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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比赛上不可或缺的钢琴手由导师代替完成,之后竟也没有人找恩心的茬,她有些诧异,但是随后一想到燕晗,就什么疑问也没有了。
他就是这样,默默无声地,将一切都安排好。
陈一一在不久之后找她道歉了,恩心问她原因的时候,她却闭口不提那个人的名字。恩心回家告诉燕晗:“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个千金小姐做的。”
燕晗一愣,虚心地笑她:“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
恩心摇头:“感觉,是个很熟悉的人。”
燕晗面上没有表情,关了卡通频道穿上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交给她:“给你,这次别弄坏了。”
“是什么?”恩心笑着看了看,蓦然潋滟了双眸。
“助听器?”
“嗯。”燕晗说:“这是最新的,会比你之前的听得更清楚,但是分贝不会很高,不会伤害耳膜。”
“那是我一个叔叔送的,很重要的亲人。”恩心低头糯糯。
“我知道。”燕晗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口吻好似什么都知晓的样子:“我都知道啊。”
恩心忍不住笑出来:“你知道什么?”
燕晗摇头笑笑,替她将助听器带上,他特意花钱要求商家做了个迷你型的,藏在恩心头发里,不至于……被别人看见,她会是特别正常的人,不会被同情、歧视,不会被特殊对待。
燕晗拎上他的爱马仕鸵鸟包道:“我去讲课了。”顿了顿,背着她说:“有些事你别胡想了。”
恩心点头,像平时一样询问他会不会来吃饭,据宋朗所说,裴爷爷最近回来了,所以燕晗几乎都回家和裴爷爷在一块。虽然燕晗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是她知道燕晗是很看重亲情的,对他的外公又是格外的孝顺,林叔无意中告诉她燕晗小时候受过一次重伤,本家的人没有为他操心过什么,倒是裴公把他接回大陆来日以继夜的照顾,因此燕晗三分之二的感情,几乎都是放在裴公身上。
燕晗十二岁的时候,为了在重阳节给裴公亲手做一盘桂花糕,花了一天准备食材,整整一晚上都在练习做各种味道的桂花糕,隔天清晨因操劳过度趴在灶台上,裴公见了大吃一惊,急忙带着他去了医院,但是燕晗的小手里一直都抓着一个桂花糕,对着裴公笑:“外公,吃桂花糕。”
恩心当时听了,一来是喟叹燕家人情薄凉,二来感谢上苍,给了燕晗一个好外公。
*
燕晗说晚上回来堵车的话就过来吃便饭,但是一定要有肉和蘑菇汤。
恩心失笑,这人提到蘑菇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究竟是有多喜欢吃蘑菇汤呀。
“那就祝你堵车吧。”
“如果的话。”
燕晗笑了一声就出去,带上了门。
恩心扭头开始思考晚餐,顺便将衣服浸水,从进洗浴盥到放水,过程也就两分钟,门外突然传出的惊叫声便生生刺断她的神经,恩心连手上的泡沫都没有摔尽便冲出门,一眼望见十步外的那件蓝色外套,刚才神采飞扬的男人,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周围渗出了一片血红。
燕晗身旁的保镖三三两两站在街道两旁手足无措,恩心拨开他们将燕晗拉起来抱怀里:“怎么回事?怎么摔倒的?”
燕晗只是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他的下巴缺了一块肉,眼下血流汩汩不止,渗透他前面大半的白色T恤。
恩心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这一幕看在恩心眼里,她都不是她自己了,她希望自己会变得强大,守着燕晗一生,与他到老,但是这一刻,谁都无法左右生死,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上帝手里,她和他,都是那么的弱小。
*
带燕晗去了医院治疗,血止住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下颌的那块疤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恢复。
对此燕大师很不满意的嚷嚷:“让那个主治医生过来!什么叫有疤痕!有疤痕就赶紧让它没有!为毛要大半年的时间!”
“燕大师……”
“本大师是申城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个什么破医生那么没见识,叫他给少爷过来!”
“燕晗,别无理取闹。”
“呜呜呜,不活了,少爷我美貌如花的脸啊,我是靠脸吃饭的偶像,偶像啊!”
……
恩心懒得理会燕晗闹脾气,转身就走,燕晗立即拉住她的手:“蘑菇小妞儿你去哪儿啊,你的老板在病床上啊,你敢走就扣你工资扣你工资!”
恩心揉了揉额角,看着活蹦乱跳的男人道:“我去给你做中饭,红烧肉,蘑菇汤,再加一个甜品布丁,所以,麻烦燕大爷你在这里发完脾气后再call我,OK?”
燕晗不舍的松开手,哼哼唧唧:“看我生病一个个都欺负我,土蘑菇说几句洋文便跟着洋气了,之前还特别洋盘的……”
说着被恩心瞪了一眼,燕大师乖乖把自己窝进被子里了。
恩心出门不久,就撞上姗姗来迟的宋朗,她朝后面望了一眼道:“fby没有跟着来?”
宋朗翻白眼:“哦,他跟你们学校的千金女一样,不过比她好一点,阿晗只是断了冯家两笔生意,不至于破产,但是够他焦头烂额的。”
恩心大约猜测到了,音乐比赛过去后没几天,千金突然就变成平民,甚至离开了申城,她也再没见过冯仕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宋朗问:“阿晗他怎么样?”
恩心说:“没事,就是磕着下巴了。”
宋朗皱眉之后,脸色有一秒钟的惨白。
恩心眼神素来好,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宋朗支支吾吾的:“我又不在现场,我怎么知道。”
恩心平静道:“宋朗,你有没有摔过?”
“什么意思?”宋朗莫名其妙。
“一个正常的人摔跤,身体会快过大脑的反应,将双手挡在身前。”恩心一边说一边示范,“所以说,如果摔倒,最先受伤的是手腕和手肘的部分,又怎么可能,会磕到下巴?”
宋朗摇头不知情的样子:“燕晗他本来就是个不定性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像企鹅,能不摔嘛。”顿了顿,他小声说:“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医院的吵杂声过于喧宾夺主,恩心的助听器没有调高,只以为宋朗唠叨了燕晗一阵,便也没追问下去,只是心中为燕晗这一桩事,打上了一个结。
宋朗也从未想到,他给燕晗以企鹅的这个比喻,在不久之后,恰恰成真。
*
燕晗的伤疤好了差不多后,便是07年的春节了。
春节前几天,燕大师就拖着一卡车的行礼,大张旗鼓的搬进了公寓,当时是早上七点,双休日的七点,恩心尚惺忪了双眼,便看见燕大师神一般的身影笼罩在她的公寓门口。
“我这是在做梦?”
恩心揉着眼睛问,依旧不敢相信。
“蘑菇妞儿醒一醒!”燕晗一把将手上的包丢给她:“快来帮我搬家!”
恩心糊里糊涂的就接下来,木讷得像个机械人,燕晗说东她绝不往西,燕晗说如何摆家具,她也照着他说的做。一个早上下来才刚刚收拾停当,却也饿得饥肠辘辘。
燕晗提议:“蘑菇妞儿,我们去吃红烧肉面。”
恩心皱眉了,那是什么面?
“我只听说过红烧牛肉面。”
“孤陋寡闻了吧。”燕晗翘了翘他丰满高傲的小屁股,将大衣塞给她:“穿我的暖和,免得等会儿受凉了要怪我。”
“哦。”恩心瞅了瞅手里的狐皮大衣,反射弧特别长的一笑,不晓得到时候谁会着凉。
逢年过节,燕晗的保镖们不放假,但是人家保姆和司机都要放假。
燕大师从来不亲自开车,也没有驾照,过年时节出租车特别少,即便是有也被其他行人捷足先登了,所以两个人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拦到一辆车。
燕少爷气得踢一旁的电线杆撒气:“天杀的啊!本大师居然也会沦落至此!”
恩心无可奈何,从包里掏出两张交通卡:“阿晗,要么跟我坐公交车,要么,咱们就去附近的饭馆里。”
燕大师纠结了很久,壮士就义的接过交通卡:“绝不吃那小饭馆里的牛肉面,难吃死了,难吃死了!”
“我知道,难吃死了。”恩心点头笑:“我也不喜欢吃牛肉面。”
*
燕晗就是一个会移动的电灯泡,亮度大,瓦力强,从上公交车到地铁上,不断的吸引周围人的目光,不少年轻女生认出他来,纷纷跟上来要签名,燕晗耐着性子签了两个后便开始嫌麻烦,拉着恩心半路下车去商场买了两幅墨镜和围巾,顺手替她戴上。
恩心道:“我又不是偶像,为毛要我戴墨镜。”
燕晗瞟了瞟某姑娘日益张开的白脸,歪嘴哼唧:“磨磨唧唧的,老板让你戴着你就戴着,不然扣工资!”
恩心小声道:“切,你每次说扣工资,每次不都没有扣。”
“说什么呢?”
恩心立即低眉顺眼:“没,说您呢,燕大师,偶像!”
说罢便戴上了墨镜,却见燕晗戴个围巾像是打仗似的,她摇了摇头,将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从燕大师白皙的脖颈上扒下来,再柔柔的围上去,最后在胸前打了个一个结,塞进他的衣服里,抬起她细细的眉毛笑:“好了。”
“咳……”燕晗咳了几声:“其实……其实我也会的,就是这玩意儿太长了。”
“嗯嗯,我知道啊,你是无所不能的燕大师嘛。”恩心笑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商场,她太懂燕晗了,曾经她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连衣服扣子都不会扣。
*
燕晗指的面馆,在豫园里面小小的一个角落里,并不起眼,排队的人不是很多,这在热闹非凡,车水马龙般的豫园里是很难见的一个画面。
燕晗大约是熟客,带着恩心坐到里面的靠窗的位置,从里面朝外望,便能看见九曲桥,双休日下午的时光,豫园里的人特别多,许多人喜欢在九曲桥上拿着玉米给池里的鱼儿喂食。
“老板,两碗红烧肉面。”燕晗一坐下就一圈一圈的扒开围巾,摘下墨镜,然后开始拆筷子,对着厨房里叫嚷,“糖要多一点,面要碱水面,反正不能软软的!”
“小祖宗!”厨房里忽然大喝一声,震得恩心吓一跳,扭头便看见帘子一把被撩开,里面踱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粗糙的瞥了一眼恩心后,恶狠狠的盯着燕晗看:“就你要求多,每年过节都不让我好过,明年别来了!”
面馆的老板也算燕晗多年的点水之交,因红烧肉相识,因性情相仿结缘,老板每年都赶他走,燕晗却每年都过来吃上一碗面,老板也没说什么,总是板着一张凶煞的脸哼哼,最后还是会奉上一碗红烧肉面。
燕晗率先将第一碗面递给恩心:“你先尝尝。”
“先给我?”
“让你吃就吃!”
“哦。”恩心黑线,心道这个男人的脾气真是大,又特别小鸡肚肠,又特别斤斤计较。
但是……
“好吃。”恩心尝过一口面,一块红烧肉,喝了一口面汤,便将之前的埋汰抛掷脑后,眼神也随之发亮。
“好吃吧。”燕晗是个标准的吃货,搜刮了整个申城许多大大小小的红烧肉馆,才发现这家不一样的店,“其他地方也有做红烧肉,也有做面的,但是很少能做到这样好吃的。他们做的红烧肉,会把肉切得很小下面,汤里面有许多味精调料,即便是有些店家是熬的骨头汤,但是做出来的就是不地道,没有这一家好吃。”
恩心点点头,这家的红烧肉都是很大块的,整块整块的丢进去,所以碗很大,整个碗口塞满了十几个红烧肉块,肥瘦均停相间,骨头很小,面有劲道,汤头也很鲜美,吃的出来没有添加味精和盐巴,红烧肉里放的绝不是白砂糖,纯天然的先香甜。
“他们的糖是冰糖红糖和黑糖一起混合制成的,所以没有白砂糖那种很腻的粗糙感,反而柔和香甜。”
说话间,燕晗的那一晚面也上来了,他一边吃一边介绍,说的口水越来越丰沛。
“再要一碗吧。”
恩心看着燕大师纤细的腰有圆润的倾向,好心提点:“再吃,你等一会儿又要撑了。”
想到在珠溪的经历,恩心一面甜蜜,一面却有些不忍回首。
她是有多脑残,跟着这个男人在小弄堂里窜来窜去,跑了大半个城镇。
“没关系,我们一人一半。”
“不要,我吃不下了。”恩心说:“燕大师,你也不掂掂这一碗的份量。”
“可是……”燕晗撅着嘴流哈喇子,大眼睛转啊转,湿漉漉的像初生的小鹿,看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恩心就知道他小孩儿脾气上来了,正想板起脸拒绝,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屏障,霎那间,她便看见燕晗紧绷起五官,双眼像是雄师捕捉到了猎物般,凶狠的望着她身后,嚯嚯的磨牙声都有。
“阿晗,好久不见。”男人浑厚的嗓音低下来,恩心扭头站起来看他,这个男人大约和宋朗差不多的身高,中等身型,五官端正,脸型却和她一样偏椭圆,下巴并不尖。整体虽然衣冠楚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与燕晗想象,相比起来,在恩心记忆里最先浮现的,与燕晗最接近的面容竟是在凡。
男人像是早就认识她,感概一声:“离开了十多年,从前不会说话的小姑娘长大了。”
恩心抬头愕然:“你是?”
“燕晗的表哥,姓裴,裴翊。”男人伸手要握住她的手,却猛然被燕晗一打,手背上一片殷红。
他却并不生气,微笑着看了看怒得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徒有气势,缺乏实力。
男人拍了拍燕晗的脑袋:“我们后会有期。”再次看了恩心一眼,在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停顿两秒,垂下了嘴角离开。
这是恩心第一次见裴翊,在她尚不知这个男人就是与她血肉相融,骨髓相接的兄长,不久之后,却因了某个男人而与之恩断义绝,直到白骨累累也未曾与他相亲相近。
所幸,这个男人为了他的心宝,经历了悲欢生死,背弃了全世界,总算将所有的感情连同她所缺失的那一份血亲都给与了她。
*
裴翊走后,燕晗收敛了尖牙,却也没心思再吃面,拉着恩心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接近傍晚的时间,豫园里的花灯车陆陆续续照亮黑夜,巡游在羊肠小道里,蜿蜒徐行。
豫园晚间的花灯是整个申城最著名的景观,丝毫不亚于浦江两岸的夜景,慕名而来的国际游客之多,即便在春节也不例外,人头攒动间几乎找不到一席之地来站稳,恩心很快便发现燕晗走的太快,他和她已经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了。
“蘑菇妞儿,你人呢?”
燕大师想事情久了,这才发现身后的姑娘没了,旋即就回头找,但是人群都随着花灯车移动的方向走,挤得他无法后退,人群便成了一个天然的断桥,生生将他们之间的路斩断。
“阿心!你站在原地,等我!”燕晗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却固执的大喊。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恩心的个头不高,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她难得的听见十里外的声音,伸手挥了挥,终究只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但是她听见了,他说,一定要等他,一定。
恩心是个从善如流的女子,能一直等着他,她固然愿意,可也要看周围情况。
譬如此时,她想原地不动都不行,身后的人群一*的推攘她,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将她推到了很偏僻的小角落里,轻轻挪一步,便从人群里出来了。
“人怎么这么多。”恩心抬头朝人海里眺望,却看不见她心爱的小情人,叹气一口嘟嘴:“大城市遂好,却也不太好,像我们云南小城镇里,哪里有这样多的人呢。”
可是,该去哪里等燕晗?
如果他回来找不到她,会不会因此而心急如焚?
但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奇妙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被发现,比如加油站旁边的糖果屋,又比如热闹豫园里的小书店。
恩心皱眉着急的时候,转身便看见这家书店,像是卖旧书的,橱窗里摆放着的一些书册都陈古皱乏,甚至折了小角,断了书梗。
书店的老板早已司空见惯豫园里每日每夜的旅客和节目,安安静静旁若无人的翻着自己的报纸,光洁的头颅和下垂胡须,像是早就不问红尘。
“小姑娘要看书?”
“呃。”恩心惊吓了须臾,回答:“我随便看看。”
“左边是国外的,右边是国内的。”店长依旧盯着报纸看,嘴里道:“古今中外都有,随便看罢。”
他说话很像一位学者,又特别古老,像古董唱录机一样。恩心忍住笑,走到右边的书籍大致浏览一番,摇了摇头,许多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读过的书。于是,才移动到左边,店长突然抬头瞄她一眼:“小姑娘,读书不能没定性,要沉下心,好好呆在一个地方看一本书,看完一本,就是一种胜利。”
“我知道,阿叔。”恩心笑了笑,抬头正望向正中,那是一本很陈旧的书籍,书页已经泛黄到字都稀缺了。
恩心掂了掂脚尖,费了一番力才将它拿下来,看了一眼封面,是《泰坦尼克号》的宣传海报,这是一本电影书籍。恩心看过这部电影,对里面的情节了熟于心,但是这本书吸引她的,却不是里面的剧情,而是这本书的后记。
书籍的作者或许亦是一名感性的女子,她在后记之中是以第一人称,阐述了自己的生活和观后感。
“我想我和罗丝之间是像玉藕一样丝丝相连的。不同的是,在她的小情人死后,她嫁了人,我守了寡。
我时常看完电影后,会去看一眼后院里的向日葵,那是我丈夫和我一起亲手种的,而今距离他离开我已经有十年了,这一片向日葵我也荒废了许久,奇异的是它越长越好,每每到了夏至,便向阳而生,亭亭如盖。
它就像我的丈夫从未离开我一样,坚定不移的守着我一辈子。
然后,我终于明白罗丝最后为什么选择回到海里。
因为,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笑着说‘我不求同生,不求同死,但求有那么一块地方,有他,有我,不远不近,能彼此看得见的距离就好。不论将来他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人,直到黄土白骨,我会葬在他的身边。’
因为,心有一座长生坟,葬着我的共墓人。”
……
恩心阖上了书,望着橱窗外升起的月亮,无端的费了神伤。
一座坟,有你,有我,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彼此相见的距离。
这样的愿望太美好,她有些舍不得将它拾起,所以她只能拾起这本书,递到老人面前:“老板,你本书多少钱?”
*
出了书馆后,外面的天彻底暗了下来,而申城的星空,远不如那些花天酒地的霓虹灯来的更为耀眼。
五颜六色的车灯照得周围的人都是一个模样的,花了恩心的眼睛,卡巴着眼睛大浪淘沙半天,突然身后蹦出个人:“在找燕晗?”
恩心一扭头,吃了一惊:“裴翊?”
说实话,恩心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只因她刚才看见了燕晗对他的态度,排斥、仇恨,甚至燕晗的左手在悄悄按着他的右手,可见他对裴翊的忍让,和巨大的恐惧。
裴翊没有表态,看见恩心手上的书便动手抽了出来,翻了一翻:“这是什么?”
恩心皱眉拿回来:“你是不是有些没礼貌?”
“什么意思?”他沉下脸看她,这个与自己样貌相似的女子。
“拿别人的东西,至少要询问一下吧?”霓虹灯照在恩心脸上,衬托得她有些微愠,完全不见她原本和平美好的一面,她说:“即便是燕晗,也不会如你这般。”
裴翊看的一愣,讥笑道:“你在奢望什么?只是为了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这个人,连亲人也无所谓了?“
“那又怎么样?”恩心很随意的摊手,摇了摇头,静静敛下眉眼:“我知道这些都是奢望,但是生命里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奢望一生,无比珍贵。”
何况,那些所谓的亲人,有血缘的没血缘的,还不如这个人,仿佛刻进骨头里那么深。
“恩心!”
身后骤然插-进来的声音,锁着震怒,拔高了两个调连名带姓的喊她,震得她心里一颤,扭头就看见燕大师一张气得扭曲的俊脸。
她哑然道:“你怎么来了。”
他却同时问:“你去哪儿了?”
恩心说:“找不到你,就去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
燕晗抬头望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无视裴翊的冷笑,拉起她的手就扎进人群里。
裴翊凝睇深深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形一段时间,眼中满是看不懂的深谙,方抬脚离去。
*
这几天晚上,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春节,豫园里连续放着烟花。
燕晗拉着恩心走了一路,却很沉默。
他的手心很凉,像被海水泡过一般。
恩心这样想,抬头看见他挺拔的背影犹如一座高不见顶的雪山,伟岸、深邃、时而冷得冰凉,时而暖得不可自拔,有时候双眼纯真干净像一个天使,有时候却好像有很多秘密,无法告诉她的秘密。
恩心想着,雪山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问她:“喜不喜欢烟花?”
恩心的手在他掌心里一跳,还没作答,燕大师就秒懂了,在烟花盛放的一刹那,他在她背后捂住了她的耳朵,遮住了她的眼。
“有我在,恩心,有我在,没什么好怕的。”
她眼中慢慢湿润,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个人为什么好像很懂我的样子,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而我,却一直不太懂你,你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燕晗靠近她,用她听得见的声音喊出来:“我以后告诉你呀。”
“真的会告诉我?”
“会,全部都告诉你。”燕晗笑道:“阿心,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走路,不能说话,不能好好吃饭,像一个残废那样,需要别人照顾才能活下去怎么办?”
“那就由我来照顾你。”恩心拉下他的双手,忘记对烟花的恐惧,双眼里只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眼神坚定的,如同她诉说的那样:“燕晗,如果有那么一天,就由我来照顾你,无怨无悔。”
燕晗笑了笑点头,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我只是说如果,别那么认真。”
他拉着她慢慢向移动,转身又将那个雪山般冷的背影丢给她,人群的吵杂声、烟花爆竹的喧哗声,不断冲击着耳膜,他小声重复:“就算你愿意,可我不愿意,阿心。”
“我不愿意,让你孤苦伶仃,幸幸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了一个残废。”
“我想要你,此生幸福的被人捧在手掌心里,一生无忧无虑。”
可惜,她却听不见。
多么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认识他以来,到现在*年了,亭子没有谈过恋爱,即便从大学毕业踏入岗位,认识过很多男生,也没觉得有任何人可以比‘燕晗’更好。
我想,我不愿意谈恋爱,是觉得,世上没有人能比他更好。
也觉得,是不愿意这样快让另一个人占据心里。
我想,我要活的比他久,在他死后买下他身旁的一块地,不论他这辈子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人,百年过后,我会葬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