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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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日,终于到了结道大典。

    毕竟是入赘,大典的一切繁琐程序明家早已准备完毕。江游又相当于净身出了门派,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因而当日只要他依照吩咐做事便好了。

    与凡人成亲仪式相仿,修士结道同样需祭告天地父母,而后宴请宾客。明家小元洲中势力不小,因此四方来客甚多,包括凌剑阁在内的三大门派皆送来了厚礼。但毕竟明宴心性不全,为防在此场合出丑,明丰羽便只领着一袭大红喜袍,衬得面容愈发俊朗的江游转了一圈与众人打了招呼。

    这架势,反而像是嫁女儿了。

    不少来宾心中嘀咕,面上则分毫不显,亲亲热热与江游交谈几句。哪怕是凌剑阁来人,也端着笑脸真心实意说了句“恭喜”。一圈下来,江游居然也认得好些人,多是几大门派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与这几人寒暄倒也算不上烦人。

    但饶是江游向来沉稳淡定,绕完整场也是头晕脑胀,差点连明丰羽这张脸都要不认识了。

    等见过九成宾客,剩下的便是旁系之人了。

    先前明丰羽提及的三个名字,便是这三支旁系势力的年轻一代里最不容小觑的存在。除了明扬尚在闭关之中——听说他在一月前有所感悟,修为已触及开光屏障,说不定不时便可突破,是以闭关而去,并未前来祝贺。其余两系,明幼心与明晋倒是都在。

    江游猜想那日入城时遇到的混混应当不是这明扬一系手笔,毕竟做派不太像。至于明扬究竟是不是真的触及屏障,其实无人在意。

    与明扬父亲过一杯酒,见到的是明幼心。

    灯火通明里,眉眼如黛的姑娘盈盈而立,尤带一分谪仙般清雅飘渺:“想不到昔日一别,再见面竟是这般光景。”

    话语间,清风拂面。

    江游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明幼心身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道:“你们认识?”

    明幼心拢了拢被吹散的一缕墨发,盈盈一笑:“曾有过一面之缘。”

    三年前她与江游都还只是先天九重,曾一同结伴历练,经历生死风雨。后来明幼心甚至明确表示过对江游的好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而已。

    但明幼心既说只是一面之缘,场中众人也便没有再问下去。

    江游面色不显,与他们干了一杯。

    走过明幼心一桌,便是明晋。据说这一系更亲近主家,于是江游微笑深了一些,眼中也有了一点亲近之意,但深究之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亲近主家,明晋自然也不会做什么让明丰羽不快的事,只是例行说了喜话,敬了杯酒。但江游与他干杯时,却瞧见其手腕之上忽然出现一条颇为明显的红痕,甚至沁出了一滴鲜血。

    在场人数虽多,但众人大多谈天说地,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到这上面。因此注意到这一变故的,竟然只有江游、明丰羽以及明晋本人。

    江游微微挑眉,抬眼去看明晋。

    但见明晋面上也是一怔,他下意识微微皱了眉,用惊疑的眼神去看江游,眸色之中甚至闪过一分古怪。见江游正难辨神色凝视着他,他又十分自然地抬手拉起袖口,面不改色继续敬酒。

    是以江游也像是没有发现,很自然地干了那杯酒。

    又是半个时辰,总算是送走了大部分宾客。剩下的事交给明丰羽夫妻,江游可以回去了。

    今夜他不再歇在别院,而是要去明宴的屋子。

    古人有言,*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便这样成亲了。

    江游漫不经心想着,跟着仆人回了新房。一路与月光同行,神色带上了些许的怔忡。

    但也不过转瞬而已。

    江游推门进去时,被一席大红喜袍衬得愈发眉眼如玉的少年,正举着蜡烛往两人高的书架上爬去。听到推门声响,顿时掩饰般豁地将蜡烛藏到了身后,转头看着江游,微微歪了脑袋睁大眼睛,瞧着十分天真无邪。

    不等江游说什么,只闻“嗤”一声轻响,居然是明宴藏在身后的蜡烛烧着了书架上一本摆在边缘的书。

    于是明宴手忙脚乱丢开蜡烛,转身扑火。

    江游下意识挥手灭了被丢开的蜡烛上的火焰,后知后觉才想起这红蜡烛有深刻寓意,是要伴着黑夜燃到天明的,于是又掐了个法诀将之重新点燃,放回原处。

    然后他才看到明宴手上被烧了一角的书籍。

    江游走到他身边一步远,伸手示意面前耷拉着脑袋等训的少年将书本交给他。

    明宴十分不情愿地,缓缓地递出了那本书。

    于是江游便注意到了那只莹白如玉,纤细漂亮的手,是与因自小颠沛流离而一手伤疤、后又常年练剑指尖的他截然不同的。

    江游漫不经心想着,将视线落在那本书上。

    封面上写了四个字:明家简史。

    明家流传至今,也有近两千年历史,出过至少十位金丹期,起起落落,湮灭于历史洪流。所以编写了这本家族简史,以供族人铭记缅怀。

    江游翻过几页,大致知道书中说了些什么,便将之塞回书架。

    “好了,”他淡淡说,“回床上去,睡觉吧。”

    虽已结为道侣,但他与明宴并没有什么感情,并不想同他体会双修的感觉。所以江游就靠到了窗边软榻上,打算静候天明。

    他已踏入筑基期,一夜不睡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身旁有陌生人,他也睡不着。

    房内一阵宁静,只有烛光跃动的细微声响。江游感觉到明宴缩在被窝里,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偷偷看着自己。

    等江游目光扫过去,他就马上缩进被子里,半晌才小心地重新露出眼睛。

    江游不以为意。

    明宴揪着喜被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唤了声:“哥哥……”

    江游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他听到床上那个害羞的少年的小声说:“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娘亲说我们晚上要一起睡的……”

    明宴整个身子都缩在床榻最里头,缩成了很小的一团,又像是极为期待江游的陪同,稍稍露出了绯红的脸和亮晶晶的眼。江游看了一会,也就淡淡应了一声,躺到了床上外侧。

    两人隔了很大的空间,许久皆是不动。

    大约是见江游没什么多余动作,明宴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慢慢蹭回床中间,小心抛出了一角喜被,搭在江游胸口。江游听到他试探的声音:“哥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

    明晏又说:“你冷不冷?”

    江游看他:“还好。”修为至筑基期,除非温度差异大,否则不会有什么不适感觉,反而像明晏这样团着被子睡觉的筑基修士,都几乎绝迹了。

    明宴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他不像是说谎,便没有再把被子往他身上送,而是翻了个身,轻声解释:“哥哥,刚才那本书,不是我烧掉的。”

    江游挑眉:“哦?”

    明宴的胆子好像大了一点,扒着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轻声同他咬耳朵:“嗯,嗯。我听到书架那边有声音,才过去看的!”

    耳畔扫过的温热气息,江游微微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的耳朵离得和他远了一点,扫了一眼毫无异样的书架。

    果然还是个孩子,他想。

    明宴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继续凑过去在他耳边碎碎念:“我的蜡烛才没有碰到那本书呢,是那本书自己过来要烧蜡烛的……”

    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耳畔莫名炙热。江游侧过身与明宴面对面,问:“它为什么要自己烧蜡烛?”

    明宴想了想:“因为蜡烛很暖,它怕冷!”

    江游瞧着眼前毛茸茸的小脑袋,莫名想起他年幼流浪时捡到的一只小奶猫,于是温声道:“不早了,睡吧。”

    语罢,他又一次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夜沉如水。

    身旁挨着的人许久未动。直到江游以为他睡着了,明晏却忽然伸出手。

    江游侧过头,看他握了他们的一缕头发轻轻打上结,但因头发韧性,很快散开。于是明晏呆了呆,又打了个结,又散开……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不知怎的,江游忽然就想起了这句诗。他终于抬眼正视了身旁这位傻道侣片刻,见烛火跃动里,他的眉目半是耀眼半是沉寂,明显稚嫩的脸庞却是说不出的执着认真……

    有那么一瞬间,江游觉得,有这么个傻道侣,大约也是很不错的。

    江游伸手,在明宴一脸“我没有做坏事我睡着了”的表情里,各拔了两人的一根头发。等明晏忍不住好奇睁眼看他了,才缓缓将两根头发打了几个结,确认不会散开,放到了明宴的枕头底下。

    “好了,睡吧。”他又说了一遍。

    于是明宴也不知为何,一边开心愉悦着,一边脸红心跳地乖乖闭起了眼。

    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