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楚王世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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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聆音背着敖晟翎一刻未歇,终于在天色泛白之际到了木樨镇。

    老迈的清道夫刚开始准备洒扫大街,就见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自镇口一前一后急急而来,全然不像平日里镇上几个闺秀那般踱着小碎步……正当那小老头儿暗自摇头之时,奔走在前头的那位姑娘刚巧在他眼前经过,哪怕这短短的一瞥眼,都令那小老头儿惊觉天女下凡,更是瞧见那‘天女’肩上还背负着一个男子而怔得目瞪口呆,目光尾随着‘天女’沿着大街一路向前,耳边却听得有个女子嗓音冷静又快速地说着:“莫乱望,收银子,清长街!”

    被那句娇丽又不失威严之言唤回了神,这小老头儿才发觉自己的脚边赫然有一块五六钱的碎银子,复又抬头才知道那后面的姑娘也跟着之前那个‘天女’风也似的过了大街,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木樨镇南有一处雅致宅院,门匾上写着‘苏府’二字。

    据说是在两三年前,由一位溱州富商买下的,但左右邻居一直没见到主人家来过,只有一对姓方的老年夫妇住在苏府的门房里头,平时洒扫看顾。

    今日方老头刚起身,苏府大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简短的敲叩。若是按着往常,方老头大多数以为自己还未睡醒,然而.......想着昨日傍晚时分拿着信物登门的二男二女,方老头毫不犹豫走至正门处,清了清嗓子对着门缝谨慎地问道:“谁啊?”

    “你是谁?”

    方老头眉头一动:“我姓方。”

    “不姓陈么?”

    方老头点了点头:“我那口子姓陈。”

    “耳东陈?禾呈程?还是马到功‘成’?”

    方老头笑着回答:“到了便‘陈’!”言毕即刻将苏府正门打开,看到两位年轻女子,见着其中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居然还背着一个脸色惨白的昏迷青年,于是便作揖问道,“二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一圆谷纹玉璧在方老头的眼前一现,那方老头立刻弯腰神色恭敬地将二位年轻女子迎入苏府,口中不停低声说着:“老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待得方老头将正门闭上,就听那个手上捏着谷纹玉璧的俏丽姑娘快速吩咐:“将最好的外伤药统统送进来!”回头又对着那背负青年的美貌女子轻言,“聆音姐姐快随我来。”

    那方老头的老伴儿方婆子刚做得了朝食出来喊方老头,却看见两个姑娘急匆匆地往后院行去,赶紧走至方老头身旁。那方老头正要找方婆子呢,于是即刻催促道:

    “主家的九小姐亲自到了!你快去好生准备伺候着!我去办九小姐吩咐的差事……发什么呆呀还不快些的??对了!去跟那四位说一声儿!”

    “哎!好!”

    待得方老头将苏府里头储存着的所有外伤药速速送往后院主人屋中,那四个陈家随扈已然在厅中候命,见得方老头双手捧着托盘上的大大小小瓶瓶罐罐,其中一个女子接过托盘同时对着方老头说:“方叔有劳了,还请再去多烧些热水备着,另外麻烦方婶准备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做朝食,再去做几个固元补血的药膳。”

    “哪里的话?但凭吩咐!老奴现在就去。”方老头慌忙作了一揖,颤颤巍巍地去了。

    那女子带着托盘上的瓶瓶罐罐快速穿过外厅来至里间,在卧房门前小心禀道:“九小姐,药来了。”

    房门立刻开启,陈琼玖接过托盘,对着那女随扈说道:“热水不够,再送进来。”

    “喏。”

    陈琼玖关了房门,将托盘放置在榻前一张矮凳子上,看了一眼趴伏在锦被上毫无知觉的隽秀青年,对着乐聆音的侧脸轻声说道:“聆音姐姐,这些个托盘上头有‘六清正气丹’、‘天香花蜜膏’、‘九转续命丸’、‘东阳玉真散’、‘寒玉冰蟾露’、‘白云熊胆丸’、‘五龙丹’……”

    “外敷东阳玉真散,内服白云熊胆丸……”乐聆音手上拿着把剪子,正低头小心翼翼地要将敖晟翎背上的衣衫剪开,刚开了个小口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中一顿,抬起头看着陈琼玖,歉然言道,“一夜奔波辛苦九姑娘了,这里有我便可,九姑娘去吃点儿好生歇息吧!”

    这回真让陈琼玖有些不可思议了,按平常里头,男子褪衣疗伤作为姑娘家的早就迴避了,若是不易疗伤,外面就有两个忠厚稳妥的男随扈候命效劳,可现在这种情形……陈琼玖到底是个爽快人,按下心中许多疑问,对着乐聆音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卧房,又对着候命的四个随扈嘱咐了一番便去伙房关照方老夫妇。

    将敖晟翎左肩处衣料自领口斜着往左下角剪开一道口子,掀开料角映入眼帘的是白润肌肤上粘糊着大片血渍,浓厚的血腥气已然沉淀为奇怪的铁锈味……闯荡江湖多年的乐聆音并不是没见过这等场景,可这次瞧着却不禁暗暗死咬着唇角,看着那方早已与血洞粘合无缝的‘血块’,就连拿着拭血巾子的右手都不自然地轻轻颤抖。

    深深吸了口气,乐聆音将‘血块’周围的血渍用蘸满了烈酒的巾子轻轻擦净,随后捏紧‘血块’用力往上掀起……敖晟翎的伤口立刻被牵扯得生疼,整个‘血块’被迅速揭去的同时,敖晟翎一声痛呼挣扎着就要伏床而起!

    乐聆音连忙一掌按住敖晟翎的后项,柔声哄道:“晟翎乖......且再忍忍........”边说边将早已预备好的‘东阳玉真散’敷压在血洞口。

    “你……你给我用的什么药?”原本昏迷不知的敖晟翎被伤口刺激得瞬间痛醒,“怎地这么……这般寒凉?”说归说,可她还是乖乖听话继续趴在锦被上一动不动,起初觉着左肩伤口痛得火辣辣,被那药一敷倒是减轻了许多痛楚。

    “东阳玉真散。”乐聆音眼明手快地将敖晟翎的左肩包扎齐整了,再把她整个背上的衣料从中一剪为二,又开始用蘸满了烈酒的巾子将她背脊上的大片血渍反复擦拭。

    敖晟翎虽说心中有些别扭,可自己负伤在肩又有寒毒隐隐作祟,只能把脸埋在臂弯间,硬着头皮默默装睡……

    无论多么顽固的血渍粘在肌肤之上,一旦遇着纯度极高的烈酒便即刻无影无踪。暗黑血渍被乐聆音层层拭净之后,敖晟翎那白里透红的肤色安静显现在她的眼下……犹如一块白皙通透的上古润玉,然而又并无女儿家的纤柔,常年规律的习武、周而复始的修炼使得背脊上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那结实的肩膀、平稳的双肩、匀称的手臂......白润细腻又隐隐透着矫健的力感。

    乐聆音的擦拭手势渐渐缓了下来.........整座帷帐之间静谧宁和,唯有那熟悉的清爽气息夹杂着酒精味悄然无声地充斥着她的鼻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她的肺腑。

    就像一种蛊毒,激得她心间一阵错乱。

    眼神浮动之际立刻深吸一大口气,乐聆音低头继续为敖晟翎擦拭血渍,也没心思去管自己那发烫的腮红……一不留神发觉敖晟翎的右肩有一处暗黑怎么也无法拭去,心中起了疑惑,待她将所有血渍擦净了便完全看清那一道自右肩斜横至左腰的细长黑色,犹如一条漆黑蝮蛇死死攀在了敖晟翎的后背。

    这是..........?她心中惊诧之余,食指尖点触肌肤,沿着那道黑色自左下往右上……

    敖晟翎正一声不吭地闭目运转流水清气抵御寒毒,突然感觉背脊上轻柔缓慢的撩划,顿时呼吸一个急促,一张白脸霎时涨了个通红!她抬起脖子瞪大双眼扭头侧看着乐聆音,结结巴巴开口道:“干........干嘛??”

    拜托!别在我背上乱画行不行啊乐女侠???我会急的!!!

    看着敖晟翎那副如临大敌却又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乐聆音忍俊不禁,对着敖晟翎扬起唇角,盯着她的蓝瞳,轻声问道:“怎么?你我都是女子.........有甚么可慌张的?”

    “你…………我…………”

    你是女子,我喜欢女子。

    这句话叫我怎么说??

    敖晟翎一脸懊恼地将整张脸埋入软枕,闷声道:“烦请聆音姑娘将那包裹给我。”

    乐聆音无声一笑,为敖晟翎盖了层锦被,说道:“后头那段日子你需得这般趴着养伤,若是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与你寻了拿来。”

    “那包裹里头有个青釉八棱瓶,里头是我的药。”依旧是闷闷的。

    “药?哪种药?”乐聆音边说边打开敖晟翎的包裹,将那青釉八棱瓶取出,拿在手上端详着。

    “风精雪魄胶。”

    “风精雪魄胶?顺风堂凤舞分舵赠的?”

    “对。”

    “嗯,此药与白云熊胆丸并不会相冲。”乐聆音拿着青釉八棱瓶回到榻前,看着敖晟翎仍旧一头埋在枕间,徒留一个黑呼呼的后脑勺还有那白嫩嫩的耳廓,她略微弯腰,食指轻弹她的耳垂,笑问,“刚受了伤,此刻还要闷坏自个儿么?快些服药。”

    除了方才脸红脖子粗,现在耳垂也跟着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