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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收拾行李,将睡袋折好塞进包里,已经拆开还未吃掉的罐头赠送给这些天的安静室友。虽然育儿室内十分暖和,但我们仍然穿上了外套,披上了雪地服,随时准备从行进的雄龟壳内跳出去,回到地面。
我们耐心的等待,姜加时不时会翻出半个身子看看壳外的情况。
“还有差不多十陆格。”他说,“我看到了白头军营地的炊烟。”
我们就在这里离开了龟群,终于用自己渺小的身体迎接这片冰原的洗礼。白日的确干燥清爽,夜晚却十分难熬,仍然必须穿着厚厚的风衣和棉袄抵御风寒。姜加带我们徒步走了一小段路,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为了防止暴露位置,我们并没有点火。冰原夕阳的半是蓝色半是红色的余晖渗进空气中,激发出松林、黑土地和黄昏独有的味道。
接着,姜加的下一个举动让珠儿极其震惊而愤怒——他从背包中拿出了珥拾银灵交给他的红色木匣。
“姜加!”珠儿手指发抖指着他,“你!你!这就是你的办法?这就是……这就是你的……你的主意?”接着她便扑过去要夺走木匣,一边嚷嚷道:“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不能跟那些家伙合作,不行!”
姜加一边控制住珠儿,一边将木匣高高举起(虽然他也举不了多高),对她十分平静的说:“没用的,从一开始我就联系珥拾银灵了,很快他就会派人过来了。”
珠儿浑身冒着白气,我真的怕她会被自己的怒火烧熟了。她无力的松开姜加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虚弱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珥拾银灵那种人合作?”
“你还没看到这里的局势吗?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波鸦人的大本营。那里驻扎着少说上千士兵。上次若不是珥拾兰和米苏的帮忙,我们能不能到达海墓都说不好。”他平静的对珠儿说:“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几年前我探索遗迹时无人知晓,而现在你们的存在却被众人所知。珥拾银灵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有时面对远胜过你的困境,你或许不得不依赖别人的帮助。”
珠儿无言以对,然而她的失落已不再如过去那般强烈。她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状。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承受多少失望和打击,除非他实打实捱了几拳。姜加打开木匣,里面是简单的转盘拨号和通讯装置。他接通了秘密联络站,对着话筒报告了我们的位置。
没多久,一支波鸦小队就出现了。领头者的身份我多少已经猜到了,果然是水施。她白皙的如同这片雪野,映着终于垂死殆尽的最后夕色。
她并不会做简单地寒暄,直截了当的说:“那么,我们就接着行动吧。”
我想接下来的安排应当是珥拾银灵做的,水施是不大可能这么体贴细心的。她先带我们来到了一处波鸦人的山中哨塔。这里空无一人,但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屋内的火炉也烧的正旺。我们在这里难得的吃了一顿热食,甚至还可以用木炭烧一大盆热水洗个澡。
待我们一路的疲惫和腥涩都被洗净后,水施再次出现在我们的卧室里。她冰冷生硬的为我们讲解接下来的行动:“我们会穿过几个哨站和军营,之后就可以抵达波鸦山遗迹入口。”如此一句,便全部解说完毕,她丢下一句“请早点睡觉”,就离开了。
但直到行动开始,我才明白接下来的旅程可不是水施那草草一句话那样简单。翌日清晨,我们乘坐厢车离开了山中哨塔,沿途路过了两个哨塔,一处约容纳两百多人的军营,一个漏时后抵达了一处平坦宽阔的蒸汽重艇起落基地。我们被要求戴上眼罩,由人搀扶着登上了重艇。
我当然不知道接下来我们又经过了多少个军营,但可以确定的是此地一定是军事禁飞区,任何非波鸦重艇和飞艇都会被击落。在空中又航行了一个漏时,重艇才开始减速降落,我们也终于被摘下了眼罩。
一片葱郁的深绿色松林顺着山势起起伏伏,像是迎面拍来的滚滚巨浪。我看不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这里没有哨塔、军营和道路,也没有炊烟、灯光和马达轰鸣。除去花角鹿和山猫偶尔从远处逃窜,这里只剩下风声。接下来,那五位波鸦士兵也脱离了我们,我们变成了四人前行。
我明白水施是一个监视者,我们无言的穿过葱郁的松林,向波鸦山深处行进。当我回头望去,治愈已久的恐高竟然又有复苏之势。地势从我们所处的松林一路向南方下坠,万千石块和森林如同被洪流席卷一般摇摇坠落,直抵冰原。即便如此,我也看不到我们来时的哨站和军营,可想而知我们已深入波鸦帝国的腹地有多深。
我只得咬着牙盯着脚下的路。幸而波鸦山脉并不陡峭险峻,用宏大宽广的身躯接纳了渺小的我们。然而当我们转入山脊时,强风和突如其来的空旷再次剥夺了我的力量,脚边光秃秃的,只有青黑色的冰冷岩石和一望无际的冷澈天空,雪原已如同天际那般遥远。我的腿有些软,只得由姜加搀扶着前行。我们爬过最后一个缓坡,风力又强了,冷空气和雪粒灌进鼻孔,难以呼吸。当想张嘴喘气时,牙齿又瑟瑟发抖,牙根生疼。
好在很快我们就见到了人工修建的台阶和扶手。起初我没有意识到修建者是谁,但当我们顺着这条山路平静的抵达遗迹入口时,我才明白或许黑塔人就是这条路的修筑者。
我盯着那渺小的洞穴入口,两侧还有供奉的痕迹。石制烛台断裂了,积雪和泥土冻的硬邦邦的,正试图融入宏大无尽的波鸦山脉。
“就是这里,波鸦山祭坛。”姜加说,“黑塔人的祈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