了马车。

    这回连楚云深也不在乎街面上的人的目光了,扔下还在哭喊想找个人抱住大腿的孤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启程了。

    楚云深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没忍住。

    路还走出去没有一里地,人已经调转马头蹭到了沈步月轿子跟前,探头看了一会儿,才叫道:“夫人。”

    马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云深早就忍不住了,自己从旁边马上下来,连马车都没叫停,直接上了马车前面的木板,又一溜烟钻进了马车里。

    白雪早已经不知去向,沈步月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楚云深仔细观察了人一会儿,确定只是装睡没有真的睡过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刚想要在她耳边开口,沈步月还闭着眼呢,一句话已经扔了出来:“怎么?王爷是想来向我求情,把那孤女留下来伺候你?”

    楚云深心虚的扯开一些,看着沈步月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眼角眉梢却早像挂上了钩子一样,一个眼波流转都勾人一样。

    “自然不是了,本王,本王是来夸奖王妃,这事做的漂亮。”

    沈步月哼了一声,面上装作平静无波,背地里尾巴感觉都要敲到天上去。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儿,沈步月却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打在楚云深胸膛上,一双眼睛凌厉的盯着他看:“今日这事情不管是谁所为,你一定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此次回去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能防了这一颗钉子,却不能保证能防了每一颗!”

    纵然知道这些事情楚云深用不着她的嘱托,但是沈步月还是忍不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任谁都能看出今日这个孤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若真的是十五六岁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少女,有人肯给她安身立命又安葬父亲的费用,早就激动的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哪里能对这些银子无动于衷,一心只想着要报答恩人?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有这种重情重义至此的人,也不会说话行动如此缜密,又字字句句引得人浮想联翩,故意闹大动静。

    很显然这个他们一时兴起救下的孤女,也是某一方势力的一颗小小的棋子,不知道是为了试探什么而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晋国那边派过来的人,那楚云深那些王兄王弟确实已经按捺不住。

    不是晋国国主如今的情况更加恶化,就是他们已经斗得草木皆兵。否则一直都入不了他们眼的一个楚云深,哪里有这许许多多的“幸运”收到他们如此多的问候?

    楚云深收敛了眉眼,眼角勾出一条温和的纹路来,低头轻吻沈步月方才与他交缠在一起的手,轻声道:“我知道。”

    他在晋国的耳目自然是要比沈步月的多,也早已经知道如今国内是个什么情势,可是真有人能完完全全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分析局势,给他提醒,也已经是他十几年来不曾感受过的了。

    他很受用这份关心。

    日子又走过去几天。

    天气已经一天一天冷了起来,就算是整日在日头底下也需要换上御寒的衣衫。这里已经快要到大漠,不是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是不知道大漠冬天厉害的。

    这几日也走到几乎快要没有人烟的地方,因此他们歇息的很少,白日里早早起身赶路,中午也不休息很长时间,就地生火煮了食物便急急忙忙的赶着下午的脚程,一直到晚上才在天黑之前就准备好帐篷好好休息一番。

    谁都知道这个时节还在大漠附近转悠是个多么危险的事情。

    沈步月也似乎被这天气吓怕了,就算是有太阳的时候,也连头不露,日日只是在马车里颠簸,就连晚上楚云深与她同睡,也只能抱到她一个有些冷硬的背影,两人之间的话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楚云深一个人有些寂寞的念念叨叨,沈步月偶尔应一声以作回应。

    他知道是什么回事。

    这天一天天的冷起来,这人一点点的少起来,这味道越来越浓厚起来。

    这是……战场上的味道。

    就算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那种近乎屠戮的杀孽,在土地上却不会那么早就被磨灭,它会变成一种执念、一种气味、一种盛大的感觉,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给路过的每一个人清清楚楚的看到。

    这就是当年被血洗过的地方。

    这是……传说中沈传战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