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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坛酒放在中间,两个人相对而坐,楼月潼懒洋洋地靠着栏杆躺着,手里拿着酒壶往嘴里倒,好不惬意潇洒。
清琊眉头一皱:“越来越没正行。”
楼月潼噗嗤一笑,“你真刻板,跟程梓川一个德行!九源山规矩多我知道,可你既然出来了就该放松一点么,整天这样活着,能有什么乐趣?来来来,喝腻了灵泉仙酿,不妨尝一尝人间的美酒。”
清琊拒绝:“不喝。”
小魔女一拍桌子,斜睨过来,“我敬你的,你敢不喝?”这霸道得简直理所当然!
清琊:“……”
小魔女推酒过去,两人一杯一杯的往下灌,喝着喝着,她突然又大笑起来,坐过来一下子搂住清琊的肩膀,“喂,大美人,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清琊一怔,看了眼她搭过来的手,“嗯。”
“那你怎么还愿意同我喝酒?”楼月潼道:“不怕我将你灌醉了杀掉吗?”
清琊一本正经道:“这酒喝不醉。”
楼月潼肩膀耸动,笑得半天停不下来,“你这人……连个玩笑都不会接,真没意思。”
清琊趁机将所有的酒都扫到一边去,等她笑完了才一板一眼的说道:“有意思也阻止不了你心向魔道。”
“别生气啊,就算开战了,对你这样的大美人,我肯定会手下留情的么。”楼月潼歪在清琊肩膀上,笑吟吟的说着似真似假的话。
“不信。”清琊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楼月潼看了她一会儿,气呼呼的拍桌子,“肯定是程梓川在你跟前说我坏话了,上一回见面你分明不是这样的!”
“……”清琊揉了揉眉心,“他没有。你……为何不去找他,却来找我?”
楼月潼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欢你啊。”
清琊直接推开她,站起来,倒了碗白水给她,“你醒醒酒吧。”
跟小魔女说话,永远分不清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或者……没一句是真的。
楼月潼又笑,“好吧好吧,实话跟你讲,我跟程梓川早就闹掰了,你没看到他那时的模样,只怕以为我在玩弄他,恨不得杀了我解气……若我现在碰上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清琊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垂下眼,静静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原来是假的。”
“……是真的,”面对清琊惊讶的目光,楼月潼撑着下巴,本打算糊弄过去,却脱口说了真话:“我是真心喜欢他,应该说,他是我几千年来唯一爱过的人……其实无论是哪一个他,我待之都与旁人不同,只是我以前没明白。”
清琊心中一跳,不动声色,“这话……你该对着他说。”
“我才不对他说。”
“……为何?”
楼月潼笑嘻嘻地掬起清琊的一缕头发,轻佻地飞媚眼,“因为我更喜欢你啊。”
又来这一套!
清琊都想将阴阳配甩到她脸上去了!
握住诛邪剑就要转身,却被楼月潼一把拉住,“走,带你去个玩乐的好地方!”
“不——”一个去字还没说出口,脸上骤然一凉,原来是小魔女摘了她面具跑走了,边跑边欠揍地晃了晃,眉飞色舞,那姿态简直嚣张嘚瑟的让人吐血。
岂有此理!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圣人也得发火!
清琊冷着脸追上去,楼月潼趁机回头看了下,险些被剑光闪花了眼——不妙,真生气了啊!
诛邪出鞘,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楼月潼挑了挑眉,剑影横扫过来,她身形矫若游龙,霎时从城楼的窗户窜了进去,清琊见此地华美显贵,富丽堂皇,心知不是一般地方,连忙收回剑势,隐着身形,停在半空中打量,忽然听到下方传来钟鼓声响,随即一个满含威严的声音响起——
“朕于夜中梦仙山神人,今代黎民祈于上天……”
帝都长安,此地乃宫廷,天子居所,小魔女引她来这做什么?
清琊皱眉收剑:“楼月潼?”
窗户里钻出一个人来,楼月潼弯着眉眼,冲她挥了挥手,黑链顿出,来势汹汹的打破了清琊周身术法,上中左三方黑雾笼罩,硬逼着清琊往下而去,“你!”
清琊怕伤及凡人,不能拔剑,楼月潼一声轻笑仿佛在她耳侧响起,“下去吧。”
年方三十的嘉临帝领重臣祭祀于祠前,一炷香刚点燃置于香炉,闭目诚心祈祷,就听周遭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惊叫道:“陛,陛下!”
睁眼就见一个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他跟前的半空中,吓了他一大跳,踉跄着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却愣住了。只见那人白衣道服,长发半束,手中所持的长剑隐隐泛着光芒,其姿容如雪高彻,神态清冷端肃,周身似有薄雾聚拢,一身的仙风道骨,岂非神人乎?
周围一片下跪叩拜的,清琊捏着剑柄,实在是气得快说不出话来!
“神女临世,朕……”
可怜的嘉临帝激动地才说了五个字,突然眼睛一瞪,差点昏过去,因为跟前的“神人”她又凭空消!失!了!
楼月潼靠着窗户笑得停不下来,然后突然冒出一只手将她逼入了墙角,她一转身,就见清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色冰冷,“耍我很好玩?”
“当然……不好玩。”楼月潼眨了眨眼,仰脸看她,一点拔了虎须的自觉都没有,“何况我也不是在耍你啊,你方才没发现那皇帝有什么不对劲吗?”
清琊声音仍是满含冷意,“妖气。”
“对了!不愧是清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察觉,”楼月潼转了转脖子,“哎你先退开一点啊。”
清琊不动不语,眉目凝霜,就这么盯着她,目光冷厉如刀,换个人早就腿抖了,偏偏小魔女一脸“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的无辜表情,懒洋洋的说:“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看上我了。”
清琊忽然在她颈侧一划,楼月潼眼神一狠,指尖已对准了清琊的心口,随即又渐渐放软了身子,清琊退开,却削了她一缕长发。
楼月潼:“好好的,你削我头发做什么?”
清琊道:“你再这般戏弄于我,下回削的,可就不是你的头发了。”
“哟,我等着。”楼月潼耸了耸肩,心说等我把你削成光头看你哭不哭!
“你大可来试试。”
“你……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楼月潼诧异得抬头,这回真惊了。
清琊手指划过剑身,“一看便知了。”
楼月潼表情霎时有些复杂起来——除了程梓川,还没有人能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清琊与……程梓川?
在她诧异之时,清琊打断了她的细思,指了指下方,“你来找我,便是为了此事?”
楼月潼回过神,点了点头,没再看玩笑,正色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初见你的地方吧,兰絮那小丫头的家乡碧柳村,我曾与妖王渊芜大打出手,是你现身制止了。”
“自然记得。”
“据我所知,妖界有数个妖王,谁也压制不了谁,以致妖界内部四分五裂,极不稳定,而渊芜则是数百年来唯一有望统一妖界的强者,也正因此,他被其他妖王围攻,身受重伤,无意中来到了人界,受了兰絮之恩,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可也因此,令碧柳村遭逢大难。”楼月潼缓缓道:“你带走了兰絮,渊芜便一直在追杀凶手,那凶手亦是妖王级别的虎妖,受不住渊芜拼命的架势,一直逃到了长安城,却发现了另一个机遇。”
清琊皱了皱眉,联想到那人间帝王身上的妖气,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占据了人皇之身?”
“不同于修士,人间帝皇,脚踩龙脉,才是真正身负人间气运之人,关乎天下苍生,”楼月潼颔首,“人皇受命于天,本有龙气护体,不会被妖邪之物侵入,但事非绝对,就如现在,那虎妖就附在了他身上,气息隐蔽,一般修士都察觉不了,要除虎妖,必会令人皇身陨。”
顿了顿,她又开口道:“除非有人能接近人皇,令他放下警惕,自己逼出虎妖,我方才送你下去,可是制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清琊颇为怀疑,“人间大乱,岂非正如你所愿,你何时关心起天下苍生来了?”
楼月潼撇了撇唇,“我自有我的道理。”
清琊又问:“那渊芜身在何处?”
“被虎妖困住了。渊芜的确厉害,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楼月潼笑了笑,吐出一个名字,“兰絮。而你来此,也是为了那丫头吧。”
“你事事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可见谋算已久,今日在此守株待兔,无非想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
楼月潼一摊手,不置可否。
她仿佛在说,是啊,我挖了坑,但你能不跳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正如楼月潼所言,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人皇若出事,不等道修魔修打起来,人间就先大乱了,清琊永远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魔修是解决不了,可也是分属人界,虎妖却算是外来闯入者,解决不了魔修还解决不了一个虎妖吗?
清琊板着脸,“果真是小魔女。”
楼月潼扬了扬眉,不急着做正经事,倒是拽着清琊跑遍了人间宫廷的各个地方玩耍,弄得人间宫廷鸡飞狗跳,不是这里少了什么就是那里丢了什么,累得嘉临帝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这晚,楼月潼拿着偷来的糕点和美酒坐在嘉临帝的寝宫上赏月,回头见着神色静默的清琊,嘴角一翘,塞了块糕点,“你整日面无表情的,不能笑一笑啊?平白糟蹋了这张脸。”
清琊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微扬唇角,似有春风拂散眉梢的积雪,烟笼寒水,皎皎新月,渐渐渗入眼中,顾盼生辉,不可方物。
楼月潼怔了片刻,“嗯……你还是不要笑了。”
清琊翻脸更快,转眼又是那副冷淡无波的模样了,“哦。”仿佛先前的笑容就逗小魔女玩一样。
楼月潼哼了声,“程梓川是石头,你就是冰块!”
清琊见她不岔的表情,敛了敛眼眸,伸手在虚空划了几下,云层退散,星光连成珠链,月华散如雾敛,在空中构成了绝妙的舞台,渐渐拉开。清琊握住楼月潼的手,空中有星子坠落,再翻开手,楼月潼掌心有璀璨的光华流转。
“漂亮,真美!”楼月潼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人间美景更胜瑶台仙境!”
清琊颔首,轻声道:“从天上往下看,是俯视,怎及人间遥望仰视的歆羡,看景,实则看心情罢了。”
远远看去,长安城万家灯火照亮夜空,虽寂静,却一点都不冷清。
“清琊,你想成仙吗?”楼月潼懒懒地靠在清琊肩头,远眺人间繁华,难得起了闲散谈心之意,不知为何,清琊给她的感觉与程梓川很相似,同样的温暖舒服,许是她们暂未敌对,清琊比之程梓川,更让楼月潼少了一分心疼苦痛,而多了一分放松随意,“说起来,你来历成谜,我都没查到过,而且我每次看你,总像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能得到小魔女这样的评价,已是极为难得了。
冷风吹起长发,衣袖飘扬,清琊的侧脸隐在夜色里,沉静如画,片刻,只见她摇了摇头,“我并非来历成谜,只是从前很是普通,又极少出现在人前,才无人得知一二。”想了想,她坦言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又被仇人追杀,险些丧命,幸而遇上师父,之后就入九源门下修炼,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离奇非凡。”
清琊的来历际遇不知被传了多少个版本,其实没有一个是真的,而她的名声,也全是自己闯出来的。
“你有师父?”楼月潼来了兴趣,“你师父是谁啊?”
清琊顿了顿,说:“他教了我很多,却不肯受我之礼,也不肯让我叫他师父,还叮嘱我不可将此事告知旁人……”
“那你怎么跟我说了?”楼月潼笑吟吟的问。
清琊低了低头,没出声。
楼月潼心知她嘴上厉害,实则待自己挺好,忍不住抿唇直笑,就听清琊答了她先前的问题:“我年幼时初入仙途,便立誓追寻无上大道,成不成仙,并不重要。”
“无上大道?跟程梓川一样没趣。”
清琊瞥她,“你三句不离程梓川,不如去找他算了。”
楼月潼蹙了下眉,“我有吗?”
清琊肯定地点点头。
楼月潼呆了呆,将美酒佳肴一扔,不怎么高兴的道:“不玩了,不说了,我们做正事去!”
清琊在她身后亦无声一叹,眼中却有了些许温度,如今,也只有“清琊”这个身份,才能听到小魔女的心里话了。
两人悄悄潜入下方寝殿内,楼月潼指了指睡着的嘉临帝,做了个手势——到他梦里去!
清琊点了点头,身影虚化做轻烟,转眼便不见了。
嘉临帝正在做一个诡异的梦,他梦到自己走过了千山万水,越过了艰难险阻,终于寻到了仙山脚下,正在他松了口气时,一只巨大的老虎突然嘶吼着朝他扑过来,吓得他转身就跑,但定睛一看,前方竟是悬崖。
“虎妖如今与他共体,他虽不知情,潜意识却有警惕啊。”楼月潼与清琊站在另一端看着,“对了,忘了问,你会装神棍吗?”
“为何要装?”
在楼月潼古怪的眼神下,清琊本色出演了一场戏。
眼看着嘉临帝就要跌下悬崖,清琊飞身而至,抓住他的肩膀带到后方安全之地,未等嘉临帝惊呼,利索地拔剑,用上了极少用过的华丽剑招,别看这实用不行,唬人却是一等一的,至少唬得嘉临帝两眼冒光,激动难抑了。
楼月潼歪倒在树旁,笑弯了腰,她心道:“清琊与程梓川一样,根本就是天生的神棍……等等,我为何又想到程梓川了?”小魔女有点憋闷,她平时也没见这样,可只要与清琊在一起,就会不停地想起程梓川,也不知是何缘故!
梦中的场景乃是嘉临帝构想而出,危险去除,老虎自然也就不见了。
嘉临帝这会一看,更惊喜了——这不是白日里见到的神女吗?夜梦神人相救,大吉之兆啊!
“这……”嘉临帝想见礼,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一时犯了难。
清琊执礼,端肃有加,然后……然后说了一堆连楼月潼都被绕弯的地名与各种名号,与嘉临帝一来一往,俗称忽悠。
鸡鸣叫响,夜渐淡去。
从嘉临帝梦中出来,两人都有点累,入凡人梦中还是挺耗费心神的,这种感觉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清琊还要在宫中寻找渊芜与兰絮的踪迹,楼月潼却是不乐意了,“你急什么?打草惊蛇可就变成一场空了!”
“你有要事?”
“当然!你都把那人皇忽悠到底了,不如再弄出点动静来,让他主动来寻你啊!”楼月潼眼睛闭上,又睁开,慢慢扫过长安城周边,而后定在了一个方向,抚掌而笑,“那边灵气充沛,肯定有好东西!”
她说完也不招呼一声,转头就跑了。
清琊:“……”她有理由相信这小魔女就是来玩的了!
楼月潼找的是东方一处山脉,正是冬去春来之际,青草细细绒绒的一片,树木刚抽出新芽,却也不显得荒芜。山顶上中心一片,出乎预料的平坦。
只见楼月潼翻手一挥,积土散去,缕缕热气升腾交汇,含着幽淡静谧的香气,毫无杂质的灵泉渐渐流淌,干净得宛如滴滴凝聚的晨露,升腾的雾气飘散至周围,树木竟瞬间冒出绿叶,绿草转眼成荫,娇艳的花朵从地底冒出,再看去,整个山顶完全成了世外仙境一样的地方!
饶是楼月潼,也有一点点的目瞪口呆,轻啧一声,没什么歉意地一摊手,“哎呀,好像不小心挖到了极品灵脉啊。”
这哪是一般的灵脉,人皇居出,脚踩龙脉,周围都是宝地,常人就算清楚也不敢挖,因为怕糟天谴啊!这灵脉一看就非普通,只怕是连着龙脉的,一个不慎损坏了,恐会牵连一方百姓。
清琊头疼,正要将此地遮掩回原状,就见胆大包天的小魔女,她……她开始解外衣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
“难得在人间碰上这么充沛的灵泉,至少够我提升百年修为的,不下去泡一泡怎么行?”小魔女狡黠一笑,说得理所当然,“清琊你要不要来啊……哎?好好的你脸红什么,看不出来你脸皮这么薄?”
清琊耳根红得快滴血,将她的手按回去,斥道:“此地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胡闹?哼,大美人,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楼月潼看她模样,恶劣地舔了舔嘴唇,忽然伸手就去扒她衣服!
“!”
清琊真想拽下阴阳配糊她一脸,看她还会不会如此嚣张!简直得寸进尺,岂有此理!